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六六言

6、回声

　　原岘想喊住辜青，可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还萦绕在自己耳旁。
　　她说得对，自己现在还查不了天机门的案子。
　　从几次和辜青的相处中，原岘逐渐意识到辜青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多半是个修炼者。
　　他这点三脚猫功夫，在普通人面前还能撑上几下，可是在真正的修炼者面前完全不够看。
　　刚刚更是因为自己差点把她害死……
　　原岘生平第一次觉得挫败。
　　荣城富庶繁华，民风也开放，大家都知道修炼者的存在，虽然追捧修炼者，却也不会看不起普通人。
　　因为大家都是普通人。
　　这个世界，修炼者极为稀少，能否踏入修炼一道全凭借那虚无缥缈的命运。要成为修炼者，首先要全身通气、开通灵脉，之后便可以借助天地灵气进行修习。
　　修炼者也并不是为所欲为，会有门派对修炼者进行约束，所以极少有修炼者欺压普通人的事出现。
　　除了人类之外，还有一个类种，那便是“灵”。那些吸收天地灵气而开了灵智的生物被统称为灵。
　　灵一般都是温和良善之辈，但也有灵受外物干扰，乱了心智而伤人。那些伤人的灵被统称为“恶灵”。
　　灵与修炼者相对，不在普通人的能力范畴内。
　　原岘的爹是修炼者，但是原岘不是。
　　不过原岘从来没有心理落差，因为据他所知，荣城的年轻一辈中就没有人是修炼者。
　　人的天性使然，既然大家都普通，那就大家都不普通。
　　可如今教他亲眼瞧见了一个修炼者，那人不仅跟自己年龄相仿，还屡次就自己于水火，而自己什么都没做光给她拖后退了……
　　想到这些，原岘原本要说的话都咽进喉咙里了。
　　既然帮不了人家，那最起码就不要再拖小辜的后腿了吧。
　　原岘垂着个脑袋，走进了原府。
　　以至于他都没有看见，一旁的侍从疯狂暗示的眼光。
　　傅老五：少爷，我真的帮你了。
　　一秒后。
　　“臭小子！又给我偷偷溜出去了？！看我这次怎么教训你！”
　　原岘：？
　　！
　　我去！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爹！对不起！我错了!”
　　没有人比原岘更懂得认错。
　　他本想要回府之后找府里的人去支援辜青，可现在，他自身尚且难保，府内的人他定是一个都使唤不动。
　　这边，原岘还在忏悔中躲避着他爹飞过来的各种大杀器和原老头的咆哮神功。
　　而辜青此时已经再次回到了天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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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她进天机门的时候，从正门进，不真的是她想的简单，而是她想探底。
　　当然，和那些有金手指的人不同，辜青并没有什么底牌支撑她这样做。
　　只是因为——
　　辜青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死了就死了。
　　至少她也算是为了柯门主努力过了。
　　这一次进天机门，辜青放缓了脚步，尽可能地隐去了自己身上的气息。
　　她将原岘送回原家之后就立马赶了过来，希望那个线索还没有消散。
　　由于这次没有了原岘的牵绊，辜青很快就进入了天机门的内部。
　　据辜青对天机门的了解，天机门的暗室应该是整个天机门内最隐蔽的地方。
　　方才和原岘逛了一圈，唯独没有去暗室查看。
　　她看这天机门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匿了，那么那股帮助自己的力量，很有可能是被困在那了。
　　说起暗室，那本是天机门的机密所在。
　　辜青也不知道自己父亲和柯门主的交情到底是有多好，只是因为天机门的暗室有很多制作精巧的小玩意，柯门主想着辜青会感兴趣，就经常带她去天机门的暗室玩。毫无防备。
　　越是靠近暗室，辜青就越是觉得恶心……
　　吞噬的味道。
　　显然，前方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辜青看着空气中的怨气几乎要凝结成黑色的实体，浓稠粘腻的血腥味将她紧紧裹住。
　　辜青不免皱了皱眉头。
　　她讨厌这种气息。
　　忍着心中的不适，辜青继续往前走。
　　靠近暗室时，里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辜青屏住气息，将耳朵贴在门上。
　　“墨岚！你快醒醒啊！”
　　“已经有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暗室的门很厚，辜青听的并不真切。
　　只是里头那个女声言辞中的悲伤、痛苦，伴随着她凄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辜青的耳朵里。
　　辜青听了之后，并没有动作。就静静地定在那儿。
　　她需要更多、更详细的信息来还原这次事件的始末。
　　“快走！”
　　一股熟悉的力量将暗室门外的辜青猛地推开。
　　还没等辜青反应过来，只见方才自己站的地方，此时已被数十只箭射的粉末飞扬。
　　辜青暗暗心惊。
