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hedonia》山竹雪糕

27、归乡

　　Emily想对我说什么？我小学和初中时候的事情？那是十几年前了，我的学生生涯一直都风平浪静，能有什么大事让她如此焦急不安？

　　面对考试题，我强迫自己忘掉Emily不分时间的电话，快速答完了问题即刻离开考场。我来不及在学校休息放松，立即回到宿舍开始收拾东西。我把整理好的箱子塞到父母为我新买的宝马跑车上。在其他学生还在慢悠悠地收拾行李和拍照留念的时候，我灌上几口咖啡立即往家赶。

　　前一天在图书馆将近通宵的复习，2个小时的考试，加上三个小时的车程燃尽了我体内的最后一丝能量，终于在晚上10点半回到家。

　　半年前父亲突发脑溢血，医生说很有可能是高血压引起的。从那以后，父亲大大减少了工作时间。闲暇时间开始与母亲一起在家院子里种菜种花，两人在房子的前院开辟了一片花园，种植着生机勃勃的鲜花，里面摆放着夜灯和石雕。

　　当我进家门时，父亲已经上床睡觉了。桌上摆着一大桌饭菜，有饺子，炒菜，鱼汤，烧鸡，蛋羹等等，全都是我们爱吃的。Emily正在吃饭，母亲在饭桌前滔滔不绝：“你们是中国人，父母祖辈全是中国人，不要让任何人告诉你其他的。姑娘啊，咱们家是中国的，不许找其他国家的。小溪，你也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跟妈妈上次给你介绍的小蔡家的儿子相处的怎样？你们也不给妈妈汇报一声。”

　　看到我进家门，Emily无聊的眼睛顿时发光，暗地向我试了个眼色，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母亲的表情焕发出由衷的光彩，让我想起了圣诞节时亮满彩灯的圣诞树，“小南，回来了？饿了吗？桌上有吃的！”

　　我已经精疲力尽，像蚊子哼哼了一声：“我不饿。”

　　咖啡因仍然压抑着我的食欲，由于在车里坐的时间长，加上堵车，我的头要爆炸似的阵痛。我非但不饿，还有些反胃。

　　我伸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行李还在车上，我要上床睡觉了。吃的先放冰箱，我明天一并解决。”

　　母亲的笑容凝结住了：“这孩子。。。。小南你还好着吗？”

　　Emily在旁边替我圆厂：“妈，我记着上大学时期末考试的紧张，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一觉，小南只是累了。我正好吃完了，我把碗筷收拾了去看看他，您就不要操心了，早点休息吧。”

　　“那就交给你了，小溪！”

　　我把外衣脱掉，上楼走进我的卧室取出干净衣服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瘫倒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翻看Instagram。过了10分钟左右，Emily敲了敲门进屋，随即紧关上了我的卧室门。

　　“睡了吗？”Emily轻声问道。

　　“还有5分钟你就叫不醒我了。”

　　Emily坐在床边，拍拍我的肩头，“毕业典礼是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五。你现在最好告诉我有什么事？不然我就睡觉了。”

　　Emily深吸一口气，欲言而止。停了几秒，问道：“你这几年怎么样？”

　　像在电话上一样拐弯抹角，于是我焦灼地问道：“我昨天熬了一宿的夜，刚考完没休息就赶着回来了，就直说吧，怎么了？”

　　“你上学的时候，有人欺负过你吗？”

　　“这就是你要问的？”

　　“老实回答问题。”

　　“小南，我最担心的是你上学时，有没有人对你动手动脚？”

　　“放你一万个心吧，没有人。”

　　“你保证说真话？”

　　“大姐，我看起来有在说谎吗？”

　　Emily的表情半信半疑，半晌又说：“儿童与青少年是弱势群体，是人生中最为脆弱的阶段。有很多受害者皆因受施暴者的恐吓而不敢寻求帮助。”

　　她想要说什么？一种不详的预感向日食一般潜移默化地笼罩住我的心口。我猜Emily绝对在办校园暴力案件，否则她不会突然提这个话题。可躺在床上的我睡眼惺忪，无论如何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听姐姐谈论校园霸凌。我关掉手机屏幕把被子盖在头上：“我要睡觉了，你出门后把门关上。”

　　她猛地掀开被子：“我还没跟你说完！不许睡觉！”

　　“你饶了我吧，我困了。” 说完我就愣住了。

　　Emily眉头紧锁，我从来没有见到她的表情如此凝重。

　　“你今年24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了，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我最近与同事在办一件案子，涉及以前你的小学里的一个孩子。”

　　“是谁？”

　　“还记着学校里的那个日本混血吗？”

　　清秀标志的面容，墨蓝色的双眼，深棕色短发，陈旧的二手衣服，整齐娟秀的笔记，以及脸上的淤青和伤口。。。。。我细细回想那段遥不可及的日子，尘封已久的记忆就像盖着一层厚雾一样模模糊糊。当雾开始变薄变淡，猛地一个晴天霹雳，我不寒而栗。

　　福岛泉，这个久违的名字重新回到我的人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