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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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院子里种了棵番石榴树，树根粗壮枝繁叶茂，距今不知多少年了。现下没到结果的季节，盘虬卧龙的枝干上立了几只鸡。
周始知就站在番石榴树下准备给裴渝打电话。
自三年前分手，裴渝的电话号码就一直在黑名单里住着，现下也不知他换过没有，更不知裴渝究竟有没有也把她拉黑。
刚把困了三年的手机号解放出来，手机屏幕却先弹出了另一个手机号。
“喂，李澈。”周始知接通。
“喂，始知。玉龙的事怎么样了？昨晚太晚想着你休息了，便晚些来问。”李澈自从昨晚喊了她名字后，便自然的叫她始知了。
李澈询问的声线温柔轻浅，明显想借称呼进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周始知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道：“没事了，玉龙没事。”
那头的男人敏锐地听见了母鸡咯咯叫的声音，低声问：“始知是在玉龙家么？”
周始知略微诧异，应道：“是，昨晚他受了惊吓，我担心孩子后续的心理问题便想来看看。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听见了玉龙奶奶养的鸡叫声，”李澈轻笑了下，“她肯定留你吃饭。”
听筒传来的笑声很轻，周始知不觉也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老太太热情，怎么都推脱不了。”刚说完便听见李澈那头传来一声温柔的“李老师”。
不待周始知反应，便听那头的李澈报备似的说了声，“抱歉始知，有同事找我，辛苦你等一下。”
周始知想说那先挂了吧，但李澈似乎仅仅只是通知她，说完便自顾自地跟唤他的同事交涉公事，放任周始知作为陌生的第三者偷听完二人的对话。
唤他的同事听声音是个女人，尾音轻柔娇软。询问李澈问题时带有恰到好处的崇拜与不由自主的娇嗔，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她对李澈有意思。但李澈似乎对她的撩拨不接招，解答的时候不带半点个人情绪。
周始知仿若敏感查岗的女友一般窃听完二人的对话。其实她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听不下去了，但李澈又没明确表明她可以挂断，周始知就不好私自结束通话。
周始知沉默地抿了抿唇。她不喜欢李澈逾矩的试探，更没有窃听他人男女情事拉扯的癖好。
周始知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耐心赶在彻底耗尽前李澈那方终于结束。
李澈低头见通话仍在继续有些讶异，跟周始知说话时的语气不由带上愉悦：“抱歉始知，我以为很快就结束的，一下忘了时间。”
李澈嘴上说着抱歉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歉意，周始知不悦地按了按眉心，冷淡道：“我这边还有事，如果李老师没有其他事就先挂了。”
李澈似乎没有听出周始知客套之下的烦躁，紧跟着追问，“那始知，我、呵，”李澈说到的时候自己都不好意思笑了下，尔后接着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像怕她忘了一样又补了句，“就是先前在微信说的，等我下个月回来，请你吃饭好不好？”
李澈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诱哄，周始知的耐心彻底告罄，短促说了句“不必”便不待对方反应迅速挂断。
就在这时，李玉龙快速跑到她身前问了句：“小周老师，请问大哥哥来么？”
周始知因李澈试探底线的行为弄得心情不太好，经李玉龙一提才想起来自己还要打给裴渝。
她晃了晃手机，挑眉骗小孩子：“正准备问，刚在和李老师说你们期中考的卷子呢。”
李玉龙脸色微变，饶是学习再好的学生也不喜欢考试。他面色僵硬地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小周老师了，小周再见。”
矮小的身影跑得飞快。
周始知心底的阴霾被吹散，她眉头微展。
屏幕上“阿渝”二字再见恍如隔世，当年她果断拉黑后，便再没想过会有重现天日的一天。一时间尘封的回忆悉数涌现，周始知没忍住红了眼眶。
“喂？”那头很快接听，传来的声音还带有刚睡醒的沙哑。
依旧是那个声线，只是比当年成熟很多。周始知忍住下意识唤他名字的冲动，看了眼时间迟疑道：“你还在睡觉吗？”
下午三点多了，裴渝不是那种贪觉之人。
裴渝没有直接回答她，淡道：“有什么事么？”
周始知隐约听见几声闷涩隐忍的咳嗽，顿了顿没问出声，只将李玉凤的话一五一十传达给裴渝。
周始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裴渝耳边，很轻很好听，但也十分公事无情。
裴渝从昨晚救人湿身后便吹了很久的冷风，回来洗过澡后就有些发热头晕。只是当时没当回事，不想凌晨起了高热便一直躺到现在。
周始知说完许久也不见人回应，以为没信号，问了句：“喂？还听得见吗？”
裴渝发烫的大脑比平时转得慢，他凝神回忆了下周始知说了什么，简短回绝：“不去。”
声音冷静涩哑。
经纪人王莱的电话突然弹到手机上方，裴渝挂断周始知后点了接听。
那头跟裴渝断联快半月的王莱见终于打通焦急道：“我的少爷啊，您终于接了，您到底去哪了给我个准信好么？”
