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4. 沉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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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晗观察着季林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季林说，“我爸妈说明天他们会回来，说是要帮我庆祝生日。”
“我还以为你碰上什么事儿了。”方晗松了口气，“那是好事啊，开心点。”
“可是我本来想约你陪我过的。”季林低头看着鞋尖。
方晗把他额前的刘海拨开，“我们再挑一天一起过就行了。”
季林看着他，“说话算数？”
“算数。”方晗伸出小拇指，“拉钩。”
“拉钩。”季林笑着勾上了他的小拇指。
方晗心里其实是有点失落的，但他知道季林和他爸妈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玄妙，季林上次和他讲的那次生日的经历，方晗每每想到都要皱眉，今年他父母特意赶回来陪他过生日，方晗自然替他开心。
季林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这次确实只有他们一家人，蛋糕上也没有草莓，父母的确是为了帮自己过生日。
“这次期末考怎么样？”季父问道。
“状态不错，714分，年级第一。”
季林说完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待，他虽然一直没有以自己的成绩为傲，但这次题目难度大，全年级只有他上了七百，他还是希望能从父母口中得到肯定。
他看向自己的妈妈，季母一脸理所当然的切着盘中的牛排。
季林又看向自己的爸爸，季父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很满意，季林抿了下唇，静静等着他开口。
季父把手搭在季母手背，眼含笑意的看着她，“辛苦了，不枉你提前两周赶回来。”
季母笑着说，“只要小林争气，我累点不算什么。”
季父转头看着季林，“还不敬你妈一杯？”
季林顺从的端起酒杯，“谢谢妈，您辛苦了。”
“你也要开始学着喝酒了，以后交际免不了的。”季母和他碰了一下。
季父说，“不要觉得考了第一就万事大吉，我打听过了，C市春高第一名这次比你高了七分，山外有山，你还是要继续努力。”
季林垂眼安静听训，同时心里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确实有些浮躁了。
成绩话题被轻飘飘的带过，三人继续分享近况，气氛也算融洽，季林难得的在父母面前感到有些放松。
季父喝掉杯中最后一口红酒，拍着季林的肩膀笑着说，“等你转到这边上学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经常像这样一起吃饭了。”
季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转学？”
“爸爸妈妈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季母说，“我们想让你转到春高，那边教育资源更好。”
季父点头，“而且公司重心也慢慢转移过去了，你早点过去适应一下也好。”
季林突然觉得无法理解，他看着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没人和我商量？”
季父眉头微皱，“我们不是正在和你商量吗？”
“你们这不是商量，是通知！”季林放下刀叉，银质餐具和瓷盘碰出一声清脆的响。
季父不知他为何来了火气，也啪的摔下餐刀，“全国最好的大学也在那里，反正你迟早都要过去的，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
季林突然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还留在原地，但是意识已经脱离了躯体，游离在空气中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三人。
他好像不是季林，他只是父母的孩子，是他们的附属品，就和公司里的项目一样，一切选择权都在他们手中，他不需要拥有感情，只要可以带来利益，那他的人生就是成功的。
季林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感觉现在一切的辩驳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他看着面前的盘子陷入了沉默。
季母放软了语气，“以后我们只会更忙，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你让爸爸妈妈怎么放心？”
季林扬起嘴角笑了，“这几年我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有气，但你好好想想，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季母说。
季林说，”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去的，我朋友都在这边。”
季父嗤笑一声，“我听你妈说了，你那些朋友不交也罢。”
“而且小妍也在那边，你忘了吗？你俩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季母说，“朋友到那边再交就是了，而且我相信那边的同学肯定会比你现在那些……”
