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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母亲故乡 ...


  •   李钰君扔了手中的匕首,握住死士递来的墨影剑,当初她为了不漏破绽让死士带走的墨影剑又重新回到了她手里。

      此剑就像她对那个人的思念一样,看似轻飘飘,却有千钧力。

      “此事了了,你们回吧。”李钰君说。

      “公主,安王殿下让我们带你去他的封地,皇后娘娘已先一步到了。”

      李钰君没有一丝犹豫,“我会去看望母后,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事要做。”

      “可是公主,戚楚和巴森首领已死,天下局势骤变,流民众多,你一个人不安全。”

      “再危险比得过这里?”李钰君不再解释,她道:“你们回去告诉大皇兄,康平已殉国,不必挂念。”

      “我们会按照安王殿下的吩咐,护送您到柔封城。”

      这些死士由大皇兄倾力培养,是他手里最后的底牌,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只听他一人的话。

      李钰君不多言,到了柔封再走不多远就是南水,这样也好。

      她蒙了面,策马疾行几百里,彻底将巴森营帐那湮灭血腥的大火抛在身后。

      芒戈赶到时,这里已是废墟,此城唤平喜城,原是郢国人口第三多的城池,可此时已是家家闭户,空无一人。

      一因众多青壮年死在守城战之中,二因巴森人破城屠戮,三因平头百姓为避战乱向南逃命。

      她隐蔽身形到以前的巴森营地,废墟之中,燊国兵士进进出出,抬出一具具焦黑的骸骨。

      芒戈屏气凝神,定睛看去,一人手中握着一枚金制令牌,那纹样是属于燊国皇室的。

      燊国新主杀父弑兄上位,只对一个兄弟宽容并委以重任,死在这场大火中的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戚楚。

      他怎会死在巴森的营地?

      芒戈敏锐地察觉到此事不寻常,等到夜晚,她四处仔细查探,确定巴森首领也已身亡。

      明白天下局势只怕又会不同,三方混战只会更激烈。

      但营地死伤者并不多,说明在大火之前,大部分巴森将士已撤出此地。

      芒戈想到乌灵骁的推测——金乐府、青朝城。

      她要找的人很可能也在那里。

      芒戈没有丝毫犹豫,动身北上。

      就这样,一南一北,芒戈和李钰君越来越远。

      李钰君到柔封城后故意没有停留,即刻动身向南,她和死士重申了自己的想法,要他们禀告“康平已殉国”的消息。

      她知道对安王言听计从的死士们一定会告知他真实信息,但如何向天下人解释她的消失,这是再好不过的说法。

      灌木刮伤她覆面遮不住的地方,雨水淋湿她柔顺的长发,李钰君抱着剑躲在山洞里。

      远处的狼嚎像哭声,深林里雨打枝叶,却更添寂静。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亮之际,雨已停了。

      李钰君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到浑身轻快,到不远处的水潭照了照,才发现她的长发满是污泥。

      她伸手摸了摸,对着水镜,抽出墨影剑将它斩断。

      乌黑的发轻飘飘入水,却坚决地朝深处陷落,很快就不见影踪。

      李钰君伸手去捞,却只摸到一池冰凉。

      她跪在岸边,湖水倒映着的女子让李钰君感到陌生,这还是她吗?

      从决定南下的那一刻,她就很迷茫,只不过奔走的疲累使她来不及细想,此时窥见水中人,所有不安一齐涌上。

      她是谁?她要去哪儿?

      她以康平公主的身份拒绝了乌灵骁,而今又以何身份去见她?

      她的容颜不再如从前美丽,她的秀发消失无踪,她变得不安、惊恐……

      她还杀了很多人。

      乌灵骁会爱这样的她吗?

