《佛说同人文》籽喃

9、第 9 章

　　3406没有再进一步动作。我看着他眼睛中倒影出的我逐渐模糊黯淡。趁此之时，我迫近一步，捉住他一只手的内腕，向下滑压，卸了他的一把刀。我正欲捉他另一只手腕，却见他已经清醒，小腿腹部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后滑撤。脚底与地板摩擦，发出“刺啦”的声响，回荡在偌大的厅房中。只是盯着我看了几秒，就猛然转身，向后狂奔。我来不及多想，看着他狂奔，脚底也不自觉生出风，带动身体前进。当务之急并不是卸了他的刀，而是让他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对这里的情况一概不知，外面的人也都疯疯癫癫，唯有3406，他绝对知道些什么。
　　人类的身体终究比不上人造人的身体。眼看3406脚底升烟，越跑越远。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是不可能追上的。……开什么玩笑？从来没有不可能的事！
　　我目测了一下两侧墙壁和我与3406的距离。重心降低，将跑步的速度放缓。3406与我越来越远。我向前迈了一大步，感受着脚尖在地面短暂一触，身体收紧，顿觉向前冲的横劲收了一半，狂奔后的虚热袭来。这是我的博弈，我不敢怠慢，借着剩下的横劲，身体一璇，向右侧墙壁奔去。即将撞墙的瞬间，我用余光撇了一眼3406，3406根本没有向后看，只是一味地沿着直线机械地跑步。成败就在此一举！我用尽剩下的力气，猛蹬墙壁，感受着牵引身体降落地面的地心引力。3406的身形越来越近了，我极力延伸四肢，终于稳稳地砸中他，将他包裹在四肢里。
　　3406仿佛掉魂了一样，被压在身下一动不动。我立刻卸下他刀，扒开他遮挡衣领的衣服。顺着他白皙的脖颈向上摸，在稀疏有头发的地方，终于摸到了几点凸起——是盲文。
　　862型号。
　　政府专员的型号不尽相同，不同的型号身体内部结构不同。但所幸每个型号都有其既定无法改变的内部布局。
　　绳索和手铐分别在背部和右手小臂外侧。
　　****
　　等3406的魂回来的时候，已然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了墙边。我就蹲在他面前，在刚刚压趴他的地方周围，没往前再进一步。
　　3406很快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冷静地盯着我看，那双仿生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过了片刻，他才面带无辜地问:“为什么把我绑着？”
　　我没想和他周旋，约翰夫的事情让我焦头烂额，而他正是目前的突破点。我冷酷地回答:“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是被夺舍了？”
　　3406很明显地思考着，我没打算等他。手中的刀刃似乎有了生命，下一刻就冲到了他面前。我握着刀的手不觉发冷:“你是自己说，还是我逼着你说？”
　　“你这么凶吗。”3406云淡风轻地轻轻吐出。
　　“我难道和你很熟吗？”我觉得他的态度莫名奇怪，就像是在拖延时间。
　　3406没有惊慌，他低头细细思索着，似乎是察觉到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有被翻动，又重新直视我的眼睛:“你还会盲文吗？”
　　听着他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我心中恼火顿增，刀口也更近一步。3406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鲜红的伤口。伤口划下之后，3406如寻常一般寂静下来。
　　虽说吃的生物不少，可真的动手伤人却是第一次。我看着那伤口在时间的沉淀后淬出鲜红的血滴。我知道再往下深入便是钢铁身躯，这不过是这一型号的伪装。可是眼前的人是如此的生动，与我一应一答，不禁一个想法从心中萌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法出来片刻后，酸涩从心中生根，席卷全身，连握刀的手都因断续的酸感而颤抖，我用另一只手扶住持刀的手。视线却越来越觉得模糊。
　　3406的眼睛眨了眨，我能看到他睫毛在不断颤动，他最终抬起了头，一双仿生眸子倒映出了我的面庞，原来不知何时，我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我已目不能视，威胁也无从谈起。我扶住了我的手向后退步，刀尖抽离他的颈间。这是约翰夫请来的帮手，善良的孩子只会结交善良的朋友。
　　我刚想用手擦去眼里的泪水，却觉一双温和的手轻轻地抚上我的面庞：“怎么哭了呢？”3406已经挣脱开束缚，正正地站在我面前。
　　我想要推开他，他却先一步用双手紧紧箍住了我。腰间上的力道先紧后又缓了下来。他没有我高，此时正埋在我的肩膀上，又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头：“没关系，好好哭一会儿。”
　　背上传来一下没一下的拍打。我在泪水朦胧之间恍惚回到了“大家庭”，有人在夏天绮丽的夜里轻轻拍打孩童的背部送其进入甜美梦乡，这是为数不多的还能敞开心扉的日子，这是为数不多能够让眼泪横流、笑声四溢的日子。
　　眼里的泪水已经淌干了，我胡乱在3406的肩膀上一蹭，就将其推开。3406轻轻抓住我的手腕，向前迈进：“走吧。”
　　我已收拾好心情，跟上3406的步伐，问道：“这里是哪儿？”
　　“不知道。”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不知道。”
　　“你和约翰夫什么关系？”
　　“谁是约翰夫？”3406转回身，睁着无辜的眼睛，末了，又补上一句：“不知道。”
　　好吧，真是一问三不知。
　　一路无话，周边的场景也并无变化。这倒是可以让我将注意力放在3406身上。3406的走路姿势与先前有了些许不同，似乎显得更加活泼，失了些稳重。
　　忽的，他脚步一顿，示意我到了，可眼前的场景没有改变，还是一片虚无。
　　3406松开我的手腕，两掌合并在一起，从两掌之中托出一个泛着橙黄色光芒的棱片。棱片的光芒愈来愈烈，直到笼罩了整个虚无。3406的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眼睛。等再睁开眼，挪开手，眼前已是另一副光景。
　　流动的蓝色液体。不断涌入耳中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粘液的“滴答”声。冰凉而又潮湿的触感。清新又夹杂酒精的气味。
　　让人感到安心和祥和。
　　毫无征兆地，眼前画面一闪，陷入黑暗。似乎还在挣扎，黑暗时不时又被光亮撕开一条狭长的口子，蓝色液体喷涌波荡，在波浪之间，偶尔得已窥见蓝色液体外的世界，是粉刷崭新的墙。光亮和黑暗厮杀地愈演愈烈。地面也开始不安，左右震动。我急忙一把抓住颠簸着的3406。靠着天赋的平衡感堪堪稳住身形。几分钟之后，这种厮杀以黑暗方获胜告终。
　　接着，气味消散，触感消失。地面波动越来越大，我已经站不起来，随着地面的颠簸滚来滚去。心中不安没来由地升起。忽的感受到一种如溺水之人拼命向上游却呼吸不到空气的绝望之感。
　　“滴答”的声音也在削弱。就在声音即将被黑暗吞没之时，我听到了一个响声裂耳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中：“求求你！别！求求你！”
　　空间在扭曲，地面化为波涛，一浪一浪地打过来。绝望、窒息在顷刻间终于吞没了我。长久的下坠浮沉后，我终于感受到了地面的存在。
　　一切又归为沉寂和无望的虚无。
　　这是我最熟悉的事物，我和佛陀正在研究的事物——感官剥夺实验。

　　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