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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大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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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殿。
李钰君涂涂改改,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后只写了七个字——乌灵骁,带我走吧。
在满地纸屑中,她将这张短的不能再短的字条塞到信封里。
其中乌灵骁三个字是用女希文字写的,去年她教她郢国文字的时候,她也在偷偷学习女希的文字。
但她只会写她的名字。
傍晚,李钰君去见安王,二人商谈半个时辰。
安王极力促成巴森首领亲自接亲,巴森首领提出若所需财宝先行,便可同意。
安王说服皇帝点头了,用的理由是让史书上写是巴森认郢国皇帝为丈人,即为父,比起他们将公主主动送了过去好听许多。
但巴森首领并未履行诺言,只派了大王姬前来接亲。
出发前一日,皇帝在宫内设宴。
李钰君实在受不了酒气,明明各怀鬼胎却推杯换盏亲似一家人,竭力粉饰着其中的残忍不堪。她没有理会皇帝让她敬巴森大王姬的暗示,而是借口不胜酒力离开了酒席。
许怀玉如影子一般随即跟了上去,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拦住了她。
他问:“公主,你后悔吗?”
“我有很多后悔的事,你指哪一件?”
“要是你乖乖嫁给我,也不会……”
李钰君打断他道,“许怀玉,唯独这件事,我死也不后悔。”
许怀玉哈哈大笑,笑弯了腰,他道:“那又如何?你要嫁的那个人也离你而去了,你只能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翁。你记住,是我不要你了,你是我许家的弃妇。”
“这位大人,慎言,公主是我巴森的人。”一高大女人自黑暗中走出来,像一座小山,她一掌将许怀玉掀到湖里,“大人醒醒酒吧。”
李钰君看着在水中挣扎的人,什么都没说。
“走吧。”来人道。
她正是前来接亲的巴森大王姬,李钰君微微一笑,柔顺道:“多谢王姬。”
回去的路上,大王姬冷不丁问,“你要嫁谁?”
“没有。”那人的红棕色头发还飘在眼前,李钰君在心里道:我已经嫁过她了。
大王姬无所谓地耸肩,“明日凌晨出发,公主做好准备。”
宴席毕,安王派人来接李钰君,见到一身宫婢打扮的她后问:“你决心如此?”
“是。”李钰君坚定道:“既然我用不上,那就谁也别想用。”
这一夜,镇国公主府燃起的熊熊大火不比数年前镇国公主死的那一晚小,滚滚浓烟几乎要笼罩整个郢都。
直到第二日坐上摇摇晃晃的喜轿,李钰君鼻子里还都是烟火味,她所求数年的宅子在她手下化为灰烬,怎么不算圆满呢?
只可惜,那里承载着她许多回忆。
李钰君心情复杂,随即又想到,此去九死一生,若能活下来,她定珍惜眼前人,此后必定有更多回忆。若不能,留下那宅子也没什么用了。
她摸上贴身放着的玉环,暗自祈祷。
大王姬在外头骑着马,指挥抬轿子的人稳一些。
安王被李钰君说动,即便知道乌灵骁将少主令都给了李钰君,但也忍不住担心她不来救她,或是赶不上。所以同意了李钰君的计划,将送亲队伍都换成了忠心的死士,并令他们完全听命于她,令她勉力一试。
第六日他们为赶路错过了城镇,只能在荒野驻扎,李钰君下了轿子洗脸,忽然惊呼一声。
大王姬皱眉,匆匆去看,见一身嫁衣的女子满脸惊慌,“怎么了?”
“那儿,有东西。”李钰君素手一指,大王姬定睛看去,沉默一瞬,“夜晚风大,你洗吧,我在这等你。”
李钰君这才洗了脸,重新将喜帕盖了回去。
第七日,天气酷热,大王姬在外头嘟囔着烦,李钰君从荷包里掏出一粒糖递出去。
“啧。”她表情不耐,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巴森人道:“大王姬,小心。”
“怕什么?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杀我,一阵风都能吓倒的废物罢了。”
如一尊沉默的雕像一般的新妇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坐着。
第八日,和亲队伍进入战区,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地方原是郢国的土地,后来被巴森军队碾过,但他们没有余力占有,此时归属不明,任何一方的势力都有可能出现在此。
果然,走到一处小道上,一伙穿郢国平民服饰的人杀出来,直奔喜轿而去。
在来时,李钰君就告诉郢国的死士们若遇此情况,不要轻易暴露,是以他们拿起刀剑,却不发挥全部实力。
“保护公主。”大王姬抽刀冲了进去。
李钰君紧紧捏着墨影剑,听着外头的动静,对方人数很多,约有百来个,除了截杀她,对巴森人也恨意十足。
是燊国人没错了。
出发前安王和李钰君做了很多计划,此时的情况便是其中之一。
燊国舍得不巴森的人力,一定会想尽办法破坏和亲,在半路上截杀公主显然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无论结果是郢国人不堪受辱、拼死抵抗,还是巴森人误以为郢国并非诚心合作,选择继续攻击汇水渡口。
对他们而言,都是好结果。
只是他们没想到接亲的不是巴森首领本人,而是大王姬,接亲人数比打听到的还要多一倍。
这就是计划的高明之处,促成巴森首领接亲,又在边境使绊子,使他不能赶来。
剩下合适的人选只有大王姬和二王子。
无论他们谁前来,护卫队的人数一定会增加。
李钰君悄悄掀开帘子观察,见形势差不多,她提剑下轿,一剑结果了一人。
大王姬回头讶然道:“你会用剑?”
