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人生》叶知寒

32、第32章

　　许佳童在海翔集团楼下徘徊了很久，还是没能鼓起勇气上楼。
　　她来海翔集团是来找表哥张新志的，主要还是解决高振飞的问题，但她怕上了楼会被爸爸许海翔抓住。
　　这段时间，她跟着叶向晴一起工作，心情舒畅了许多。尽管工资不高，干的也都是些杂活，但每天开开心心的，不像在海翔集团那段时间，过得那么压抑，情绪十分内耗。
　　如果这时候出现在爸爸面前，他一定会以使小性子为由，找出各种理由让自己回海翔集团工作。
　　她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原本就是不想爸爸干预自己的生活，干预自己的人生。
　　这半年来，她用事实证明，没有爸爸的帮助，她在社会上活得也挺好的。
　　一方面，有自己的原因，自己想要独立。另一方面，有运气的原因，她遇见了叶向晴，有叶向晴带着她一起生活。
　　到底上不上去呢？踌躇了半天，如果真的遇见爸爸，如果爸爸知道自己来海翔集团是为了高振飞，说不定又要节外生枝。
　　思前想后半天，她拿出手机打给了张新志。
　　电话响了好几声，张新志才接听。
　　拨通之后，他很不客气的问：“什么事？”
　　“我本来很不想打这个电话的。”
　　“那就别打了，就这样。”
　　“别别别，我都给你打了。表哥，我问你，高振飞在开展讲座的时候，是不是你喊人来捣乱？曹晓霏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他和曹晓霏真的没什么，你为什么要针对他？”
　　“你一口气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你哪一个？”
　　“回答哪一个都行。”
　　“第一，什么讲座捣乱，我可不知道，那天见了你们之后，我最近到上海出了一趟差，昨天才回来。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董事长。第二，我也在找曹晓霏，我以为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然后再给我一倒拐子，就是不让她和我离婚。如果真的是你们把曹晓霏藏起来了，帮我带个话，喊她不要垂死挣扎了，婚我离定了。再拖下去，我改变主意之后，她什么也得不到。还有，过几天，如果曹晓霏还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走法律途径了，她势单力薄，玩法律的话可玩不赢我了。第三，你那个男朋友和曹晓霏之间有什么关系，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要跟我说，你自己跟他好好地说清楚。我跟曹晓霏之间的关系除了那一张无聊的废纸证书之外，什么关系也没有。好了，我就说这么多，要开会了，先就这样。”
　　张新志话音一落，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佳童在电话这头一直“喂喂喂”的，张新志在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许佳童坐在海翔集团楼下的喷水池边，手里拿着手机，思考咀嚼着张新志刚才的话。
　　表哥倒打一耙，我们把曹晓霏藏起来的干什么？我们恨不得把她挖出来拉到学校去当面对质，怎么可能把她藏起来？可是表哥说他也没有把曹晓霏藏起来，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曹晓霏自己躲起来了。如果是假的，是不是针对的就是高振飞，就是要让他身败名裂？
　　许佳童从小就知道张新志是个心眼极其小的人，但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把事情也做得这么绝，现在该怎么办啊？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解决高振飞的问题。她甚至一度想着要不要直接去找大姨，也就是张新志的妈妈，把这件事情直截了当的告诉大姨。
　　回转过来她又想，自己答应了表哥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如果就这么贸然的去找大姨的话，闹得满城风雨的，说不定表哥会做出更多不理智的事情来。
　　该怎么办啊！许佳童想，要是我有个聪明脑袋就好了，一定能想出大家都满意的办法来。
　　该死的周望，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许佳童望着海翔集团楼下的喷水池，喷头喷出的水此起彼伏，好似在唱一首颇有些悲凉的歌。
　　在喷水池边又坐了一会儿，许佳童这才颇有些沮丧的往回头赶。
　　路上，她给叶向晴打了个电话，叶向晴说她在周望这里。
　　于是，她走进地铁站，往周望住的太平苑小区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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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苑小区。
　　许佳童到周望家的时候，叶向晴和高振飞已经在房间里了。
　　101号房间是周望会客的房间，与102号房间不同的是，这里摆放着一整套会客的家具，比如沙发、茶具、酒柜等等，一应俱全。
　　102号房间，只有一张床。
　　客厅里的沙发是木质精雕沙发，暗红的颜色抛光之后，在房间里显得很有光泽。
　　沙发中间摆放着配套的木质茶几，茶几上有一套十分精美的茶具。
　　很难想象，平日里如此邋遢的周望，接待客人的客厅竟然打扫得十分干净，木质茶几上一尘不染。
　　叶向晴和高振飞两人一人一边，坐在长方形茶几两边的沙发上。
　　周望则靠在中央的长条沙发上。
　　茶具上摆放着四个龙纹雕刻的陶瓷茶杯，茶杯里盛着如血一般的红茶。
　　房间里显得很是沉默，他们三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目前僵局的情况。
　　许佳童拖了个椅子，坐在了三人面前。
　　“来，小跟班，尝一尝几万块一斤的普洱。”
　　周望将一杯血红色的茶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这茶值几万块？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许佳童很不屑的端起茶杯，这杯茶清香扑鼻，她喝了一口，沁润心田。
　　“这是什么茶？”
　　“不是说了吗，普洱。好几万块钱呢。”
　　“几万块？”
　　“你这一口下去，起码几千块钱。”
　　“你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些茶？”
　　“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能送你几万的茶？”许佳童半信半疑，不相信周望的话。
　　“像我这种高层次的人，当然会有些高层次的朋友送我高层次的茶啦。”
　　“切，吹牛皮。”
　　“来，再来一杯，好几万块钱呢。”
　　“先不忙，我先说点事情。”
　　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许佳童说起去找张新志的事。
　　“说起来就一肚子火，我表哥说他没有把曹晓霏藏起来，还反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把曹晓霏藏起来了。还说要走法律途径，说什么报警抓人。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周望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没有办法，你主意那么多？”
　　“我的主意都是拿来赚钱的，不是搞这些鬼名堂的。”
　　“什么叫鬼名堂，大家都是朋友，帮一帮朋友怎么了？高老师万一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怎么办？”
　　“哼，能怎么办？丢了工作就让那女人给他找一个啊，或者把他养着，有情饮水饱。”
