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志不渝[乡村+娱乐圈]》到影

1、再见

　　“大家有缘再见啊。”刘媛将办公桌上最后一支笔捡进箱子，微笑与其他老师道别。

　　同一办公室的老师陆陆续续与之拥抱，眼底闪烁着不舍又羡慕的目光。

　　“刘老师再见，你倒好，总算脱离苦海咯。”
　　“小刘回去有空常联系啊。”
　　“会的陈姐，回头保准给大伙寄喜糖！”
　　……

　　这是刘媛作为定向生来云溪教书的第五年，今天也是服务期满的最后一天。方才跟带班的学生做完最后的道别，就要离开教了五年书的云溪小学。

　　从大学毕业刘媛就到云溪教书，今年刚好二十七岁。

　　周始知正写着教案，听见声音抬眼看了下，见众多老师围在门口又垂眸认真备课。

　　截至到刘媛离开，今年已经有三位老师服务满申请调离云溪小学。本来学校里教英语的老师就不多，此刻刘媛一走就只剩下两位英语老师勉强应付三个年级。

　　周始知和刘媛是室友，自三年前返乡教书便一直与刘媛合租。她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很亲密，但也还算相处融洽的同事。

　　周始知步出走廊，看着校门口的刘媛放好行李红着眼眶与追来的学生道别，随后关上车门摇起车窗，目送银白色的车影逐渐驶离这座小镇。

　　她不由想起昨晚在家打火锅时与刘媛的对话。

　　“始知，我明天就要走了。”

　　周始知听到时并不意外，因为半个月前刘媛就发了朋友圈广而告之。

　　周始知与刘媛面对面坐着，热腾腾的火锅咕噜噜冒着气，氤氲了两人眼前的景象。

　　刘媛是西南人，爱吃辣，周始知吃不了，便弄了鸳鸯锅。

　　周始知往两边都拨了些牛肉丸进去，不想抬眼便见平日里吃辣眼也不眨的女孩，此刻却红了眼眶。

　　周始知一向滴酒不沾，此刻却为她倒了杯酒，举杯：“恭喜。”

　　刘媛听完眼泪瞬间下来了，整个人趴在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刘媛和周始知都是北清大学的学生，只不过比周始知大两届。她学的是英师专业，而周始知学的是汉师专业。

　　云溪镇是南方某个山中小镇，经济不太好，方圆几个村子的学生都得到镇上上学。因此如若不是当地人或者提前批义务来此教书的学生，一般很少会有人留在云溪。

　　周始知是因父母外出务工的关系自小就待在云溪的爷爷奶奶身边，大学刚毕业就返乡教书了。跟离家千百公里的刘媛不同，她很难才回家一次。

　　火锅持续咕噜咕噜沸腾，辣汤那边散发出刺激性的味道，伴随着风向逆转到周始知这边，热气上脸时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五年了，我大学没毕业就来了。青春是都献给教育事业了，可到头来自己又得到了什么？没钱还没房，还落了一身病。这儿又离家那么远，回一趟机票钱都得花掉我大半工资。明明我已经尽量节省了，可一年到头来还是存不到什么钱。”

　　“阿辉说我今年再不走，就分手在老家相个条件合适的结婚。你知道的，公务员走不掉。爸妈又催得紧，他就想让我回去考个那边的教师编，安安心心定下来结婚。何况我再过几年30了，自身条件也一般，哪还剩好的等着我挑，人都现实。”

　　刘媛说得骨感，在这个落后的小镇上，给老师开的工资抵御温饱是够的，但再想好些便不行了。人都要生活，若非周始知在网上不时连载些小说赚些稿费，怕是撑不起她想要的理想。

　　“我妈年初突然晕倒进院，还是靠阿辉前前后后陪了一个月才没出其他意外。可我真的怕了始知，理想不能当饭吃。我不再是愣头青了，我也有家庭……”