　　天机门的墙壁和板砖都是用坚硬的锦石制成的，普通的攻击别说造成伤害了，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如果那个力量没有将自己推开，恐怕自己此时已经重伤了。
　　辜青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感谢，随后迅速退出了天机门。
　　算上方才，那股力量已经救了自己第二次。
　　辜青自是相信仅凭自己也是可以查清此事的，可是在短时间内她并没有能力完成。
　　那个恶灵看来应该是将看守他的官府众人尽数吞噬了，有了他们的力量，现在恐怕更不好对付。
　　而天机门之后并没有出现其他的事故，想来是官府的人已经在尽力牵制那恶灵、保护城中民众的安全了。
　　现在就算向官府求助，想必他们也并无余力。
　　若是再拖，恐生其他变数。
　　趁着那股救自己的力量还有生机，辜青想将其救下。
　　当机立断，辜青向天空发射出了一个信号，并向其中注入灵力，说明这次事件始末。
　　父亲说过，凡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便发出这个信号，收到信号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但是只有一次机会，要慎重。
　　离开时，辜青深深地看了一眼天机门，希望父亲没有骗她。
　　这几日，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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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素简堂的途中，辜青路过了原府。
　　这原家少爷倒也是挺有趣一人。
　　与天机门并无任何瓜葛，仅是为了好玩就进来掺一脚。
　　当真是不怕死。
　　活了这么久，辜青依旧是不懂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罢了。
　　想到原岘，辜青不禁发笑。
　　夜已经深了，路上行人零丁。
　　辜青一人站在没有光的黑夜里，孤独与生俱来，和浸入骨子里的冰冷一起，带着它们的宿主，被夜色吞噬。
　　原岘此时正在原府里，对着敞开的大门在月下读书。
　　府内灯光如昼，人群往来。
　　他不时地往府外望，只希望看见那个人平安地归来。
　　又一次经意间的抬头，映入眼帘的面带笑意的辜青。
　　原岘刹那间呆住了。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辜青一直以来就像一座寂静的山谷，无悲无喜。她淡然地容纳着世间发生的所有，却也从不被任何东西激起回声。
　　而现在，仿佛有一滴露水滴入深不见底的山谷，过了很久、很久，终于触到谷底，“滴答”一声。动静很小很小，几不可闻。
　　可回声，震耳欲聋。
　　一个平常的夜里，原岘心中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而辜青对这些并不知情。
　　她继续往素简堂走去，隐入夜色中。
　　时间的流速并没有因为任何个体而减慢，世界逐渐归于沉寂，又在黎明破晓之时迎来新的生机。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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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阳光正好，辜青也罕见地早早醒来。
　　早在半个时辰前，她就感受到床底的黑匣子在剧烈的震动，想来是那群人已经到了。
　　辜青换了一件新衣服。渐变的青色如泼墨般在布料间晕染开，裙摆和袖口都绣着云纹，腰带也不再是一根简单的布条，点点银光闪烁其上。
　　父亲说，见重要的人要穿的隆重一点。
　　辜青不疾不徐地打开地店门，却看见已然有一行四人在店外等候。
　　来人皆着一袭白衣，手拿佩剑，正盘腿坐在地上，似是在闭目养神，完全不在意地上积尘。
　　与屡次打搅自己睡觉的原岘相比，辜青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何为“礼教”。
　　未等辜青开口，地上的人便已尽数站起身来，对辜青行礼。
　　领头的弟子向辜青介绍自己一行人，“道友好，我等乃是上清宗弟子，受阁下发出的信号指引前来平定天机门一事。我是凌行风，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道友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交涉。”
　　辜青也回之以礼，向上清宗弟子问好，“各位道长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凌行风便直切主题，“道友，带我们去事发的地方吧。”
　　辜青点头，带领四人赶往天机门。
　　在路上，即便昨天已经在信号中将情况大体说明，但辜青仍再次一板一眼地强调，“我昨天来过两次，两次遇险都得一股力量相救，天机门内应该还有生灵，请各位尽力将其救下。”
　　凌行风闻言温和一笑，随即熟练地安抚到“我等一定会尽全力的。”
　　另外几位弟子也纷纷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