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同类 ...
-
揭开谜题的机会到来得十分巧合。
十月的天皇杯地区预选在即。换成国中时期的宫双子肯定会自觉加训，到了稻荷崎却因为轮值打扫场馆的学长的勒令，在周三休训日跑到排球馆又灰溜溜地被赶走，只好回教室拿制服包准备回家。
登校时同时背制服包和训练包，两边的肩膀都承受负担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抱着侥幸心理带出来的训练包一整天都没派上用场，现在又得原原本本背回去。
心情郁闷的两人在教室门口撞上了大冢遥香。
对方拿着一个透明pvc文件夹，急匆匆地跨过门槛，险些与宫兄弟二人撞上，认清来人后眼睛一亮。
“那个…治同学，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引坂同学吗？这个必须在周内交上去，越早给她越好，但我白天忘记了。”
大冢取下别在文件袋上的自动铅笔，从袋内抽出几张纸，“引坂同学应该正在部活中，我也得马上赶去学生会参加会议才行……你们都是排球部的，能不能请你帮忙顺路带给她？”
英文字母在假名中格外突出，即便是倒着看也能让人一眼认出，几张纸中，放在最上面是PTA*委员和协力员募集通知表。
突然被予以嘱托的宫治不由咂舌：“呜哇，可怕，今年的五役*不是已经选完了吗？转学生还要填吗？”
“嗯，虽然是后来加入，引坂同学也是班级的一份子。我想，五役之外，哪怕是校外役员，能多一份力量也是好的。”
不愧是班长，话说得这么漂亮。
所谓多一份力量，本质上不就是让家长做无意义的义工吗。
想必募集表下面还正压着会费收缴通知。
让女生递资料的手长久地停在空中未免尴尬，不甚情愿的宫治将其接过，佯装为难：“可是男排和女排不在一个馆啊。”
“而且我们今天休训，所以现在才会回来，准备回家了。”宫治身后，因为不是被拜托的对象所以选择观望的宫侑也出声道。
大冢吃惊：“是、是这样吗？！抱歉，是我太无知了！那果然还是明天再给好了，虽然这样时间紧凑总感觉有点对不起引坂同学……”
说着，她便要从宫治那里接回表格，却受到一股阻力的拦截。
是宫侑伸出手从宫治的手上方取走了文件：“等等。”
“阿侑？”
“侑同学…？”
大冢和宫治齐齐望向宫侑。
金发男生把手中的白纸黑字旋转一圈，快速地翻阅几秒，然后拢起来在大冢的眼前晃了晃，示意这几张纸的归属变更。
“没那个必要，我会拿过去。”
带着宛如即将探索到洞穴深处的秘密般的跃跃欲试，宫侑无视了自己兄弟和面前女生的诧异眼神，口气不容拒绝。
“这、这样再好不过了！谢谢，侑同学、治同学！明天见！”
大冢道了谢，匆忙地离开了。
宫治回完“明天见”，就见宫侑已经走到座位拎好了书包。
“你有这么好心？”
“我去打探一下她什么位置。”
“难为你还记得，”宫治摆出了日常中缺乏干劲的姿态，兴致缺缺，“不管你，我先回家了。”
*
稻荷崎高校第一体育馆6层，楼梯口走廊的尽头，女子排球部的场地。
“门口的是谁？”
“啊！是我们班的同学。”
“来找你的吗？有点眼熟啊。”
“是男排那边的一年级吧，那个发色我有印象。”
“好像还挺出名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部长乙高锁定了窃窃私语声的源头，沿着墙壁寻了过去。
“请问是哪位？”
“吓！”
暗含不满情绪的女声在身侧响起，正在探头探脑张望球网附近有没有熟悉的身影的宫侑发出惊叫，因为觉得丢人很快闭上了嘴。
“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们训练。”
是队长吗？是队长吧！就算不是也肯定是三年级！
感受到熟悉的自带威严加成的气场，宫侑把手中的纸移到更靠前、更显眼的地方，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找…引坂，引坂雫！”
“引坂她在那里！我去叫她来。”
被前辈提醒宫侑可能是来找她之后，一直关注门口的动静的高崎彩花连忙举起手，获准后小跑到宫侑视线死角的角落里。
宫侑跟着她的行进方向扭头，这才注意到二楼看台边角处坐着一个人，身上穿着的不是社团用制服也不是体育课指定服装，而是他见过的A牌运动服。
这个藏蓝色和蓝绿色相间的身影同高崎交谈了几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不紧不慢地收进身旁的制服包里，方才款款起身走来。
“麻烦你跑这一趟了，多谢。”
她怎么可以比他淡定？！
宫侑暗自咬牙，报复似的在引坂雫伸出手准备接过表格的时候按住不给她：“你可没说你加女排是当经理的啊？”
“我也没说不是啊。”
引坂雫似笑非笑，无比坦然。
是啊，她什么都没说！
宫侑气结，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对方。
“为什么会用到电脑？”
不愧是体育系男子，视力绝佳。
实话实说，还是蒙混过关？
无论如何，时间和场所都不应该是现在、这里。
“之后再说吧。”
引坂雫朝身后虽回归原位但仍若有若无看向这边的女生们投去不动声色的一瞥，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之后’是什么时候？”宫侑不依不饶。
这人对于自己成为众人目光焦点实在没有半分难为情，甚至于乐在其中。
引坂雫无心在门口上演一出你争我夺的戏码。
