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随诗意起》摘月的虫子

77、我们的梦想

　　红发少年看见突然出现的施意，顿时面红耳赤，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闪烁的眼神不敢与施意有片刻的对视。见施意自顾自往上走，少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了。
　　施意带他上了顶楼天台，天台上有园艺花坛，她就带他走到背对着门的方向，在花坛坐下。
　　施意走到护栏边，往下看。
　　“你说，从这里往下看会是什么感觉？”
　　李云澈没有说话，眼睛只是看着脚边的水泥地，神情有些痛苦，也有自己的行为意外被撞破后的窘迫。
　　施意看着楼下变成了一个个黑点的行人，意有所指：“亮哥和庄野看我们，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角度？于高处俯瞰众生，世间一切皆唯我独尊？”
　　李云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到亮哥的时候，他抬起头看了施意一眼，然后又泄气地垂下头。
　　施意：“你觉得我现在的声音难听吗？”
　　李云澈犹豫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施意：“你觉得你现在的声音也很难听，不愿意面对，所以也不想开口？”
　　李云澈还是低着头，没有回答。
　　施意：“哦！原来你是一个胆小鬼，你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只会想着逃避。”
　　李云澈：“我没有！”
　　施意笑出了声。
　　李云澈：“你笑什么？”
　　施意：“果然没比我好听到哪里去！”
　　李云澈又不说话了，脸涨得通红。
　　施意：“可那又怎样？我醒来后发现能出声了，第一反应是开心，再就是感受一下说话的时候自己疼不疼。而你只关心声音好不好听，不觉得你重点搞错了吗？”
　　李云澈：“那又怎样？谁会愿意听公鸭嗓唱歌？”
　　施意：“可是情况在好转，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完全好的。”
　　李云澈：“总有一天是哪一天？”
　　施意转过头，余光瞥见秦随带着刘水清过来了。
　　秦随和刘水清就站在天台门外，那是李云澈的视角盲区。
　　施意：“告诉我，为什么？”
　　对于施意突如其来的转变话风，李云澈很疑惑：“什么？”
　　施意：“别想否认！我都看到了，你为什么要练习失明后上天台的路线？为什么把自己这么珍视的歌就这样草率地曲解涵义发出去？为什么要把角膜捐出去？为什么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李云澈被施意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你怎么……知道？”
　　施意：“嗓子有在恢复，情况也在慢慢向好的方向发展，我实在想不通，你这样做的理由。”
　　李云澈：“嗓子总有一天会好，可是我等不到了。”
　　施意：“为什么？什么叫等不到了？”
　　李云澈痛苦地双手拂面：“亮哥已经彻底放弃我了。他让我把之前创作的所有音乐都发给他，就当是偿还公司帮我付的违约金。可是我不想，我不甘心！我的歌都是我一点一点创作出来的，在我这里，他们都是有灵魂的，我不想让它们沦为一种交换筹码。我想带着我的歌一起奔赴死亡，这样它们就永远不会被名利染指。”
　　施意：“可你还是发出去了，你用了你的歌帮清清发声。”
　　李云澈：“她很有天赋，不管是唱歌还是舞蹈。《昭白雪》以这种形式面世，也算是发挥了它最大的价值。”
　　施意：“你的歌明明是那么有力量、有希望的存在，现在，你要亲手抹杀它们？”
　　李云澈：“不这样又能怎么办？让它们成为别人追名逐利的踏板吗？”
　　施意：“那是你的歌，去向由你决定。你以后还会创造出更多好听的歌，实现你的抱负。”
　　李云澈摇摇头：“我说了不算。如果我的角膜可以帮她完成梦想，那样也不亏，也不枉我来这世上一趟。”
　　施意：“那你呢？你自己的梦想呢？”
　　李云澈：“我的嗓子已经废了，我已经实现不了了。她跟我不一样，她比我幸运，有一个很爱她的母亲。我只是一个孤儿，身边也没有人在，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人会伤心的。”
　　施意满怀歉意地看着眼前绝望的少年：“是我忽略了。”
　　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总是温柔沉静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也总是会第一时间为别人着想。我一时忘记了，你也只是个孤身一人，怀揣着音乐梦想，却突遭变故的少年，
　　“我会！”
　　刘水清在秦随的搀扶下走出来，即使有些踉跄，但脚步依然坚定。
　　李云澈抬头，看着那个明明已经身陷泥泞还摸索着走向自己的女生，一时说不出话。
　　刘水清：“我会伤心的，因为我们是朋友。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这个世界失去你，损失太大了。我的梦想需要我自己实现，现在只是暂时停下歇脚而已。我不想你就这样放弃自己，我很喜欢你的歌，你可以一直坚持下去，创造出更多的作品吗？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歌曲。我不要你的眼角膜，其实我忽然发现，即使没有眼睛，也可以感受到很多事，即使没有眼睛，我依然可以随音乐起舞。跟你们在一起的这些天，我每天都很开心，所以，我想跟你们一起继续走下去。”
　　李云澈早就泣不成声，他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刘水清于绝境处拉了他一把后的感动，还是听到她不要自己眼角膜后的庆幸，亦或是觉得自己不如少女坚强后的羞愧。
　　刘水清：“我听见你的声音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我可以想象出，你原来的声音一定很好听，好想听听看。”
　　李云澈重新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其实也没那么好听。”
　　刘水清：“我又没听过，怎么知道？”
　　李云澈：“我怕你失望。”
　　刘水清：“那就试试喽。我当你答应了，就这么说定了！”
　　李云澈：“好！”
　　施意：“回去吧，这里好晒。”
　　秦随：“中午想吃什么？”
　　施意：“菜谱第5页吧！”
　　秦随：“好。”
　　施意：“是什么？”
　　秦随停顿了一下，然后说：“糖醋排骨。”
　　施意：“真的啊？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秦随：“巧了。”
　　施意：“我也太会叫号了！”
　　秦随：“嗯。”
　　他们在前面自顾自说说笑笑，也没管后面两个人的窘迫。
　　李云澈扶着刘水清手腕，身体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两个人的脸都涨得通红。
　　李云澈在走廊上看见路过的人都不敢直视，眼睛若无其事地乱瞟，还得注意刘水清不要跟旁人撞上。
　　李云澈：“小心。接下来右转，要进病房了。”
　　刘水清：“好，谢谢。”
　　李云澈扶着刘水清走进病房，看见里面有一个不速之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