　　“说句老实话……”大概是有些受不了了，周望伸出手来指着高振飞，“高老师，你看看，你看看，小姑娘为了你的事情，跑前跑后的，你却为了一个人妻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那个曹晓霏，你到底是欠她情，还是欠她钱？欠人情就还人情，欠人钱就还人钱，干嘛这么死心塌地不要命的帮她？这下好了，你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说，高老师，英雄才难过美人关，你又不是英雄，她也不是美人，你可以选择不过关啊。”
　　周望站起身来，一改笑脸，变得有些严肃，“高振飞，你到底欠她什么？快说！大家都在帮你，你屁都不放一个，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高振飞见周望劈头盖脸的说了一大堆话，叹了口气，“曹晓霏是我另一个救命恩人！当年高中的时候，是她给了我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三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这里面还有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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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高振飞家遭遇变故时，他在读高三。
　　他爸爸的水产公司被人挤兑，欠了别人很多钱，每天都有人来要账。
　　那些人用尽各种办法催债，爸爸被整得非常崩溃，那段时间，高振飞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
　　那是他最黑暗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回过头来想，他应该是抑郁了，甚至都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因为家庭变故，对于学习的兴趣荡然无存。每天早上从家里出来以后，高振飞都不去学校，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
　　他每天都过着重复而单调的生活，反反复复的在一条人行罕至的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虽然走来走去，其实他每天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用什么方式结束生命。
　　某一天，他在街上溜达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走到市图书馆门口。他停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翻翻书，看看有没有快速的不痛苦的死法。
　　正踌躇间，一位梳着马尾穿着白色运动服湛蓝色牛仔裤，背着红色双肩包的女孩从市图书馆走出来。
　　她看见高振飞，惊讶的停住脚步喊了他的名字。
　　这女孩正是曹晓霏。
　　“高振飞，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我只是路过而已。”高振飞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段时间怎么不来上学了？你不考大学了吗？”曹晓霏问道。
　　“我家里有点事情，可能不考了。”高振飞心想，我连生命都不要了，考大学还有意义吗？
　　“你明天来学校吗？”曹晓霏突然问道。
　　“可能不来了吧。”
　　“要不你明天来学校吧，就算不考了也来学校吧，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你来学校吧，你来了就知道了。”曹晓霏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向他摆了摆手，“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你明天一定要来学校啊，不许不来，不来的话，我就去你家里找你。”
　　望着曹晓霏在夕阳下的背影，高振飞陷入沉思，什么事情一定要去学校？他脑海里浮现出曹晓霏那神秘兮兮的笑容，陷入一阵迷茫之中，明天到底去不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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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州的夜晚。
　　高振飞站在顶楼的天台之上，俯瞰着整个城市，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脑海里浮现出曹晓霏来，突然间他竟然对这人间产生了一丝留念。
　　要不明天去学校看看？去看看曹晓霏要给我什么东西？看了再死也不迟！
　　望着霓虹灯闪耀的城市，高振飞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然后挂着书包慢悠悠的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高振飞在催账人的怒吼声中醒了过来，他麻木的背上书包，懒懒散散的往学校走去。
　　高振飞在同学们一阵惊奇的眼光中走进教室，因为长期不来学校，他的座位被调整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往教室前面看去，曹晓霏的座位上没有人。
　　曹晓霏的座位是空着的，上午第一节课她没有来。等到上午第二节课第三节课结束，曹晓霏的座位依旧是空着的。
　　终于，在上午第四节课下课之后，高振飞等待的耐心用完了。
　　他拖出放在课桌里的书包，起身低着头沉默的离开。
　　刚走出教室后门，一个身影拦住了他。
　　他定神一看，拦住他的是班上另一位同学，李菁。
　　“你要走了吗？”李菁问道。
　　“是的。”
　　“你是不是等曹晓霏？”
　　“是的。”
　　“曹晓霏是不是说有东西要给你？”
　　“是的。”
　　李菁抿嘴一笑，从兜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高振飞，在第五节课铃声响起之时跑进了教室。
　　高振飞拿着那封信，愣愣的站在教室门口，上课教师喊他进教室上课，他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他不想再进教室了，把信揣进兜里后，转过身慢慢的往校门口走去。
　　走出校门，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从兜里拿出信打开。
　　信上用娟秀的字写着一行文字。
　　“人生不只美事好事，也有坏事霉事，有志气得到成功，也要有勇气接受失败。失败是什么之母来着，自己想去吧。如果你想明白了，来学校上学，或许也会给你人生多一个选择。选择越多，你就越有无限的可能。”
　　坐在球场的观众席上，高振飞拿着这封信，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多遍，一直看到了夜色朦胧。
　　傍晚的时候，高振飞带着复杂的情绪回到家，看见家里坐着一个衣着有些邋遢的人。他以为又是来催债了，没怎么在意，沉默的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爸爸拦住他，脸上又惊又喜的对高振飞说，“这位周先生愿意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听爸爸这么说，高振飞想着莫不是遇见了骗子，这才正眼瞧一瞧那穿着陈旧西装，一脸似笑非笑的男人。
　　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做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