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愿》卿月mio

12、濯濯春月柳·三

　　就这样,她如愿成为了祝寒舟的贴身侍女。
　　既已摆脱了青楼女子的身份,便不能再叫原本的花名。祝寒舟为她取名叫阿柳。
　　该不会还是腰肢细软似柳枝……她想着,哎,果然如花魁姐姐说的一样,天下男子一般好色,这太子谋士不过还是俗人一个。
　　不过名字这种代号她向来不在意,她只在意如何进一步获取他的信任,让他在出席任何场合时都带着她。
　　可祝寒舟此人,来历成谜,身世成谜,被问及为何帮太子做事时,也只有淡淡的一句“受过王后娘娘恩惠”,就连居住的院子和仆从,都是东宫拨下的。
　　她只能见机行事,先继续用美人计试探他的态度。
　　祝寒舟在书房研读兵书时,她站在他身侧,娇声软语:“公子,奴替您研墨~”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磨着墨,一边假装不经意地慢慢往他身上靠,气息若有若无拂过他耳畔。
　　结果是祝寒舟看着砚台里凝成一团的墨汁,委婉对她道:“阿柳,你先出去,我看书时不习惯人服侍。”
　　她气急败坏地被轰出了书房。
　　但她还是不死心,于是借助帷帐掩饰偷偷藏在祝寒舟的床上,待他就寝时发现,再朝他眼送秋波、眸含秋水,想着用此招让他欲罢不能。
　　这是祝寒舟第十九次掀开床帐发现阿柳躺在里面了。
　　于是他也第十九次把她拎出来,送出屋子,心想,这姑娘也忒执着了些。
　　最后,阿柳进府几个月,发现祝寒舟去见太子时仍旧不带上自己,终于放弃了继续走美人计这条路。
　　她不知从哪听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便兴致勃勃开始学做吃食。
　　于是当那盘被炸得黑糊糊的核桃糕被端到祝寒舟面前时,她听见他声音中带着惊诧:“这是……你做的?”
　　她骄傲地点了点头。
　　“做的……是什么?”祝寒舟颤抖着声音问。
　　“核桃糕呀,我家乡的特产。”阿柳歪了歪头,很是疑惑,一盘糕点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嘛。
　　“是了,”祝寒舟低下头思忖片刻,而后道,“你说过,你是青州平临人。”
　　他抬起头,声音有些干涩:“我母亲也是青州平临人。”
　　“在我幼时,她也给我做过核桃糕。”祝寒舟继续道,眉目间染上几分怀念。
　　“那赶紧尝尝呀!看看正不正宗!”阿柳心想这不是巧了吗,兴高采烈道。
　　祝寒舟面色犹豫地尝了一口,细细咀嚼,神情复杂。
　　“怎么样?”阿柳一脸期待。
　　“嗯,和我母亲做的味道很像。”他低眸掩去眼中翻涌的情绪,淡淡道。
　　“真的假的?”阿柳试着尝了一口,差点忍不住吐出来,她这手艺真是……一言难尽,味道苦涩,难以下咽。
　　她又看了眼祝寒舟,但见他面不改色,吃下一块又一块。
　　难不成……他的母亲做饭也如此难吃?阿柳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
　　祝寒舟慢条斯理地吃完,甚至还夸奖了她几句,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
　　阿柳备受鼓舞,她好像找到取得他信任的正确方法了!
　　她开始学着制作其他的家乡特色小吃和菜肴,又回忆了下幼时所见过的家乡风俗,上街买了块木料,开始雕刻。这种精细活实在不适合她这双舞刀枪、耍暗器的手,因此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她雕刻的小人才初现雏形。
　　月亏则盈,转眼间她进祝府已有好几个月,这一年的中秋很快来临。当晚祝寒舟去东宫赴宴,而她留在府中,看着自己刚学成的新菜品,想着等他回来就给他一个惊喜。
　　她早早地等候在府门处,一边等着祝寒舟回来一边看着天上那轮圆月,思念着阿姐。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寻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还是未探听到阿姐的消息。
　　正在她黯然神伤之际,一股酒味顺着风飘来,她抬头,是祝寒舟回来了。
　　他好像在宴席上喝多了酒,步子有些虚浮,她连忙上前扶住他。
　　“你是……阿柳?”他转过头瞧着她,面色微红,看起来清醒又不完全清醒。
　　她应了一声,却见他抬头看着月亮,开始喃喃自语。
　　她凑近他,听见他口中说的是:“茫茫天地间,漂泊如孤舟。举目无亲……生有何趣?当真可悲……可悲啊……”
　　他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浓重的哀伤,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下一秒便要归于岑寂。
　　她见过初见时心机深沉的他,见过再见时心慌意乱的他,亦见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中温柔和煦的他,可唯独没有见过今夜这样的他。
　　他整个人看起来孤绝冷清,披了一身的月光,如画眉眼中盛满支离破碎,那种哀伤,与她在发现阿姐离开时的感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认真雕了大半的木头小人递给他。
　　原本她想着等雕好了再送给他,可现在看他如此难过,她还是忍不住提前给他,希望能安慰到他。
　　祝寒舟情绪忽然激动,紧紧捏着那只小人,眼中浮现一抹失而复得的欣喜。
　　——在青州平临,每户人家有婴孩出生,父母便会仿照婴孩的模样用木头雕一个小人,据说这小人可以作为替身替这婴孩承受灾厄,以此保佑他平安长大。
　　祝寒舟的母亲也遵照习俗为他雕过一个小人,那木雕小人一直陪伴他直到四岁,不过在十九年前的那场噩梦中遗失了。
　　他定定地看着那个半成品木雕小人,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发觉这并不是他母亲雕的那只。
　　他转过头看向阿柳,眼中夜色潋滟。
　　“谢谢你。”他轻声道,一双澄澈的眸中是无限柔情。
　　“不用不用……”阿柳有些受宠若惊,“你喜欢就好……”
　　下一秒,她的嘴唇被堵上,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双眸微微睁大,满是震惊。
　　祝寒舟竟然……吻了她!
　　她又羞又恼,但也不好推开他,便想着算了算了,豁出去了,看在他这么伤心又喝醉了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祝寒舟的这个吻温柔克制,带着一点夜色的寒凉,如微风般轻轻拂过,温热而细腻,她感到自己的心尖在微微颤抖。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他的唇辗转片刻,便突然松开,如同一场绮丽的梦境。
　　阿柳低下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那样清晰。
　　“我很喜欢。”面前的男子微笑着说。
　　阿柳看着那双亮晶晶盛满情意的桃花眼,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转身提着裙摆落荒而逃。
　　“当心!”
　　然而身后祝寒舟的提醒迟了一步,她还是撞上了廊柱,“哎哟”了一声,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
　　啊!好丢脸!
　　她好像听见身后祝寒舟的轻笑声,顿觉又气恼又尴尬,飞也似的逃回自己房中,关上了门。
　　她背靠着门,感受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她伸手摸了摸还残有余温的嘴唇,生平第一次感到迷茫。

　　情人节写点甜甜的(虽然不是很擅长写感情戏……),最爱看纸片人谈恋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