权衡利弊，直觉无法随便用诸如“有空的时候”的说辞敷衍过去，她斟酌道：“明天午休。”
宫侑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那就说定了，不可以放我鸽子！”
……麻烦的预感。
引坂雫拢了拢垂到面颊上的发丝。
第二天中午，引坂雫随身带着电脑来到了约定的地方。
毕竟，比起嘴巴说的，眼睛看的要直观得多。
她这是为减少不必要的时间浪费，针对一切可能性提前作万全准备。
绝对没有要在宫侑面前秀一手、让他另眼相看的意思，绝对。
宫侑冲她招手：“等你老久了！”恶劣地拖长音，“小——雫——”
引坂雫第一反应环顾四周。
“没关系，一个人都没有，我确认过了的！”
宫侑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不，本来完全不需要这种确认的，只要一开始就别这么叫她就行了。
不想勾起宫侑无谓的逆反心，引坂雫吞下了这句话。
在宫侑堪称热切的注视下，她坐下拉开制服包拉链，把电脑放在腿上，调出这几天一直在看的比赛视频和data volley软件页面。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带电脑的理由。”
“v联盟和嗅觉灵敏的学校应该有在用了，宫同学可能也听说过或者见过。
“大概三十年前意大利开发的软件，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不过，日本引入得很晚，是在08年奥运会失利之后才强化了情报战略方面的工作。去年世锦赛，女排国家队的真锅教练拿着的ipad上显示的就是这个软件。
“是一位叫‘渡辺啓太’的人把data volley修改设计成基于ipad的信息分析系统。不过，他设计的应用程序没有公开。所以，如果要在实战中实时利用数据，只能带着电脑。
“像这样，参考V联赛工作人员的做法，输入双方主力的名字和位置轮转信息以后，点‘OK’，就可以开始记录每一个动作了。
“背号+技能，构成要输入的代码。比如己方7号发球，就输入7S。如果是对方选手，就在前面再加上小写的a，变成a7S。
“当然，还可以输入更多，比如发球的种类、进攻的种类、路线、对这一技术动作的评价。3号扣A快球到对面6区被捡起来，就是3PA6；己方7号从6区发出的跳发球被对面4号在5区完美接拦回球，就是7SQ65.4#。”
“还可以添加更加详细的路线，二传手的传球和攻击方式等。输入的信息越多，就越能进行详细的分析。
“所有的数据输入完成后，软件可以生成统计报告作为比赛记录。分析的话，主要是生成区域图、路线图和得分因素表。
“通过一场比赛，可以获取很多信息。扣球多来自哪个区域、发球多来自哪个区域、拦网在哪个区域表现最好；不同的轮次、不同的选手在扣球和发球路线上的倾向性；发球的直接得分率、破攻率、出界率……
“之所以带电脑去参加部活，就是为了使用这个软件，通过情报战增加获胜的概率。
“比赛前，针对对手作分析，研究战术；在包括练习赛在内的比赛后，通过软件记录体现的问题督促球队解决问题。我正在试图做这样的事情。
“嘛，虽说分析师的目标并不是使用这个软件，而是以这里得到的信息为基础，为了制定战术而将数据加工后传达给选手和教练……但首先得熟练使用软件。
“如果有DVD或网络录像，倒是能反复对照代码和影像是否一致。
“比赛的时候，必须做到准确而快速地盲打才行。哪怕只有一瞬间，只要目光落在键盘上，一切就结束了。
“宫同学，以上就是我的说明。
“……宫同学？”
宫侑终于回过神：“啊？喔——喔！”
往常吃完午饭他都会犯困，现在却格外精神。
哪怕电脑屏幕上全是他看了就头疼的英文字母，调出的比赛视频也没有抓人眼球的技术表现，引坂雫不急不缓的陈述展现出的全新世界依然吸引了宫侑的所有注意力。
以至于女生轻柔和舒缓的声音转为疑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示意回神时，宫侑才堪堪反应过来。
“好厉害！”
“嗯，写出软件的人很了不起。”
“不是啊！不对，是这样没错…我的意思是，引坂你很厉害！”
宫侑直起上半身，目光所聚之处从屏幕转向引坂雫的脸，“以前在部里也做这些？还是毕业了打算干这方面的工作？”
实话是，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走上体育数据分析的道路，所以会选择更保险的计算机专业。
以后也许最多能成为设计软件的人也说不定。
引坂雫挑前一句进行回答：“有在社团练习过几年，作为替补队员。”
“告诉我嘛，你之前打什么位置？”
宫侑的脸越靠越近，灼灼目光闪烁着耀眼的琥珀色。
花坛旁的长椅四周没有遮荫，阳光直直地洒在身上和眼前。
地上的影子因迎面吹来的风而飞舞摇曳，却晃不动人眼里的专注。
莫名其妙非要喊她小雫也好，
明明没有组织好语言、却还是手舞足蹈比划自己的意思也好，
偶尔真诚、笨拙又直率地用夸奖打人一个措不及防也好，
话题总能扯到排球上去也好，
对好奇的事情纠缠不休也好……
引坂雫眨了眨眼，既视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于是她说出了曾对木兔说过的同一句话。
“二传。我是二传。”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同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