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日［末世］》不飍

8、chapter8

　　而彼时，露娜正扒在澍身上探头看着窗外：“哇，是火车欸！”

　　听到自己被点名，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周遭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慌忙重新坐好，摆出乖顺状，点点头说：“啊、嗯，是的。”

　　拉弥亚温和地笑了笑：“你对西塔城的印象如何？”

　　露娜眨了眨眼，在沉迷对方美貌之前拼死拼活地拽回了自己的理智，过往看小说的经验告诉她，这种看似简单的发散题往往有诈！

　　“我……”她开口了，伴随着上欺父母下欺老师的精湛演技，垂眸瘪嘴，泫然欲泣，好不委屈，略略点缀上隐忍的哑声：“我其实，没有太多以前的记忆了。”

　　一旁清冷旁观的澍：“？”

　　“你知道的，我从小离开了爸爸妈妈，来到了邪教徒的巢穴，吃不上喝不上，”她说着还特意露出了自己伶仃的胳膊，“可能是因为那段记忆实在太可怕了，又可能是因为我经历了……经历了那样的事，”她抽了下鼻子，“所以我只记得很少的一些片段，我被那些人关在一个很小很黑的地方，也没人和我说话……所以，所以我很害怕。”

　　澍：你这不是说得挺溜的么？

　　菲则完全沉浸在了她的故事里，不知已经自我脑补了多少画面，满脸心疼：“难怪你总是不说话，我还以为……实在是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刚才的无礼。”

　　露娜‘怯生生’地摇摇头：“没、没关系。”

　　得到对方的原谅，菲才松了一口气，冲着露娜露出小小的微笑。

　　但露娜那颗悬着的心却丝毫没有放下，她深知自己的把戏骗骗单纯的同龄人还行，但要对上狡猾的大人，通常只能五五开，但是拜托拜托，千万要信我啊，信女愿用吃素两天来换！

　　她实在是受不了不说话，可又怕死，只能给自己编一个合理的身世（虽然大部分都是真的，她真记不得了，她又不是原主），如果她们能信的话，以后自己再说出啥脑残的话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拉弥亚似思索似端详地看了她一会儿，敛眸道：“那还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过往。”

　　露娜：“嗯……”好耶！

　　拉弥亚：“在地下水道的祭祀现场，我们原以为来自西塔城的邪教徒已经全灭，但在昨夜的审讯中，我们很幸运地发现竟然还有一个活口，他当时并未在祭祀台上，所以侥幸活了下来，我们搜查了他的记忆。”

　　露娜：“嗯……啊？”

　　还有活口？这件事连澍都一无所知，果然这个女人藏着无数后手，她短促地皱了皱眉。

　　两人的反应皆收于拉弥亚眼底，她十指交握，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但很遗憾，他的大脑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损伤，所有的记忆支离破碎，并且具有很强的污染性。”

　　“那还，”露娜死死憋住笑，“真的是很糟糕呢。”

　　拉弥亚放缓语调：“所以目前我们所知的，只有你确实是被他们从西塔城特意带至罗伊尔城，近些年因受教会围剿，那帮星辰使徒元气大伤已如过街老鼠，在此之前他们分散在各个小城邦及村镇之中不敢露头，这次却一反常态，纠集了大量邪教徒在罗伊尔举行降神仪式。”

　　“奇怪的是，除了你以外，其他的祭品都来自罗伊尔城本地……”

　　随着她的话音，露娜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混乱的画面，昏暗的空间，摇晃的火把，癫狂的人群，还有不知是否是属于她自己，但却极其真实的——对死亡彻骨的恐惧。

　　“不关我的事啊！”露娜有些急了，“我、我就记得他们把我放在棺材里，然后一直和我说一些很奇怪的话，然后又偷偷把我藏在草垛子和木箱里，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她不想回到棺材里，她不想回到那群疯子身边！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听到一些、感觉到，那些人好像不正常，不是那种普通的不正常，像是精神错乱，你懂吗？他们好像也是穿——不是，就是那种，好像死了很久的人突然又活了，跟丧尸一样，然后他们很急，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他们赶着要去迎接什么一样，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菲不解道：“丧尸？那是什么？”