李钰君扬起脸,惊人的美貌上蒸腾起一股锐气,更显得她如仙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姥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是天下第一美人了。”大王姬气喘吁吁,还分出心力调侃她。
李钰君不说话,一边提剑砍人,一边将她身边的燊国人引向大王姬,郢国死士悄悄护着她。
“小心。”李钰君一剑杀了大王姬身后的一人。
大王姬喘着粗气,和她站在一处,问:“早上给我的糖还有吗?”
“有。”李钰君道:“解决完这些人我就给你。”
“你说的!”大王姬愈发勇猛,燊国人死伤无数,躺了一地。大王姬和巴森人一个一个补完了刀,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伸手向李钰君。
“给你。”
大王姬囫囵吞了,又伸手,李钰君勾起一个笑,两手一摊,“没有了。”
“小气。”
当然,把软筋散放进糖块里的师傅可不好找。李钰君在心底道,随即给死士使眼色,郢国死士瞬间暴起砍向巴森人。
巴森人体力耗空,还多有负伤,而郢国人都保存了实力,此时如砍瓜切菜一样轻易解决他们。
大王姬想起身却忽觉天旋地转,“你……”
她维持着半扭脖子的姿势,被李钰君一剑捅穿了心脏,她沉默着松开燊国人的剑,捡起地上的墨影剑。
结束了。
寂寂的森林里没有风声,如死亡之地一般静默。
李钰君蹲下身,轻轻为她阖上眼睛,让所有不甘重归黑暗。
郢国死士给每一个都补了刀,给一些燊国死尸换上郢国送亲队伍的服饰,将喜轿抬到死尸中间点燃。
大火蔓延一会儿,他们有条不紊将已被熏黑的大王姬的尸体搬了出来。
“公主,我们走了。”
“嗯。”
二十人顷刻间只剩两人,一个左臂断了,一个左胸被伤,奄奄一息,还故意到火堆里冲了一遭,更加生死难料。
李钰君不用做什么,火已燎上她的嫁衣,她在地上打滚灭火,发间自然沾染了尘土草屑,脸上也有了黑灰,狼狈极了。
翌日中午,巴森首领得信亲自赶来,遍地焦黑。
“找!无论如何找到玉儿!”巴森首领悲痛道。
躲在不远处的李钰君心中一惊,忽然明白过来,看向一旁的大王姬,原来,她也叫玉儿。
“大王,那边有动静。”
巴森首领抽出佩剑,绕到那处山坡背后,果然见一个破烂红衣女子坐在树下,听得他动静,马上背过身去,声音微有些颤抖:“阁下何人?
巴森首领观察着她,她周围躺着两个郢国人,一个已是死尸,一个断了一臂,胸膛微微起伏。她坐着的前面,还有一个人形。
他心中一颤,浮上不好的预感,他愈发紧握剑柄,剑却从掌心滑落。
“玉儿!”他看清尸体上的平安玉牌,扑过去抱住她,声声凄楚。
死亡之地的空气重新流动,他抽出佩剑,横在李钰君脖颈上,“是你杀了她。”
“不是。”李钰君和他对视,强撑着镇定道:“如果没有我,大王姬死无葬身之地。”
“该死!”首领挥剑而来,却在她脸侧停下。
“大王,她是李郢的公主,她不能死。”
“就算是死了,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燊和李郢还不知谁死谁活,若李郢此番挺了过去,知道他们的公主死在和亲的路上,难保不群情激愤,危害我族。”
“那就让他们挺不过去。”虽如此说,首领的剑却放了下去,他眼神冷漠,盯着满身狼狈的李钰君,问:“是谁?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