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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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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余为丞相侍童,感相与帝深恩,得以启蒙,幸识得几字,忝作此谈。
首则
景帝讳况,字子越,小字朏朏,非亲近之人不得唤,昭帝第七子,生母惠皇后。
昭帝德辉光照,惠后贤良柔慈,景帝品貌择优而从,更胜双亲,德行可仰,志成大图。
尚书令讳仪,字樰融,景帝伴读也,父拜左丞相,母为清世家之女。
尚书聪颖豁达更兼仪容甚美,身形颀长,风度翩然如有仙人之姿,时人会之曰“鹤荀郎”。
二则
熙泰元年,景帝初践祚,于廊下设一棋盘,邀尚书令荀仪手谈一局,仪欣然从之。
仪技高一筹,屡占上风,黑白山河之间,局势动荡,几经变幻。
侍内监悬心拭汗,股战战,愈兢兢。
帝进退狼狈,然面无沉色,摩挲圆子,内监汗密湿衣。
仪为之扇羽扇,清风徐来,但笑不语。
一局终了,帝大败,失城弃地,帝闷闷不乐,内侍伏地不起。
仪挥扇朗笑:“不过是乌鹭相争尔,岂如此恐矣!”
语毕,竟以下犯上,跪坐于帝之侧,揽帝于怀中,执帝之手,共破既定之局。
俄而,云开月明。
三则
熙泰二年,仪退朝留膳宫中,席间数为仪之偏爱,更兼橘柚汁数壶,此宴宾主尽欢。
宴罢二人于窗边对坐,漫谈无忌,后,帝卧仪膝,不似君臣,更似连理。
满室宫人司空见惯,不觉有异。
帝年十七,仪年十八,嬉乐之心俱未泯,遂约明日踏青,帝尤憧之。
然杪夏气候如总角小儿之面,忽晴忽雨,实难测也。
帝忧,仪抚王之面,曰:“朏朏勿忧,苟风起云涌,盆泼瓢溉,吾亦亲至矣。”
帝心甚慰,复开颜,其意不在游,在与令君相伴也!
后仪作词一首,悬于南壁,曰:“
放鸢不忧明日雨,
檐上抛珠,
檐下听禅,
承得天光观自在。”
四则
熙泰三年,隆冬,大雪纷纷。仪未出门,厅内捧卷,披鹤氅拥炉火,自娱其乐。
忽闻童子脚步匆匆,上前禀之曰:帝驾已临。
仪未整发修衣,冒雪相迎,帝不悦,解衣亲侍之,又携手至堂中。
屏退左右,深深之堂仅余君臣二人,不复危坐。
仪剥纤橙未经帝手直入帝口,唇犹不舍其手,伉俪狎昵,其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逮玉屑几止,帝与仪踏雪寻梅。
帝明察秋毫,仪不及也,帝有心让之,仪不知也。
仪于墙角处寻得数梅,指与帝,帝于远处观之,人与梅相得益彰,风骨清癯,人谓之“鹤荀郎”名不虚也!
及至傍晚,仪温青梅酒一壶,帝尝之,心大悦,曰:“金不换”。
把盏之间,杯杯复饮,不觉已去大半。
帝不胜酒力,大醉,勾仪之手不放,挨肩檫膀,内待请驾,愈紧密,曰:“同归。”
帝又挽仪手,歌曰:“式微,式微,胡不归。”
如此往复,不下数遍,仪哭笑不得,遂同归!
帝王心满意甚,鸾驾之上,痴笑如童子,亦不松矣!
五则
熙泰四年,帝鱼龙白服,携仪下江北以察民情,便观改革之效。
覃建朝七十八载,已历四代君王,除却高祖开疆,其余皆为守成之君,仁懿有余,勇烈不足,景帝素有高志,然,攘外必先安内,国富民强方可图谋其他。
法随时移,情随势变,当下之计,变法不可徐图理应阔斧。
江北多为旱地,其富庶不如江南,而今新法甫定,街市已初见繁荣之象。
帝有心询访物价,遂与仪坐于一摊前食羹汤。
帝好芫荽,每饮必多放之,仪则不喜,老伯不知,碗中俱有芫荽,随侍陈明缘由另市之,老伯拒之,言二人气度非凡聊赠此碗,二人推拒不得,临行前遣侍人遗银于碗底。
居二年,变法大成,帝有心图北,命谢氏子璋为大将军,总领军马,此皆后话,暂且不提。
六则
熙泰六年,仪变法有功,帝嘉之,拜左相,连升三级,开国以来第一人也!
帝欲北征,问曰:“诸将之中,何人敢为先锋?”
子璋先于众人出列,应曰:“臣愿往!”
以此,群呼百应,响和景从,一时之间,竟不辨闹市与朝堂!
龙心大慰,盛赞子璋:“岂不闻谢家麒麟儿!上柱国有后矣!”