      她疯狂地掬水洗脸,不顾冷水碰到脸上伤口带来的刺痛,妄图将浑身狼狈洗去,换回郢都芙蓉殿养出的天下第一美人,有一瞬间她想跳进深潭寻找自己丢失的长发。

      水中人和她一起摸上脸颊,李钰君忽然停下来,她看着自己的手,比起从前的细嫩,而今粗糙不少,握剑令掌心起了薄茧。

      ——钰君,你的手即你的保障。

      她试着握紧拳头,不歇的力量从灵魂深处迸现。

      她再次看向水镜,女子神情不屈,伤口是她的荣耀,短发诉说她的坚决。

      我即我。

      李钰君终于明白,无论是何名姓、是何身份,立于天地间,她堂堂正正,从不欠谁,她无需祈求任何人的爱。

      我即我。

      我即我。

      她不再思考乌灵骁会不会继续爱她,她只知道,此刻她李钰君很爱乌灵骁,很想见到她。

      这就够了。

      她上马离开,走小路进入南水。

      郢国将此地兵力调走,不少土匪伪装成燊或女希人劫掠,令此地人心惶惶,但比起战区,这里还算安定。

      李钰君牵马进城,在城门口正遇见一伙人在打劫。

      不过三四人,为首的男人自称他们是女希人,称如果百姓交出银钱,数日后女希攻城可饶他们一命。

      “滚。”李钰君冷冷盯着他们。

      为首的男人一愣,随即嘴里不干不净骂她,道:“你算什么……”

      李钰君拔剑直指他们,重申道:“滚。”

      那人抽刀要上前,一人拦住他耳语道:“大哥,你看她的打扮,说不定是真的女希人。”

      另一人盯着她的剑,忽然惊恐道:“女希人来了!女希人来了!”

      “嚷嚷什么?”被称作老大的男子拍了他一巴掌。

      “是真的,你看她的剑,除了女希,天下没有这样的剑了。”

      四人慌张逃窜,被欺压的百姓也东躲西藏,稀疏几个守城兵士防备地盯着她。

      李钰君收剑回鞘,牵马离开。

      她得绕过南水城,去母亲当年生活的小镇。

      一日后,李钰君顺利到达。

      小镇也一片荒凉,街上少见几个人影,也大都在谈论着前线战事,要不就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女希人。

      李钰君站着听了一会儿,听到他们说巴森首领设鸿门宴残害燊国楚亲王,反被楚亲王一剑结果了,只是楚亲王因中毒也已经死了。

      “就是可怜康平公主,年纪轻轻就殉国死了。”

      “她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哪轮得到你我可怜?我们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女希人真打来,我们该朝哪儿逃。”

      “也是,听说女希人跟燊国还不一样,她们会吃人的。”

      李钰君换了地方,在一家还开着门的茶摊坐了,埋头擦桌子的中年女人也不看她,粗声粗气道:“不欢迎,走。”

      “不欢迎开什么门?”李钰君扔下两个铜板,“随便什么茶来一碗。”

      女人把抹布随手一扔,走近将两个铜板塞到口袋里,凶神恶煞的,她说:“因为我是木匠,茶摊老板不在。”

      李钰君:……那你收什么钱?

      “渴就跟我去隔壁喝凉水。”

      木匠铺子到处整洁,干净到可以说纤尘不染,与各种工具不相称的是墙上挂着一幅白梅。

      李钰君愣了愣,女人将碗咚地一声砸在柜台上,“不该看的别看。”

      李钰君并不摘下遮得只剩眼睛的覆面,她站在柜台前,乱世危险,她还不敢喝陌生人给的水。

      她问:“这里有姓江的人家吗?”

      “没有。”

      “不可能。”李钰君皱眉。

      “你知道问我做什么?”女人抱着胳膊,突然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是想问江家在哪儿吧?你是江家的什么人?来做什么?藏头露尾,行踪可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钰君扔一锭银子到柜台上,“现在可以说了?”

      “呦,大户,那就更不能说了。”女人把银子一推,“喝不喝?不喝就走。”

      李钰君收了银子转身离开,女人在背后说:“出了这个门,你永远也打听不到江家的消息。”

      “你有什么条件?”

