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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梦中忆往昔 ...

  •   谢锦弦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缓缓直起了身子。

      昨晚貌似又做了一个让人不太愉快的梦,但具体的内容已经无从回想。

      谢锦弦烦躁地甩甩脑袋,这才看见身上披着件衣服。

      ——好像是裴安的?

      谢锦弦混沌的脑袋此时此刻才开始缓慢运转,他鬼使神差地把头埋进了衣服里,刹那间世界上只剩衣服上有些苦涩的松木香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味道让谢锦弦感到似曾相识,但明明他和裴安绝对是刚刚认识不久,怎么会存在“怀念”这种感觉呢?

      难不成,自己真是裴安的师尊?

      这个想法刚出头就被谢锦弦掐灭了。他上辈子还没来得及收徒弟就死在了魔尊的剑下,有哪门子的徒弟?

      想及此处,谢锦弦只当自己是在迷梦中呆久了,身体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出现了幻觉。

      “玄琴?你醒啦,我们在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呢。”司若若遥遥望着谢锦弦直起了身子,歪着身子冲谢锦弦摆了摆手。谢锦弦应了一声,随即匆匆放下衣服,生怕这丢脸的一幕被别人看见。

      等到谢锦弦飞速打理好自己走过来时,其他三人已经穿戴整齐。谢锦弦终于生出点迟到的尴尬,但他不好意思开口道歉,于是只能维持和平时一样的面无表情。

      也许是裴安看出了谢锦弦的窘迫,他伸手想拉过谢锦弦,在空中顿了片刻,又改为扯谢锦弦的胳膊。谢锦弦不明所以,却也没深想。

      楚黎见人来齐却无人说话,为了防止尴尬,他轻咳两声,开口道:“星澜教没落已久,却突然在修真考中路面,还如此大张旗鼓,定是有备而来。”

      司若若点点头:“当然啦,要是没有准备,怎么敢在修真考中做手脚。要我说呀,这么多长老里肯定有一个叛徒,可惜我对……呃,我的意思是,我对各位长老所知甚少,恐怕不能准确判断到底是那位长老。”

      裴安倚着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懒洋洋地开口道:“你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否则你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司若若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谢锦弦不想开口,可眼下他似乎必须开口发表意见。他由衷地怀念起了自己的哑巴身份。

      “这位长老,必定位高权重,且不常露面。”谢锦弦淡淡开口道。

      楚黎欲言又止,似乎想反驳,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谢锦弦怎么说也是(前)修真界第一修士,对于修真界强者的崇拜并不像普通修士那样强烈,倒不如说,他对一些长老装模作样吸引关注的行为并不赞同,甚至是有些反感。但楚黎毕竟是在传统的修士家庭长大的,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强者即完美,如今蓦地被提出在众多长老中至少有一位是叛徒,并且这个猜测还十分合理,他断然是无法马上接受的。

      “不常露面?我想想,”裴安沉吟片刻,“芓鱼长老?据我所知,除了一些不得不露面的场合,其他的她都不会参加。”

      芓鱼长老是京华阁的符修老师。虽说是老师,却也不教学生。行事风格极为神秘,哪怕是在京华阁长大的谢锦弦都没见过她几面。但也由于她出面少,她的威望并不是很高,难以在修真考中动手脚。

      想及此处,谢锦弦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是她。”

      谢锦弦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是,裴安也明白他这么说的理由,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司若若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所以说我们明明只是来考试的吧?为什么要在这猜哪位长老是叛徒啊!”

      裴安无奈地耸了耸肩,开口道:“没办法,归根结底只能怪你自己非要来。”

      刚才还怨气满满的司若若此刻将所有的怨气都转化为满腔怒火,并把怒火对着裴安倾泻而下:“我来还不是因为怕你又出岔子?就你这怂不拉几的狗样,要是老娘不在你还指不定……呢!”

