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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孤魂 ...
云层蔽日,天阴起来,可是若是抬头仔细看,还能隐约看出太阳的轮廓。
太阳被遮住,庾欣枝心头悬念蒙着的布却被揭开。
原来朝云夫人是罗阳景的未婚妻,那一切就好解释了,成婚前几日,未婚夫一家蒙冤而死,确实可恨。
罗阳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鬼魂不会脸红,所以旁人看不出来。
方才的话单拎出来听还以为是他唐突礼瑰,可那是他安慰礼瑰的话。
礼瑰的容貌虽算不上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也算秀丽,能称得上一句小家碧玉。
只是她一直觉得自己长得一般,常常说出自贬的话。
在她又一次提起自己相貌不佳时,他嘴里没忍住蹦出那句话。
说完后,两人脸俱是通红。
礼瑰嘴里干巴巴地憋出一个“哦”字,他在一旁捂脸,底下是遮不住的笑意。
他从回忆中抽离,笑着问:“你怎么认识她的,礼瑰如今可还好,郎君体贴她吗,儿女孝顺吗。”
庾欣枝在心里说,她有金银傍身,只是身旁没见郎君,也没见到有一儿半女,一门心思要为你报仇,不知算不算得上好。
于是含糊道:“还行吧。”
罗阳景本想问还行又是怎么个行法,是不是不太好,但是张了张嘴,没出声。
神色黯淡下来,她不好又如何,他如今孤魂一个,也做不了什么。
庾欣枝不由叹气,陈礼瑰若是知道罗阳景如此牵挂她,该是何种心情,会不会报起仇时更恨。
她暂时压下念头,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没问。
“据我所知,你应该烧死在罗家的大火里,为何灵魂困于荒郊野院,久久不肯离去。”
云华突然从罗阳景怀里直起身子,颤着嗓子喊道:“坏人,都是那群坏人,我差一点儿就能救下少爷的。”
罗阳景轻拍它的背:“云华,你不必自责,躲过第一次还有第二次,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他抬眸直视庾欣枝:“当初罗家提前得知抄家的消息,正好府中有一名年轻小厮得病暴毙,身量与我相仿。
爹娘为了让我逃出去,把小厮尸体抬进他们房中,假装是我,然后纵火自焚。
在官兵围府前,我从狗洞钻出,守城的官兵昔年曾受过我爹恩惠,悄悄放我出城。
我一路奔逃,来到这里时累得已经走不动,想着休息一番再继续跑。”
罗阳景回忆起往事,脸上浮现痛苦神色。
“然后有一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包围了我,我情急之下,跑进院子里,接着他们毫不犹豫,将我一剑穿心。”
他怔怔然摸着胸前血洞,似乎又重温一遍死前的痛苦与绝望。
云华心疼地抓住他的手,又要掉泪。
“我在罗家几代人的呵护下生出灵智,只是迟迟不能化形,罗家出事那日,我拼命想要救火,却只能护下一个院子。
正着急时,我突然化形,有了能走路的脚,循着你的气息找过去,但只看到你刚咽气的身体。
罗家多年照顾的恩情,半点都没有还上,我这个妖怪当的,实在窝囊。”
云华此刻才显出它作为一个活了百年的妖怪的成熟。
一妖一鬼,相拥之下皆是凄凄然。
庾欣枝手放到胸口,里面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
难道一直有人监视着罗家,发现了逃跑的罗阳景,一路跟踪,等到他跑到无人处,杀掉以绝后患。
如此狠毒的心思,庾欣枝不自觉想到宋云声儒雅的脸,会是他吗。
罗阳景平复好心情,身体微微前倾:“庾姑娘,罗某想求你一件事情。”
见庾欣枝没有否定的意思,斟酌着开口:“我已身死十八年,灵魂因为一些执念,久久不入轮回。
即使有云华给我寻来的滋养魂体的药,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越来越虚弱。
我已经厌倦了这样没有尽头,失去自由,困在一方小院的日子,所以能否请庾姑娘带来一个人帮我了却执念。”
庾欣枝颔首:“当然可以,不过要带谁来。”
罗阳景轻声说:“宋云声,茶商宋家的老爷宋云声。”
庾欣枝心头微滞,其实罗阳景对发生的所有一切,早就有了猜测吧。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在院门口停下。
黑衣少年风尘仆仆,大步进来,瞧见庾欣枝好好站在院子里,脸上表情微不可闻地放松下来。
转眼瞧见白衣鬼魂和绿衣妖怪,眼睛里闪过一丝凛冽的寒意。
庾欣枝惊讶道:“谢峻遥,你怎么过来了?”
谢峻遥走到她面前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有事出城,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让小二转告你了啊,他没跟你说吗。”,庾欣枝把谢峻遥抬着的手臂按下去。
“没有。”
谢峻遥轻哼一声,知道给他留消息,还不算太冒失。
庾欣枝闻言纳闷道:“这就奇怪了,你见到他了吗?我的确给你留口信了啊,不过没跟你说的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为何慌慌张张来了此处。”
谢峻遥答非所问。
庾欣枝斜他一眼,转移话题如此之明显,真是让人想忽略都难。
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回答:“云华来找我救个人。”
谢峻遥挑眉:“人?”