散朝后,仪循例滞宫中,帝兴致勃发,呶呶不休,相纵之。
帝兴稍减,啜香茗,仪乘隙乞随军以作智囊,帝大怒拂袖而去,四下惊惶,莫不以头抢地。
仪不从,再乞,跪于陛阶下,帝知其心之坚如泰山之石,不可憾也,面色废然,遂许。
子璋勇猛,樰融精干,一文一武,所向披靡。
前方捷报频传,与仪之家书同呈几案之上,帝必先阅仪之书信,知其平安,方寓目其他。
洎征北军班师回朝,帝于晏清台大宴群臣,诸将皆有封赏。
夜阑人散,帝独留仪夜宿宫中,寝必一处,食必一案,沐必一汤,如此,六旬方休。
七则
通德二十一年,昭帝病笃,拟旨传位于太子况,恐其叔伯失敬毁谕,另预一诏羊皮内,盖帝之印玺,后人云“羊皮诏”。
帝归于皇陵之日,亲王果反,据宫庭。
太子况藏仪家中,私联络忠臣义士共诛叛党。
是日,兵卒浴血,清谈秉笔者亦持剑御敌。
仪与况抵背相依,仪素衣溅血如点点红梅绽于皑皑白雪。
可叹,可叹,是玉梦颓山!
太子自取诏密阁中,遽然,变故陡生,暗矢飞出,躲犹不及,仪奋不顾身,箭镞没其血肉,况无恙矣!
大礼既成,帝无暇应酬,促遽而行,观仪之面色颇焕,稍心安。
仪劝帝曰:“吾主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也!”孰料此言一出,竟似烈火浇油,屋漏逢雪,雪瓦添霜,帝卑诹失色,心痛难忍,执手垂泪,情到深处,伏仪膝上痛哭,仪乃一伤员反宽慰之。
八则
通德十一年,况六岁,仪七岁,两稚子一见如故,仪遂为太子伴读。
仪父荀相为太傅,相携自家小儿前来拜会,上见仪玉骨清澈面若观音童子,捋须而叹,谓相曰:“此乃荀家宁馨儿!”
况素温柔宽仁,臣王之子多友之,然自仪来,独与仪交好,情日深,众人皆抛诸脑后。
时上元佳节,况知仪喜食五彩元霄,属小膳房早备之,匀一碗,辅以桂花蜜,其味甘美,仪喜不自胜,果馅满溢,不慎被灼。
况遂取一空碗,置冷水,颗颗浸之,而后勺与仪。
迨重五,况又早做准备:一屉清水粽,一盏干桂,一碟白糖,一碟浊蜜。
仪线首无绪,久寻无果,况自剥之晾凉、蘸糖奉与仪。
及至重阳,况得上允出宫与仪相会,仪母相夫人携二子登高望远,况感自身渺茫而宇宙无穷,春去秋来年华不待,应开拓版图早立功业,上报祖辈下安黎民,仪从之。
同年腊月,惠皇后急症不治,传一对玉带钩于况,又交待数言,然崩。
帝失仪大哭,几度昏厥。
况于灵前长跪不起,劝之无效,上无法召仪至停柩处,仪不语默默伴随左右,四下无人,况扑仪怀痛哭哀哉,仪亦泣泪!
九则
熙泰十年,帝自从弟处过继一幼女,年三岁,名桦,聪颖仁善,是为皇太女。
仪为太傅,大事小情呕心沥血,事必躬,问必答,皇太女尊为相父,多有亲近之意。
帝常假皇女名义留相夜宿承极殿,仪不得辞,然每每撩帐皆不见皇女,唯帝一人袒胸露乳以待,仪知是计,屡屡被诓。
仪性节制不喜泛滥,帝每求欢好常留一寻芳笺以讨其欢心,择取一例,上曰:“思卿不知寻何处,夤夜最易起波澜。”
笺亦熏香,为茉莉。
仪雅纵帝鲜拒之。
帝与仪草草擦洗相拥而眠,翌日休沐,可稍晚起于平日。
十则
熙泰二十九年,左相荀仪病逝,时年四十五岁,帝与皇太女大恸,停灵三日方秘葬帝墓。
此后,左相之位如同虚设,一应事务由前左相门生中书令杨竺担承。
次年,帝崩,传位皇太女,时年亦四十五岁,在位三十载,变法度以丰仓廪,收失地以告祖宗,文治武功,济世经国,中书令杨竺联礼官上表拟谥曰“景”。
新帝扶椁至王陵,至此,仪与况合葬。
皇室有秘术使人不腐,一年之期已过,仪面貌无改,腰间佩一玉带钩,与况相同。
况与仪相识于垂髫,相守近四十余年,鹣鲽情深,除近侍宫人及新帝,其余多以为君不疑臣,臣无二心,乃当世玄亮,实难得也!
后传
世人以男女之情为正统,男子,女子之情视为异类,不为所容,实无容人之雅量也!
窃以为凡人者无伤天害理,无渎职推托,纵寄情于同性,异性,活物,死物,亦可谅也!
世人向以“正常”二字俗成规矩,殊不知其以彼之清规戒律强加于人,自以为使其走回正途,乃小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