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狐狸还是黑猫？》声山远轻

3、学习会

　　“今晚和我一起去学习会。”

　　长谷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了神户今天晚上的行程。

　　“恕我直言，”他头也不抬地继续操作电脑处理事务，对于上司的突发奇想早已习以为常，“虽然您是我的直属上司，但是我并没有在工作时间外陪您出席其他活动的义务。”

　　“倒也不必拒绝得这么干脆，一场不那么重要的学习会而已，对你也没有坏处。况且，人脉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多认识认识其他行业的人，扩展扩展人脉不是挺好的吗？”

　　神户内心不为所动，他停下动作，目光锐利地盯住不远处的男人：“长谷川警视监，既然如此，您就这么放心把您的人脉展现在我面前吗？”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之间都存在切实的恩怨。神户到现在为止还在想办法将这个逃脱法律制裁的人送上法庭。他让自己陪同去学习会，毫无疑问会暴露一部分关系者。神户不认为这个人会做这种对自己有风险且毫无利益的行为。

　　说真的，自从被卸职后，长谷川一直在韬光养晦，几乎没有在除警察厅外的地方公开露面过，更别说要参加由片山雏子主持的学习会。现如今突然决定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准备正式复出。

　　这是总理辅佐官片山雏子亲自为他准备的复出舞台。

　　准备重回权力中心的人不在意神户言语中带着的刺，用他伪善的笑容回应道：“你是我的下属，为我办事，知道一些我的事情也算是理所应当。”

　　这句话中有几个字精准踩中了神户的雷点，他撩了下挡住眼睛的刘海，站起身，同样以完美的笑容，皮笑肉不笑道：“我并不为您办事，只是履行一个警察的职责而已。接下来我还有文件要送到甲斐次长那里，还请容我失陪。”

　　看着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离开，长谷川失笑后又说了一遍：“神户君，一定要去啊，这可是上司的命令。”

　　当日晚十九点。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路旁，从车中走出来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西装的俊俏男人，他简单理理衣服，绕到另一旁打开车门，恭敬地请出一位老人。

　　“这不还是陪我来了嘛。”长谷川故意揶揄道。

　　神户没有理会，以无懈可击的冷漠表情跟随他进入主办场地。

　　本次学习会的主题涉及到养老保险制度的改革与发展，与会人员包括但不限于银行业、金融业代表、厚生劳动省和法务省代表，还有警察代表长谷川。

　　作为陪同一同参加学习会的人员有许多，有的代表甚至带了三个人，比起来参加学习会，更像是带心腹来扩展交际圈。

　　当长谷川完全融入和其他代表的交谈后，神户就默默退到一旁发呆，也不和其他人交流接触，只期望这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会议尽快结束。

　　对大人物来说这是商讨议题的会场，对充满野心的人来说这是扩展人脉的舞台。但对神户这个被迫跟来的陪同，那就是无聊中的无聊。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狐狸和狸猫之间的又一场暗流涌动的交锋。

　　神户和长谷川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五步距离，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听他和一个又一个人虚与委蛇。

　　长谷川可以说是本次学习会的核心人物之一，来打招呼攀关系的人络绎不绝。能看出来，他虽然卸除了副总监的职务，但是背地里的权力和影响力丝毫不受影响。

　　神户一语不发，默默将一切收入眼底。

　　不远处，长谷川正和法务省的代表之一交谈，神户没见过那人，但听名字好像是近几年冉冉升起的新星，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检事总长。

　　和法务省打交道不在神户的业务范围之内，除了多年前的一次警备任务是保护时任法务大臣之外，他再也没有接触过法务省官僚。

　　现在这个人表现得和电视上一样彬彬有礼，可是眼睛却一直隐晦地放在神户身上，将人从头审视到脚，像蛇一样黏着不堪，令人毛骨悚然。

　　熟悉的眼神。

　　这么多年来，似乎哪里都有这种黏黏糊糊又难以摆脱的恶心视线。他年轻的时候这种情况尤其多，后来上了年纪，遇到这种事的就概率小多了。

　　没想到今天又会遇到。

　　神户假装没注意，略微低头将身体倾斜向另一个方向。

　　多年官场浸淫，面对这种人他有很多种脱身的方法，只要对方别在这里色欲熏心昏了头脑就行。

　　侧过身躲避视线的行为似乎把那个男人逗笑了，他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神户身上，装作刚刚发现神户似的，礼貌又疏离地提出问题：“长谷川警视监，那位是陪同您来的下属吗？好像没听说过警察厅还有这般人物。”

　　都是千年的老妖怪，长谷川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却也没阻拦，只是意味深长地眯起双眼，考量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嗯，是最近一两年才调到我手下的。”

　　说完，他招招手示意神户过来。

　　“神户君，这位是法务省最高检的森贵司检事总长。”

　　神户弯腰鞠躬，行了个最标准的礼：“初次见面，我是警察厅长官官房付的神户尊。”

　　“你好，神户君，叫我森就好。”

　　对方是最高检的总长，身份地位都在他这个警视之上，于情于理，神户都应该表现出恭敬的样子。虽然很讨厌他的眼神，可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接下来森贵司和长谷川谈话时不时就会提到神户，并且让他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神户答得中规中矩，绝对不提任何可能的雷点和争议点，全程展露的除了公式化笑容之外，就只有冷淡的表情。

　　等到学习会结束之后，果不其然，森贵司向他要了联系方式。

　　心满意足地拿到名片以及背后手写的电话号码后，森贵司笑吟吟地挥手离开。

　　“看来效果不错，”长谷川无声无息地走到神户身后，凑近到他耳旁，悄声说：“检事总长对你很感兴趣啊。”

　　何止啊，会场上不少人都快把神户盯出窟窿了。

　　倒不是因为他的外貌，再怎么说，这些占据国家上层地位的人什么人没见过，不至于紧盯着他一个人不放。

　　之所以会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长谷川准备复出了。作为他首次公开露面的唯一一位陪同人员，在外人看来，神户的身份只能往长谷川的心腹这方面猜。

　　外貌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让一部分人想知道，神户到底是花瓶还是未露锋芒的尖刀。

　　他和森贵司的谈话毫无疑问也被有心人听了个一清二楚。从他规矩到可怕的回答，给人的印象就是神户尊是长谷川宗男养的一条听话的、足够漂亮的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从长谷川提出要把他带来学习会的时候，神户就注定要被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