　　澍突然打断：“原来教会也会用这么卑劣的审讯手段。”

　　露娜一愣，拉弥亚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是问询，猎人小姐。”

　　“是么？”澍冷笑一声：“语言暗示，精神污染，原来也是问询。”

　　露娜不明就里，但她确实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不对劲，就好像被某种阴影某种恐惧所攫取，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

　　拉弥亚并无反应，澍说：“星辰使徒，教会从不向民众谈及异教徒的信仰，一律称之为异端或邪教徒，说明那些信仰所指向的存在，对于普通人而言仅是被提及就已是有害。”

　　就像是炸药的引线一般，对于曾经接触过那部分黑暗的人而言，这样的词语就像开关，哪怕浅层记忆已经遗忘，它依旧能勾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倘若操作不当，甚至会导致疯狂。

　　星辰使徒……露娜感到一阵寒颤蔓延过全身，但她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感觉十分割裂，她的身体仍在恐惧，可她的意识却很清晰地知道星辰是什么，在她所生活的地球，那是很普通的，亘古以来的存在，它指向宇宙，而不是什么邪神。

　　“的确。”拉弥亚忽然松了口：“我应当向你道歉，露娜小姐。”

　　“呃，别，不用。”虽然心知女侠姐是为自己出头，但露娜还是选择了从心，毕竟人在贼船上，不得不低头，她小声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不然还怪吓人的。

　　在这之后，拉弥亚便又拿起了另一份报纸开始翻看。

　　菲则主动与露娜搭起了话：“我叫菲，十六岁，在教会学校读高中，你呢露娜？”

　　“高中？这里也有高中吗？！”露娜震惊脸，很快又道：“噢、我，我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但是她与菲从身高体型上看差距明显，她这副小身板儿，典型的营养不良。

　　“是啊，罗伊尔城有市政厅办的公立学校和教会学校，我因为有莉莉丝阁下的推荐，所以可以免除学费，对了，我读的是蒸汽机械专业，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当一名蒸汽核心的维修工程师！”

　　“哇哦，你好棒啊！”蒸汽核心应该就是蒸汽机，露娜猜测这里的科技水平应该就跟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差不多，她好奇道：“女生在这也能当工程师吗？”

　　菲有些诧异：“当然，只要能通过考试，我们想做什么都行。你有什么想做的职业吗露娜？”

　　不瞒你说，我以前的梦想是做一条不愁吃喝的咸鱼。

　　露娜挠了挠头，完善起自己的人设：“我应该……没上过学。”

　　说着，她又笃定地点点头，使劲给自己上buff：“我是个文盲！”

　　“啊。”菲露出难过的神情，但立刻她便将自己的书递给对方：“你可以看我的书，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还有其他的事，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她说得很认真，表情真挚，这还是露娜穿越过来后遇到的第一个能和自己说上话的同龄人，而且还是个好人，露娜内心感动，很快两个女生便亲近了起来。

　　澍发现拉弥亚对此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不久之后，蒸汽火车缓缓减速。

　　一路驶来从窗外仍可见连绵不断的生活区，虽然建筑简陋低矮，但可见即便是在罗伊尔城外依旧存在着广泛的生活区和大量居民，而前方便是未来数小时内最后一个站点，城郊车站了。

　　到这时，露娜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你们都吃过早饭了吗？”

　　“我……”她艰难地捂着自己咕噜不断的肚子：“就快要饿死了。”

　　“吃过了呀，今天早上六点开始教堂就开始提供早餐了。”菲说。

　　露娜愣住，并短暂地丧失了语言功能。

　　拉弥亚说：“火车上不提供餐食，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在前面的站台上购买，那里通常有不少贩卖三明治的商贩。”

　　露娜嘻嘻又不嘻嘻，她摸了摸兜：“可我没有钱。”

　　虽然她心中还怀揣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但从对面的反应看来，这次被迫出行教会并没有提供额外餐补的意思。

　　可怜的邪神默默流下两条宽面条泪：“我好饿好饿好饿……”

　　菲不忍心，掏出自己的小钱包说：“我还有一些零花钱可以给你。”

