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挂断的来电》玖亦尔

75、075

　　昨天都没怎么睡，从医院出来，两人一致决定直接回家，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往后稍。
　　一进门，许一林把包一扔，推着蒋怡婷往卧室里面走，两个人是啥也没干，进来衣服一换就滚床上去了。

　　蒋怡婷开始嗜睡。
　　一连十几个小时过去，等她醒过来，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凌晨，天刚蒙蒙亮，她还在许一林怀里窝着，手抓着他的胳膊，动作没怎么动，他陪着她睡了这么久。

　　今天，两个人商量好了，要回蒋家。
　　路上许一林一直在注意，没有看到蒋平和，他才放心地开到地下车库里，全程没有让蒋怡婷离开她视线一步。

　　蒋怡婷都觉得他是小心过头。

　　“真的没事，医生都说了我身体很好的。”
　　他还是牵着她，“知道没事。”

　　“那你还拉着我，要上楼梯呀。”
　　许一林看她，“背你上楼梯？”
　　“……”
　　蒋怡婷甩开他上楼梯，今天电梯维修，好在她家不算很高。

　　到中间的楼层，蒋怡婷看见了维修工人，提了一嘴，“哥，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工人说，“明天就好了。”
　　“行。”

　　她问许一林，“那我们明天就搬家吧？把爸妈地东西都给搬到咱家的储物间和书房，还好当时有特意留出储物间。搬家需要两三天，这样的话，他们都能赶上养老院开业了。”

　　“行，小心点。”
　　他叮嘱她，“走路好好走，到家了再说话。”
　　“我知道小心的，再说不是有你在我身后嘛。”

　　说着她就拌了一跤，许一林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胳膊。

　　眼神打着架，已经到了，房门大开着，刘若梅在门口站着等。

　　“妈！”
　　蒋怡婷两步走完最后几个台阶，一进自己家门，张开手臂，抱了妈妈一下。
　　蒋平新也在家，沙发边上站着，一看就是听见他们回来，刚起来的，起来往这边走。

　　昨天在手机里，已经把怀孕的事告诉两家人了，对于刘若梅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安慰，一和女儿抱一起，眼泪就止不住地掉。

　　地上摆着两个大箱子，是前几天许一林买回来的，一共买了十个，只拆开两个，还没放多少，放得都是一些衣服。

　　蒋平新踢开箱子走过来，看着妻女，心情似乎也好多了。

　　“爸。”蒋怡婷喊他。
　　“哎。”

　　许一林手里有刚才在下面的凉菜，有蒋爸最爱吃的酱牛肉，抬个手递给他。

　　蒋平新：“啧，怎么又买，前几天刚吃了。”

　　许一林眼神微动，“哟，吃腻了？那拿来我带给你亲家吃。”
　　“去去去。”
　　这臭小子。

　　回到家里，总是有新鲜的饭菜等着，上午蒋怡婷都没怎么忙活，重量级的东西，都是爸妈he许一林在搬，她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边指挥着，中午在家里吃的饭。

　　消食的过程，许一林和她妈妈在翻看她以前的相册，她房间里书不多，高考完之后都没有带回来，但书架也是满满当当，里面全是些笔记本，蒋怡婷学生时代，是一个酷爱在笔记本上乱画的小女孩。

　　她不擅长特别有条理地做笔记，她速记能力，和框架构建能力都挺强的，就是容易三分钟热度，看她笔记本完全看得出来，这一页规规矩矩，下一页就是牛鬼蛇神，各种艺术字，小动画，前面鬼画符，到后来也画的很好看，一个个小人活灵活现。

　　小学初中就是如此，高中更是，她有一个小本，全都是高中时候的简笔画，画最能反应人的内心，那时候的画总是雨幕多，愁眉苦脸多，黑色多。

　　都多少年过去了，如果不是搬家，可能也不会收拾出这些东西来。

　　许一林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蒋怡婷，他知道她会画画，但没想到，后来画的这样好了。

　　“以前还小，心事见不得人，别笑话我啊。”
　　蒋怡婷躺在床上，任由她妈和她家老公翻看她的东西。

　　“这有啥。”刘若梅摸了摸女儿的头，“谁敢笑话我姑娘。”
　　“哈哈哈哈，”蒋怡婷笑，“刘女士，会说多说，你姑娘和你外孙都爱听。”

　　刘若梅慢慢的翻，“没怎么说，但妈心里都知道。我的女儿，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

　　今天，蒋怡婷又在妈妈那里感受到了一点爱。

　　她又问，“你现在还想画画吗？”
　　蒋怡婷摇头，又点头，“长大之后感觉一直没有时间，总是有别的事情要忙，以后可以再试试，我也不是很擅长画。”

　　许一林把枕头给她垫脑袋下面，“画的多好看呢。”
　　“是吗？”
　　“当然了。”
　　“嘿～”

　　跟着又躺了一会，蒋怡婷坐起来，“看看我爸去。”
　　刘若梅，“你爸在阳台收拾他的跑步机呢。”