      谢锦弦没听清司若若中间说了些什么,只是见这二人又有要吵起来的感觉,他叹了口气,赶紧上去拉架:“哎……你们……”

      刚才还处于思想斗争状态的楚黎此刻也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道:“楚某认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找到阵眼,破除迷梦。关于哪位长老叛出修真界,那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事,等到我们安全出去,这件事其他长老肯定另有定夺。”

      他不开口还不要紧,一开口,司若若立马把倾泻对象换成了他,她凶狠地瞪了楚黎一眼,恶狠狠地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楚黎顿时愣在原地,他迷茫地看了谢锦弦一眼,似乎是在无声的询问司若若和裴枫的年龄,面对他的疑问,谢锦弦只能爱莫能助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句话一出口,裴安立马捂住司若若的嘴,生怕她一激动再把他俩的老底全透完。谢锦弦见状从储物戒中随便薅了棵草药,默契地递了上去草药,裴安眼疾手快接过往司若若嘴里一塞。

      糟糕,好像拿了个最苦的。谢锦弦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果不其然,司若若瞬间被嘴里的草药苦得说不出话。

      “呸呸呸……呕!咳咳咳咳咳!你们……不道德咳咳咳咳呕……”

      楚黎同情地看了司若若一眼,众所周知,苦艾莲生吃可是出了名的又苦又扎嘴,所以哪怕生吃药效会更好也鲜少有人尝试。如今司若若倒是被迫被塞了一嘴,苦得她现在想生吞十斤蔗糖。

      为了防止司若若缓不过来这股劲,当然也是为了防止司若若缓过来后大发雷霆直接把谢锦弦和裴安按在地上打,裴安和谢锦弦给她找人借水去了。

      那个昨天哭着让他们救她姐姐的那个小女孩很积极的把自己的水全倒给了他们,并声泪俱下地对他们表示了感谢。谢锦弦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不过裴安倒是游刃有余。他先是认真地听完了小女孩逻辑混乱且语速极快的道谢,又在小女孩哭泣的时候适时地递上了手帕。

      这要是自己,现在已经感动死了。谢锦弦在心里默默地想。

      小女孩的情感可能比谢锦弦想象的感动要更上一层楼,眼见她还要拉着裴安继续哭诉,谢锦弦悄悄离开了这里。

      ……他很难想象如果他再不回去司若若会被苦成什么样。

      果不其然,司若若已经离口吐白沫只有一步之遥,哪怕是强大如若若姐也无法忍受强烈的苦味攻击。谢锦弦迅速把放了糖的水灌进了司若若的嘴里。

      “咳咳咳咳咳!”

      谢天谢地,惊天动地的咳嗦声后,司若若总算恢复了一线生机。

      “我……真的受够了,你们两个……”司若若眼眶里被苦出来的眼泪还没有消下去,这使她的控诉显得如此震撼,但比这更震撼的是她的声音——“啊!我的嗓子怎么了!”

      很难形容这种声音好听还是不好听,以大众的声音来看,这种声音似乎应该在小孩子身上出现,而现在却异样地从司若若——一个马上要成年的女性——最好是一个要成年的女性身上,实在显得怪异无比,说实话,谢锦弦觉得这种声音和播报成绩的那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很像。

      裴安在司若若的崩溃前夕终于姗姗来迟,他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司若若就微笑着,拿平静到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裴安,你看今天老娘不弄死你。”

      司若若缓缓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沓符咒,挂着诡异的笑容就朝裴安冲了过去。裴安先是侧身躲过了司若若扔过来的一张符咒,随即拉着谢锦弦撒腿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喊到:“司若若!你这个声音真的巨诡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锦弦也不禁被他们两个逗笑了,他微笑着侧头看向奔跑中的裴安,心里隐隐生出些诡异的熟悉感。

      怎么感觉,这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

      谢锦弦突然觉得十分恍然,他停下脚步,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刚才还牵着他的手的裴安此时竟已消失不见。

      冷汗倏然而下,心跳快得有些错频。谢锦弦阖了阖眼,强迫自己保持镇静。他环顾四周,周围的景象似乎在不断崩塌,原本的石壁慢慢消失不见,幻化出一副新的模样。

      不知是那个瞬间,这幅幻景突然变成了一条街道,街道上处处都是看不清脸的人,他们其中有小孩、男人女人也有老人,但却拥有着共同点——他们都瘦的可怕,几乎皮包骨头,再加上他们没有脸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惊悚。