      “告诉我你的身份。”

      李钰君不语,女人盯着她的手说:“小姐,出门在外没有好本事,就不要带那么多银子。”

      李钰君坐在柜台前,问:“那幅画哪儿来的?”

      女人:“你是江家的什么人?”

      一片沉默,李钰君决定退一步,“我找江拂云。”

      “没有这个人!”

      李钰君不再犹豫,转身就走,柜台后的人突然窜出来大力扯开李钰君的覆面,在她愣神之际,李钰君的剑已横在她的脖颈上。

      “你是谁?”女人不顾性命,恍惚问,随即又自顾自猜到了答案,“你是她的孩子。”

      “你是谁?”李钰君重新将脸遮住,女人却一个劲盯着她的眼睛看,喃喃道:“好像,真的好像。”

      李钰君彻底失去耐心,剑更逼近她,“带我去江家。”

      女人沉默片刻,“自十九年前,文亲王驾临此地,这里就没有江家了,唯一的江家人在郢都,再也回不来了。”

      李钰君明白她说的就是江拂云。

      “我是江家养子,于睿成十二年参加乡试,中解元,迎娶江氏小姐。”

      睿成十三年,文亲王出巡南水,带走江拂云。

      李钰君:“可你是女子。”

      “我出入学堂打杂,师长见我天资聪颖,遂倾囊相授。我学业有成之际,斗胆女扮男装,买通检查小吏,参加乡试。”

      李钰君看着她,将她和嘉皇贵妃入宫前已有夫君的传言联系起来。

      “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是认出来了吗?”女人指着墙上的白梅,“天下除了你母亲,谁还有这样的笔触?”

      她问:“你母亲有提起我吗?”

      李钰君并未表明身份,她却十分笃定她就是江拂云的孩子。

      “没有。”

      李钰君说完后,女人眼神瞬间灰败,热泪滚落,“我知道,她是怨我的,怪我没本事,对不起,对不起,云儿。”

      “母亲给她称呼为思姐姐的人写了很多信。”

      “信在哪儿?”女人双目赤红,盯着她执拗问:“信在哪儿?”

      “在皇宫,芙蓉殿。”

      “我要去寻。”

      李钰君:“你冷静点。虽北边起战事,可皇宫也不是你一个人能闯得进去的。”

      “李郢残暴不仁,天下人苦其久矣。今逢乱世,李郢衰败,何不召集有识之士,奋袂而起,打上郢都?”

      女人神情激愤,李钰君忍不住在心里泼冷水,受一时情绪推动,鲁莽行事,绝不会有好下场。

      但她并未明说,她说:“母亲一直想回到家乡,我想在南水供奉她的灵位。”

      女人带她去了小镇附近一个衰败的庙宇,为江拂云请了长明灯。

      二人去到从前江氏祖宅,而今已成一片荒地,李钰君掏出一支白梅玉簪,葬在从前江拂云的闺房位置。

      “你要去哪儿?”回去的路上,女人问。

      “女希。”

      “我送你去。”

      李钰君没有推脱,并不为了同行更安全的考量,而是她想多听听母亲从前的事,再者打消女人的鲁莽想法,就算要做,起码要仔细考量之后,否则只会丢命。

      女人在每一个人吃饭、休息的时间和李钰君说起江拂云,说她的可爱洒脱、柔情似水、聪慧过人……

      在她口中,母亲是这样闪闪发光的一个人,和在皇宫中以泪洗面的清瘦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渐渐地,李钰君记忆中形容枯槁的母亲被明眸善睐的年轻女子取代。

      到达女希边境时,望着沃林山脉,女人定定看着李钰君,“我不送你了。”

      在李钰君要开口之际打断,她说:“田某此世蹉跎,皇室欺我,世道负我,我只负卿卿一人,惟愿余生不再被心所折磨,你不必劝我。”

      女人拍了拍李钰君的头,低声说:“孩子,走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李钰君望着她的背影几息,驱马进入女希境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母亲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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