　　当年就因为蒋怡婷一句，“你都有大肚腩了以后得脂肪肝！”
　　蒋平新一有空就出去夜跑，还报名了马拉松比赛，回到家的时候，想多陪陪妻子，就买了这台跑步机，如今算起来也有四五年了。

　　这次，本来想跟着一起带走，但一想到好几百块的运费，蒋平新犹豫了。
　　许一林一告诉他，你闺女给你买了新的，在你房间里面，蒋平新完全放弃了。

　　他把它折叠好，起身一看，他姑娘站墙边，抱着手臂笑着看他。

　　“爸，不用心疼，我给你买的比这个好，都给你上好了，就等你回去试呢。”

　　“哎。”蒋平新看着她傻乐，“站那干什么，坐啊。”

　　“我就看看你。”

　　也是生为子女，头一次这样正式地说，想要看看自己的父母。
　　蒋平新属于铁汉柔情，眼睛里泪汪汪的，忙着把零件都收一收，“这是，自个要当妈了，突然心有感触了吧，哈哈。”

　　“不是，我家孩子老实得很，还没给我带来什么变化呢。”蒋怡婷说，“爸，我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蒋平新顿了一下，有点无措，坐在小椅子上，“就小林来过之后。也没走几天。”

　　“爸，”她又说，“您是不是也很难过？”

　　蒋平新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佝偻的背，今年他五十大关，一下子就老了。
　　多年煤矿工作没有催人老去，儿子的离开，让他的身躯好像只剩下了一半。

　　“爸，”
　　蒋怡婷一声一声的爸地叫着。
　　蒋平新越发的说不出话。
　　“小韦这十几年，在我们家受尽了委屈，你的家人，他们都看不起他，嫌弃他，我知道这是为什么。爸爸，这都是因为他们觉得，你的关注点全在自己的小家里，有了弟弟，你更会脱离蒋家，可他们想要你回馈蒋家，这样无疑损失他们的利益。许一林说你都明白，也许是的，爸爸，我就想要你一句话，这次跟闺女走了，就不要再惦记这里。不然……女儿这样做，就真是多此一举。”

　　她也从来没这样说过，边说，自己的脑子边自动进行着审核。

　　“爸，我讨厌奶奶，大爸，二妈，但是我很喜欢你，不管怎么样，我知道我的爸爸是一个好爸爸。如果这个家里，一定要有谁继承了爷爷几分魄力。”
　　“我想我会很坚定地说，这个人是我爸。”

　　屋子里安静无声，卧室翻看书本的声音渐渐退去，回荡着的只有蒋怡婷温柔，坚定的说话声。
　　她说的有点哽咽，但很自然忍住了。
　　“哪怕就是，你和妈，你们都没那么偏爱我，都缺席过我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说这话的时候，蒋怡婷脑海里全是中学时候那一千多个独行侠的日日夜夜。
　　班里同学炫耀今天在家里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谁谁谁爸妈到学校附近租房子来陪读，谁谁谁，今天收到了爸妈给的成年礼物……
　　等等这些。
　　这个时候，她完全的释然了。

　　她选择去接受。
　　“我也还是，偏爱你们。”

　　——

　　车给老蒋留下让他明天去办事，小两口晚上走路回家。
　　路上，蒋怡婷一直粘着许一林。

　　“你觉得我开养老院好不好？”
　　许一林背着她，她说什么就应什么，“好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开养老院吗？”

　　许一林想，“为了陪家人。”

　　“嗷！”蒋怡婷搞怪地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天啊，你太棒了！”
　　他抖着下巴笑。

　　她话变密了，说着说着就瘪起嘴，眼睛里开始蓄眼泪，“虽然好像，我也没怎么被爱过……可我知道，那怪不得他们……他们也很想爱我。而且，而且他们吃了好多苦，我要是只顾自己，我心不安……”

　　“好。”许一林声音轻，“我都知道，我跟你一起陪他们老去，好不好？”

　　她开始委屈，“……好。”

　　末了又说，“我觉得我不爱你……”

　　现在，许一林已经能很厚脸皮的反驳这话，“少胡说八道。”

　　“我爱你吗？”
　　“当然啊，你爱死我了。”

　　蒋怡婷吃吃笑，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味，“我也觉得。你知道吗？我感觉你好爱我啊……”
　　“把感觉去掉，老婆。”

　　“就是，每天我睁开眼睛，总是能看见你在我身边。就是，那种不管我睡多久你都陪着我，让我感觉不只是我一个人在生活中偷懒，你总陪着我，我就，没那么强的负罪感……”

　　许一林是又无奈又笑，完全宠着。
　　他老婆感受爱的点也和别人不一样。

　　“许一林，”她巴巴地喊他，在他耳朵边说话，“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条路上走完这一辈子。”

　　嗯。

　　路灯拉远，两人的背影越来越长，走到长街尽头，他认真地回了这话。

　　“一直跟我走下去吧。”

　　“下辈子，咱俩还一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