      按理说,处于秘境中的人并非是完全受布境人操控,布境人只能通过改变秘境中的一些环境来影响处于秘境中的人,而在迷梦中,由于迷梦本身就是与灵修挂钩的秘境,几乎所有精通迷梦的布境人都擅长摘取处于秘境中的人的一些记忆,以此来在梦中再施一层梦。在迷梦中情绪感知本来就会放大,再经由一些痛苦的回忆一刺激,很容易诱发心魔后产生幻觉,这样一来,都用不得布境人过多费心费力,迷梦中的人就都会被那个发狂的人通通杀尽,更别说,在迷梦中被心魔影响的人可不止一个。

      谢锦弦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清楚这个被选中的人是谁。

      他在这满是无脸难民的街上面不改色地走着,实际上腿已经有些发软,直到他的面前终于出现一个有脸的小男孩,他那悬在空中的心才终于落地。

      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但隐约能分辨出五官,小小的身体瘦的不成样,看久了竟会生出一种诡异的非人感。

      小男孩直勾勾地盯着谢锦弦,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请你,杀了我。”

      谢锦弦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他并不确定这个小男孩的身份,况且他这样语出惊人,谢锦弦也不太能推测他想干什么。

      然而他想干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寻死。

      见谢锦弦不回答,小男孩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不可以么?那你可以把刀借我用一下吗?我自己动手也可以。”

      谢锦弦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子里的刀,小男孩见谢锦弦还是不回答,低下头小声嘟囔:“你们修士真小气。”

      “你为什么想死呢?”谢锦弦蹲下身子问。

      “我的妈妈死啦,阿九阿姨也死了,还有我认识的很多人,他们都死了。”

      “所以你就要死?”

      “不然呢?”小男孩用不解的眼神看向谢锦弦的眼睛,他的面孔隐约和谢锦弦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合,但谢锦弦无论多么努力也想不出那个人是谁。

      想不出来,那就索性不想了。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一心求死的可怜男孩身上。

      谢锦弦想了想,问道:“现在是多少年?”

      “仙历1238年。你好奇怪,为什么要问这种大家都知道的问题。”

      仙历1238年,街上面黄肌瘦的难民,以及成堆的死尸……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像烟花在谢锦弦脑海里炸开,他终于想起这是在哪了——这是魊城当年受阴魂之灾的惨状!

      魊城处于魔界与人界的交界处,黑白分界不明的灰色地带是滋生幽暗的好地方,拜这点原因所赐,魊城这听名字就阴森森的地方居然还算热闹,选择在这里长居的人也不少,久而久之其繁荣程度竟不亚于天京。

      同时也是拜地理位置所赐,魊城以及魊城人民成了人魔交战的牺牲品。魔族有一组织公然引恶魂进攻魊城,高调单方面宣布了与人类修士交战的消息。魊城一直是人界与魔界默认共同守护的地界,可属于魔族的组织却破坏了在一约定俗成的现状,实在是引得人界长老气愤不已,宣布在魊城与魔族开战。

      上位者的权谋之争听上去与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可是所有的苦都通通落在了魊城的老百姓身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依旧可以坐在安适的茶房里一边品茗一边商量计谋,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在乎那些本应幸福生活的人。

      彼时的谢锦弦愤然前去魊城支援,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到,魊城已经成了大片的废墟。

      时至今日,那无可发解的愧疚依然沉甸甸的压在谢锦弦心上。

      那么,这应该是当年的幸存者的回忆了。

      小男孩见谢锦弦又不出声,伸手戳了戳他:“快点给我刀。”

      谢锦弦回神,立马说道:“不给。”

      “给我。”

      “不给。”

      “给我!”

      “不!给!”

      ……

      漫长的重复引得二人都口干舌燥,小男孩率先败下阵来,他沮丧地说:“好吧,我不死了。现在我渴了,你必须给我点水。”

      “为什么是‘我’必须?”

      “因为我是和你吵架才会口渴的。”

      逻辑非常缜密,谢锦弦无法反驳。他掏出怀里的水壶递给男孩,男孩接过后仰头把水壶里所有的水都喝完了。

      “好了,为了感谢你,我决定和你做朋友。”小男孩把空水壶还给谢锦弦,认真地看着谢锦弦说。

      谢锦弦哑然失笑:“好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谁知小男孩深思熟虑片刻竟然回答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啊。”

      ……这孩子的逻辑,真是令人难以反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梦中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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