裴渝自半月前莫名推了一堆通告，只给王莱丢了句有事消失一段时间便从此人间蒸发，谁也不知他究竟在哪。
顶流的行程早被排满了，裴渝不管不顾推了一堆让王莱很是头疼。求爷爷告奶奶好说歹说半个月才安抚好合作方，现在这事是火烧眉毛了不得不联系裴渝。
王莱呱噪的声音听得裴渝脑袋发涨，他不耐道：“闭嘴，说重点。”
王莱赶忙道：“四点有个先前就答应好粉丝的直播，您都躲好几次了这次可不能再叫粉丝失望。其他的我都能帮您解决，但这个说出口了就得办到啊。满天星战斗力多强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这回再不播，又得骂我骂工作室。半个钟就好了少爷，她们就想近距离看看您。您要怕不知道播什么就给粉丝念个书，她们保准也乐意听。水一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拜托了少爷~”
王莱成熟的声音因为恳求强行撒娇听得裴渝太阳穴隐隐作痛。只是拒绝直播这事真不是裴渝耍大牌，而是真跟他没关系。
先前因着裴渝冷酷直白的性子，王莱怕他惹事便把裴渝的微博丢给工作室掌管了。春节的时候发了组新年写真，评论中有一条是[少爷能不能给个直播福利，要是同意就赞一下吧，求求了]。工作人员翻看评论时不小心手滑误触了，虽然很快取消了但被手更快的粉丝截了屏，不久#少爷点赞直播#的词条便挂上热搜。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王莱无法，只好低声下气地恳求裴渝点头，不想裴渝却是一副“不是本人干的，别找我”的模样不肯配合。
粉丝从开播前就预热了很久，期间还上过多次热搜。倘若裴渝这回还不配合，他们肯定会被冲烂。王莱说完便听裴渝那边没了声响，快哭了似的哀求：“少爷？少爷！算我求您了，行行好可以么？这回是真的不能放粉丝鸽子啊。”
裴渝冷声：“王莱，你知道我的底线。”
裴渝不喜欢歌迷离他本人太近，歌手最好的状态就是用歌声和作品相见。只需要喜欢他的音乐，没必要喜欢他这个人。
只是同时拥有惊艳俊逸的外貌与惊才绝绝的才华本就是件稀有的事情，天生就注定能轻易吸引他人的目光，收获大批甘愿为之付出的虔诚追随者。
王莱听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惨兮兮地做好迎接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的准备，下一瞬便听到那头的回话。
“知道了。”
声音冷冽，却恍若天降甘霖。
*
周始知第二次见裴渝，是在图书馆。彼时第二课堂已经过半，自第一次课结束后裴渝便再没来过，提及此事时的见上课老师支支吾吾，众人便知裴渝只是吸引报名的噱头。第三次课人数直接少了一半，再后来便只剩下原先感兴趣的同学继续学习。
周始知正赶着专业课要交的作业。学生会那边事太多，她带的几个大一的学弟学妹又不靠谱，昨晚熬夜修完对方发来的活动策划书，第二天便很早到图书馆赶ddl。
八点半尽管非期末周但人还是不少，周始知眼皮沉重地点了杯咖啡后便打着哈欠边敲作业边等外卖。
不一会外卖到了她到图书馆外的栏杆去取，回来便见裴渝坐在了她的对面。
男生依旧是一头夺目的银发、奢华又张扬的耳钉，戴了副度数不高的半框眼镜正专注地盯着架起的平板。因着图书馆空调温度比较低的原因，裴渝外面还穿了件深绿宝石色的夹克外套，显得整个人特别疏冷清雅。
周始知发现裴渝对于出挑的色系总能轻而易举压制住，反变成极具个人特色的专属色号，黛蓝色是这样，深绿宝石色也是这样。
周始知收回目光，安静坐到自己位置上。她动静很轻地拆了包装，将吸管戳进去后抿了口，咖啡味浓郁，微苦但提神。
周始知将咖啡放到桌子上方时不想意外发生了，顶上放了只笔她盯着屏幕没留意，松开手后杯子便朝裴渝那方倾倒。杯口商家没盖紧，一下子流得桌面哪都是。
此时图书馆坐了好些人，安静的氛围中平起一声突兀的惊呼无端扰人思绪。
周始知气都不敢喘，僵着身体眼见裴渝架着的平板软壳浸满了浓郁的咖啡，后面的书本在杯倒后便被快速拿起没受波及。
周始知见被打扰到的众人纷纷蹙眉，只好朝裴渝气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桌面一片狼藉，周始知狂抽纸巾吸水。她听见裴渝不爽的“啧”了声，尔后将湿淋淋的外壳剥开来，扔进了周始知找来的垃圾桶中。
事后，二人去洗手间洗手。
周始知见自习区域远了，才放声道歉：“不好意思同学，我不是有意的，你没受伤吧？”刚送来的咖啡还很烫，尽管方才全程几乎都是周始知清理的，但她还是担心倾倒的时候会不会烫到了裴渝弹钢琴的手。
洗手池被装在男女厕所门口，裴渝垂着眼睛冲洗骨节分明的手指。听完周始知说话眉心微拧，被人打扰的烦躁尽显眼底。
停水转身，裴渝无意瞥见周始知处理热咖啡时被烫红的手，薄唇抿了抿，淡道：“没事。”说罢就要走，周始知顾不上清洗，忙追上问：“那同学，你的东西被我弄脏了。请问需要多少钱，我赔给你好么？”
周始知真不是故意的，她敏锐察觉到裴渝被人纠缠的厌倦，心知他误会了，窘迫解释：“我不是来搭讪你的，真的只是意外。”
不想裴渝却古怪地觑她一眼，漂亮的眼睛满是嘲讽，随后周始知听他嗤笑了声：“若是搭讪，招式也真够蠢的。”
只见裴渝的背影远去。
周始知闻言瞪大了眼睛，第一次直面遭受裴渝的嘲讽。她吸了几口气，尔后被气笑了，胸口闷疼。
她将忍了许久的手放到冷水下冲洗，脑海不断重复裴渝最后一句，忍不住骂：“臭小子。”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电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