“妈。”季林打断了她，“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再听到你诋毁我的朋友。”
“季林！怎么和你妈说话的！”季父猛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看看你现在，不明事理，就是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学的吧？看来真的不能再放任你一个人了，这个事情没得商量，你必须过去。”
季林也站了起来，直视着自己的父亲，“那我也再说最后一遍，我是不会转学的。”
季林说完直接抬腿出了包厢，父母好像在背后喊他的名字，但季林的脑子里嗡嗡响，听不真切，他也没有停下脚步的勇气。
街上还是很热闹，人来车往，季林没有目的的向前走着，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方晗家附近，只要拐过这条街，再向前走几十米，他就可以见到方晗。
可是他不敢，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方晗解释，自己明明是高高兴兴的出来和父母吃饭，却在这个时间灰头土脸的来找他。
他知道方晗不会嘲笑自己，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无法面对他。
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和父母叫嚣的资本，告诉方晗也只是徒增他的担心而已。
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季林来到了方晗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这个公园或许就是奶奶薅星星串灯的那个公园？他一直在公园长椅上坐到了后半夜，然后起身随便进了路边的一家网吧。
前台小妹看着他，“满十八了吧？”
季林点了点头。
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直到面对着电脑屏幕，季林才对今晚的一切有了实感，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却以网吧包夜结束，潦草的像个笑话。
可能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家网吧环境还不错？虽然几乎坐满了人，但这个点儿也没人闹腾了，要不闭眼休息要不就是在看视频，季林没有睡意，他点开猫爪app，输入账号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重新注册了一个小号进行登陆。
季林点开了方晗的直播回放，原来那天自己醒来之前，方晗已经播了快一个小时，耳机里不时传来他回答评论的声音，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安静的描绘着笔下的线条，其实他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幅画了。
季林扫到评论有人在问，为什么今天突然换成水粉画了。
耳机里方晗轻轻笑了一声，说，“因为有人送了这盒水粉给我，我答应了他下次会用它画画。”
评论继续追问，是什么人？
方晗凑近，一缕碎发落到屏幕前，他喃喃道，“是什么人……”
季林坐直了，调大了耳机的音量。
“一个很重要的人。”方晗说，“他希望我用的开心，我也希望他开心，只要开心就好。”
季林眼前变得模糊，他向后靠进椅背里，原来有人对自己的要求只是开心而已。
而他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做不到。
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回放，屏幕中央蹦出续费通知，季林没有续费，站起来出了网吧。
在他煎熬的忍受痛苦的那个黑夜，世界没有展露丝毫的怜悯，清晨依旧还是到了。
清晨多美好啊，一日之际在于晨，是所有人眼里新的开始新的希望，世间万物慢慢苏醒，迎面吹来微凉清新的晨风，街边早餐店冒出白烟，晨跑的人脚步匆匆，处处都是朝气和蓬勃。
但它真的太美好了，美好到让季林产生了错觉，那就是他也可以在这个清晨重获新生的错觉。
所以当阳光透过淡淡雾气，真正洒在身上，他发现自己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的时候，季林感到了绝望，压抑起来的情绪并没有消失，它是永远都甩不掉的影子，与人同行。
季林很害怕，他怕的不是自己没有变得正常起来，而是失去了要变得正常起来的想法。
溺水的人这次没有自救，他放任了自己向水底沉去。
季林回到了家，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家里依旧一片清冷静谧，他的父母也没有回家。
季林打开手机，这才看到季母发来的短信，他们紧接着就飞去了滨城，原来这里只是他们的中转站。
该有的生气和难过的情绪他都没有感受到，季林继续点开了方晗的对话框。
昨天凌晨，方晗祝他生日快乐。
昨天晚上，方晗打来的语音通话他没有接到。
最后是他发来的一段语音，季林指尖微颤着点开，方晗的声音传出来：“一天晚上，小熊抬头望着天空，心里想：送一个生日礼物给月亮，不是挺好的吗……”
是昨天的睡前故事，季林蜷在床上，把听筒放到了耳边，他想和方晗离得近一点。
“故事的最后，小熊说，‘没关系，我还是一样喜欢你！’
月亮说，‘没关系，我还是一样喜欢你！’
‘生日快乐！’小熊说。
‘生日快乐！’月亮说。”
季林终于闭上眼睛，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64. 沉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