　　“不用了，我带她下去买。”澍看向拉弥亚，隐带讽刺地问：“可以吧？”

　　拉弥亚笑笑：“自便。”

　　火车停靠站台，那名穿正装的男人同她们一起下了车，从他随身携带的手提包可见，他的行程已经结束了，这让澍不由感慨罗伊尔城人的消费水平，要知道这段路程如果选择搭乘马车，价格仅仅是火车的三分之一，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城郊车站比起中心车站明显简陋不少，乘客也少了许多，但站台上却有不少游走叫卖的商贩，报纸、土豆莴苣、雨伞、三明治，俨然像是个小型市集，火车将在这里停靠十分钟左右，她们的时间充足。

　　“女侠，啊不，哎好别扭啊，你说咱们真要跟她们一起去啥边境吗？我有点怕她们那个头头，虽然她长得很好看，但经验告诉我，漂亮的女人都不可信啊，危险得很！”她说完一顿，立马又狗腿地补充：“但是你例外。”

　　澍跟她并排走，只说：“你可以跑，我跟她们去。”

　　“我自己啊？那还没跑出城估计就饿死了。”露娜果断放弃：“欸，我刚刚表现不错吧？有了文盲背景以后，我干啥都合理了起来！”

　　澍不置可否，她花三索克尔买了两个三明治，并再次对大城邦的高物价感到牙疼。

　　回火车的路上，露娜已经迫不及待开啃，边吃边含混地说：“这里的科技…唔，真挺牛的……这大火车头，我…我还是第一次见还在用蒸汽……”

　　在来时澍就已经观察过，这辆外观漆黑的蒸汽火车车头庞大而精美，气势磅礴的烟箱和活塞气缸，精致的动轮与连接杆，驾驶室、燃料舱、蒸汽核心反应釜、以及随行牧师所在祷告室一应俱全，后者的存在是为了给机械施以神圣的祝祷，以确保火车在旷野中行驶时不会因某些特殊事件而导致机械中邪无法运作的情况发生（这在城外并不罕见）。

　　并且在每节车厢的出入口都悬挂有提供火焰照明的提灯，这样即便是不幸遇上了灰烬之潮，也能确保邪恶污秽之物无法进入车厢内部。

　　想要维持这一庞大的安全系统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除了罗伊尔城外，小型城邦是难以负担的，所以火车票价那么高也就可以理解了。

　　就在快要登车时，突然一阵嘈杂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露娜匆忙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好奇地倒退张望，澍被她拽了两下，也跟着看了过去。

　　她的视野高，听力也是绝佳，便见人群包围之中有一名浑身披着肮脏斗篷的老妇，正双臂高举着叫喊道：“审判之日，终焉之时即将到来！传火者已死，火焰就要熄灭！我们都要死，所有人都要死！万物重归于混沌！”

　　她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并掀开自己的斗篷，想要露出自己的皮肤：“终焉之日就要来了！我们都要——”

　　站台守卫此时惊呼：“猩红腐烂！她有噩兆病！别让她脱衣服！！！”

　　人群哗然退开，澍紧皱眉头，只见疾奔而来的守卫们人手一只用来装货的粗布麻袋，奋不顾身地扑上前，用麻袋将那老妇人摁得严严实实，只传出微弱而绝望的声音：“火焰就要熄灭了，我们都会死……”

　　周围心有余悸的乘客和商贩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太吓人了，噩兆病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好像是个东方人！”
　　“东方人？好久没见过了。”
　　“真是太可怕了，还好守卫反应得快！”

　　露娜看得迷迷糊糊，咂舌道：“她在说啥啊？啥是噩兆病？”

　　澍没有吭声，眉心也未纾解，她清楚地看见，那老妇人露出的身体上并没有猩红腐烂的痕迹。

　　因为这场意外，火车停靠的时间被延长了，车站的守卫正在逐个车厢进行检查，确保没有其他噩兆病的病人混进车内。

　　重新登车时，两人也被拦了下来：“请出示车票。”

　　澍说：“我们是从中央车站过来的，车票在同行人那里，不信的话你可以去一等车厢询问。”

　　守卫上下打量着她，语气不善：“看你的相貌，应该也是东方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