旁边站的两个可没有一个是人。
“庾姑娘是来救我这个孤魂野鬼的。”
罗阳景在一旁苦笑着说。
谢峻遥淡淡扫他一眼,也没吭声,只单单注视着庾欣枝一人。
庾欣枝微咳一下:“是这样的。”
她手去碰垂在肩上的头发,灵巧地在缠绕的红绳处上下穿梭。
然后走到罗阳景身前,递给他一颗珊瑚色的红珠:“我会把你想见的人带回来,这颗珠子能暂时保护你的魂体,让你不会突然消失。”
罗阳景接过珠子,碰到红珠的那一刻,魂体凝实许多。
他嘴唇抿住,郑重地对庾欣枝开口:“多谢庾姑娘相助,罗某感激不尽。”
庾欣枝点头承谢:“我去把人给你带过来。”
然后拉着谢峻遥衣袖出院子。
门口的两匹马正相偎着吃草,见到两人出来后,嘶鸣一声,好似在打招呼。
“他是谁?”
谢峻遥问。
庾欣枝翻身上马,缓缓回答:“罗阳景。”
她在路上跟谢峻遥把前尘往事说了个大概。
讲完时,她下马去拍宋家大门,没留意身后若有所思的谢峻遥。
看来杀完人还不算斩草除根,得把没入轮回道的灵魂也灭掉才好。
他半阖眼皮想。
庾欣枝不知道背后人此刻怀着什么恐怖想法,直奔宋云声处。
宋云声诧异瞧着去而复返的两人。
“庾姑娘和谢公子还有何事?”
该问的已经问完,回来做甚。
庾欣枝摇头:“不是我们的事,而是宋老爷你的事,有位故友要见你。”
城中罗家旧宅,丫鬟踩着古树投下的树荫,匆匆迈步进屋子。
屋里女子慵懒倚在软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手腕上的红玉镯。
青丝散开铺在她身上的毯子上,像密密麻麻捆住她的黑线。
丫鬟低眉顺目,不敢抬眼:“夫人,庾姑娘和谢公子又去宋宅一趟,他们在书房不知谈论了些什么,宋云声立马着人备车出城了。
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只隐隐约约听见旧友、罗阳景、邀君一见、执念什么的。”
听到罗阳景三字,陈礼瑰倏地坐起:“确定没听错,跟罗阳景有关。”
猛地起身,她头有些晕,按着塌缓了一缓。
丫鬟回:“是,听宋宅下人说,宋云声要出城见什么人。”
“就只有这些吗,还有没有打探到其他消息。”
陈礼瑰拧眉。
“宋云声近来把宋宅上下整治一遍,不少人被清出去,我们也只能打探到这么多。”
丫鬟头低得更狠。
陈礼瑰烦躁地摆摆手让人退下,摸着镯子,心绪有些不宁。
微光流转在红玉上,里面好似藏着流动的血。
她愣愣出神。
镯子是成婚半个月前,罗阳景送她的。
她父亲是个举人,一边教书,一边考进士,家中余财不多,只够温饱。
再加上继母不喜,她身上从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
罗阳景知道她家中情况,暗地里送来不少东西,其中就有这对镯子。
说是红玉衬着嫁衣,更显得人好看。
陈礼瑰知道镯子是成婚时给她撑门面的,虽然不好意思,却也羞答答地收下了。
丝丝缕缕的柔情在心里缠缠绕绕,决心成婚后一定要对罗阳景更好些。
哪知这成了他们最后一面。
罗家出事当天,她不顾家中人阻拦,发疯似地跑向罗宅,头发没挽,鞋子跑丢在路上,一双白嫩的脚变得鲜血淋漓。
后来的事情都不甚清晰,依稀记得她被官兵拦在门外。
火光烧得她通体发寒,两排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她拼尽全身血肉的力量喊出口两个字:“阳景。”,觉得那两个字撕裂了空气,在她耳边轰隆作响。
可事实是当时的陈礼瑰状若疯癫,满脸是泪,抖着嘴唇喃喃说了什么。
没有一个人听到。
陈礼瑰摸着自己的脸,仔细感受上面的每一条皱纹。
阳景啊,你的云彩已经跌进泥地里再也不干净了。
眼中幽光闪过,她转而收起脆弱神态,重新变成了娇艳狠毒的朝云夫人:“来人备车,我要出城。”
写到这里,忽然感觉如果是另一种顺序更好,但是很多东西都是一边写一边想出来的,没法提前规划,而且已经写了这么多,重写太可怕了。
虽然感觉很可惜,但就当积累经验了,下次尽量避免这样的问题。
还有宝子们,我这两天开学了,以后写文的时间会变少,我自己打字像乌龟一样慢,有时候可能维持不了日更,但我会尽量频繁更新的。
最后,爱你们呦(比心)。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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