　　两人合租的房子不大但胜在私密，刘媛借着酒意将几年来的苦楚倒了个干净。

　　她说得不假，周始知在云溪工作的几年，就已经亲眼目睹过不少怀揣着热忱和梦想的青年来到这里，最后再认清现实回去。

　　周始知知道刘媛不需要安慰，便安静做好一个聆听者的角色，等她情绪抒发完，才从电视柜底下拿了包新纸巾出来，撕掉封条后递给她。

　　刘媛将脸上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扯了张纸巾鼻音浓重道：“谢谢。”

　　二人吃到后半程，周始知见差不多了关掉电，将剩下煮烂的土豆片捞出来吃了。

　　清理完下楼扔垃圾，楼梯间狭窄二人一前一后，周始知走在前面。

　　晚上居民楼很静，狭窄的空间只剩下两人隐涩的脚步声，刘媛突然开口：“始知，你会怪我么？”

　　声控灯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即将抵达的楼层。

　　女孩的声音偏细软，在狭小的楼梯间突兀响起后又飞快消散不见。

　　周始知转身看她，灯光却在转身那瞬合上。

　　世界重新暗下来。

　　九点的楼梯间只剩有街道路灯透进来的薄光，她们在拐角，很昏暗。

　　刘媛听见身前的女孩声音淡淡：“你有你的选择，没必要被道德绑架。”

　　声控灯随之亮起，但周始知却在灯亮前先一步转身下楼。

　　身后的刘媛看着女孩的背影沉默不语。

　　刘媛自三年前见到周始知开始，就知道她很不同。她身上有着大学生刚出社会的单纯和明知困难却依旧坚定理想的纯粹，就像她已经决定好将一生都无偿献给云溪。

　　刘媛还记得她作为面试助理旁听的时候，有个似乎与周始知相熟的老教师问她：“为什么回来？”

　　只见对面穿着利落的女孩眼神坚定：“当年老师为什么留下，那我如今就为什么回来。”

　　刘媛很惊讶，以北清大学的学历，不说一线城市入场券，单说在二三线找个好点的学校并不难。何况周始知的履历很漂亮，明明可以保研却偏偏来了这里。刘媛也是北清的学生，自然知道拿到保研的名额又多难。

　　这个年代理想主义的青年不多，但周始知算一个。此刻刘媛问周始知，也是存了惭愧与内疚的心思。

　　毕竟在纯粹的人面前，她的私欲会无所遁形。所以她需要通过对方的谅解来减轻内心的负重。

　　周始知推开楼道的铁门走出去，夜里的风卷进来吹起腰侧的发丝。她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随后抱住刘媛，耳边的声音很轻，“学姐。”

　　“明天我不送你了。”
　　“提前祝你……”

　　“一路顺风。”

　　*

　　周始知的办公室在三楼，隔老远都能听见学生追着面包车喊：“刘老师，我们会想你的！”

　　周始知收回扶着栏杆的手准备去上课，便被一个小女孩扯住裙摆，女孩望着她的眼睛泛红：“小周老师，你以后也会离开我们吗？”

　　女孩的脸有着常年被阳光照耀的健康，她的头发被扎成两只小辫子，但因为玩耍显得有些松散。此刻清澈的眼睛透着股对于未来的迷茫与知道周始知总有一天也会离去的不安。这是周始知所带班上的孩子，也是同一办公室里李澈老师的妹妹，李纯。

　　周始知听见她的话心里蓦地一疼，随即走到李纯身后小心解开她的发圈，将散落的发丝重新拢进手心绑好，眼底的情绪复杂：“不会，小周老师永远不会离开云溪。”

　　“这是小周老师的承诺吗？”李纯的声音带有这个年纪的天真。

　　“是。”周始知笑了下，随后拍了拍她的脑袋，“要上课了。”

　　李纯得到周始知的保证放下心来，随即跑回班上。

　　刚回来就听见这话的王立国走过来，他将语文书随意搁到防护墙上满脸严肃地看着周始知。

　　周始知忙道：“王老师。”

　　眼前的男人叫王立国，年近六十快到退休的年纪。不仅是周始知当年在云溪读书时的语文老师，也是奠定周始知走上教育道路的恩师。当年他目睹云溪老师稀缺的现状，便毅然决然放弃远大前程回到这里教书育人。

　　周始知现在虽然也是老师，但每次见到王立国骨子里仍旧带有学生时代对于老师的害怕和尊敬。

　　王立国皱眉：“你这孩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留在这有什么好？我的留下就是让你别回来，出去过好日子。”

　　周始知明白王立国的苦心，深知二人想法难以交汇，便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老师，我要上课了。”

　　“有空再聊哈。”说罢便飞快进了教室。

　　王立国将书夹在臂弯里不满地哼了声，“每次说多几句就跑，臭丫头。”

　　*

　　下午五点，云溪小学放学。

　　周始知因明天有公开课的关系，想了想还是把电脑装进包里。

　　因着李纯哥哥李澈要去市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进修培训，便麻烦周始知帮忙送李纯回家。附近的村子离镇上不远，学校便没有安排学生住宿。

　　李纯所在的村子名叫上李村，离学校三公里左右。近些年水泥路铺进村子，比周始知刚来时候的泥巴路好走很多。

　　四月，油菜花开了满地，黄澄澄的看得周始知心情好。

　　周始知因为送李纯的关系常来，一路上村子里碰见的叔叔婶婶见到她都热情打招呼。

　　周始知骑着小电驴将李纯送回家，便婉拒她奶奶千留万留吃饭的热情后准备离开。

　　不想临走之际听见几个坐在小河沟旁洗衣服的阿婶窃窃私语，“你还别说，这周老师长得是真俊。她奶奶还是我下田村那个大姨家二女儿老公的表姑，她小时候不是老跟着爷爷到咱李塘抓鱼嘛，我淋完菜回家的时候还逗过她呢。”

　　“这丫头打小学习就好，听说毕业的时候亲自拒了校长挽留坚定回咱云溪当老师呢。”
　　“可不嘛，李澈那傻小子人也好福气，有这么个老婆不得偷着乐。”

　　“要不是我家那臭小子就知道打牌赌钱，我还想问问周老师看不看得上。”
　　“人名牌大学出来的你也好意思，我看不久李澈就娶回家了。”
　　“周老师也有25了吧？结婚还不是这两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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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始知还没开始走呢，就听见几个阿婶的话题逐渐从攀亲转到了结婚。她嘴角抽了抽，却还是拧动车把走了。

　　油菜花开得鲜艳，周始知见天色还早便将小电炉停在路边，踩着田埂进去走了走。

　　刘媛的离开对周始知还是有一些影响的，比如房租又得一个人承担了，这令周始知十分头疼。

　　贫穷的小周老师，在线寻找室友。

　　她将房子的基本信息挂到了网上。

　　其实云溪的旅游资源不错，只是缺少渠道宣传。近年来其实有人关注到了这个适合休闲养老的地区，只是人流量不多而已。

　　但是有人短租也好过周始知一人单付房租水电。

　　叮咚~你关注的歌手裴渝的最新单曲《尔尔》上线，快来一起听听吧~

　　周始知刚发布出租信息，音乐软件便跳出了她特别关注的歌手弹窗。

　　裴渝是近几年炙手可热的歌坛顶流，也是周始知大学时期短暂交往过几年的前男友。

　　周始知没带耳机，便在花田外放了这首歌。男人低沉的声线透过听筒传出来。

　　依旧是裴渝风的咬字、旋律、细节处理，透过简陋的设备照样能轻而易举打动人心，手机上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弹幕往往都是音色流氓。

　　伴随着手机里男人最后一句歌词落地，周始知也跟着歌曲要传达的情绪叹了口气。

　　见天色不早，周始知刚转身便撞见了歌曲的原唱。

　　她像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开口：

　　“裴……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