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 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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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晗站在季林家客厅，以他为中心的地板上汇聚起一小片水渍，方晗朝一旁挪了挪，远离了那块儿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地毯。
季林从阳台走过来，“给奶奶打过电话了，说你今天住在我家，让他们别担心。”
方晗点了点头，头发上的水珠随他的动作又落了几滴。
“先去洗澡。”季林推着他，“注意一下手上的伤，一会儿出来了我给你上药。”
“哦，好。”方晗乖乖进了浴室。
季林转身靠在墙上闭上了眼，轻轻叹了口气。
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或者是冷漠的，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并不是小猫遇害的事情，而是方晗。
方晗本身就对雨天有某种忌惮，又遇到这种事情，想来打击更是大，细细回想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伤心，而是愧疚。他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弥补。
如果是遇到方晗之前，季林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或许是漠不关心盖过了愤怒，可是现在这事儿伤害到了方晗，季林觉得自己难得的体会到了生气的情绪。
季林等不下去了，今天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要知道方晗对下雨天的症结所在。
方晗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时，被门口的季林吓了一跳，“站这里干嘛。”
“想让你第一眼就看到我。”季林笑了笑，拿过方晗头上顶着的毛巾帮他搓着头发。
方晗站着没动，又沉默了。
季林也没再开口，耐心把头发擦到半干，牵着方晗去了沙发，桌上是冲好的感冒灵和准备好的医药箱。
“喝了。”季林把杯子塞到方晗手里。
“感冒灵是救过你的命吗？”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季林笑笑，拉过他的右手开始替他上药。
“嘶——”方晗没忍住皱着眉头吸了口凉气。
“现在知道疼了？”季林手下动作放缓，轻轻吹着伤口，“手硬还是墙硬？那墙在那里好好的，你上去锤人家一顿。”
方晗低着头，“对不起。”
季林手下顿了顿，“方晗，你不需要对一堵墙道歉，也不需要为今天发生的任何事情道歉，你没有错。”
“如果我早点回宿舍，如果我今天去看汪汪，或者如果一开始我就把小猫带走……”方晗抬眼看着他，眼里蓄着泪，“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难道我在大街上被抢了，也要去责怪自己为什么出门吗？”季林握着他的手，“晗哥，这样是不对的，今天放学就回宿舍的人有很多，可事情还是发生了，对方明显是有预谋的，不论你假设多少种如果，这件事情都怪不到你头上，归根结底还是施虐者的错，你不要拿他的错误去惩罚自己，好不好？”
方晗倾身把眼睛压在季林肩膀上，声音带着哽咽，“可是我好难受。”
“我知道，我也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季林拍着他的背，轻声说，“可我们毕竟不能预知所有没有发生的事情，也不能提前做出选择，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让真正做错事情的人付出代价。”
“可是要怎么做，那里没有监控。”方晗说。
“别担心，交给我。”季林说。
方晗问，“小猫呢？”
季林说：“宿舍墙边那棵柳树下。”
方晗：“汪汪呢？”
“它不愿意离开，拜托宿管刘叔多照看着了，放心，刘叔很喜欢小动物，我碰见过他去喂汪汪。”季林揉着他的头发，“给你吹头发好不好？”
“嗯。”方晗低低应了一声。
吹完头发，季林帮他打开电视选了部电影，方晗双腿蜷在身前窝在沙发里。
“日式豚骨还是辣牛肉？”季林举着两包泡面问他。
方晗看了一眼，“掺在一起。”
“那能好吃吗？”季林皱了皱眉。
“就要掺在一起。”方晗说。
“好，我一起煮，再加几根火腿肠。”季林笑笑。
方晗盯着电视，“还要加蛋。”
季林撸起袖子进了厨房，“我尽力吧。”
外面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电影也有些枯燥，但所幸鸡蛋煎的很完美，两个口味的泡面掺在一起也意外的好吃，热乎乎的汤面让人心情放松了下来。
这是方晗第二次进季林的卧室，较上次相比没什么不同，只是书桌上的卷子摞的更高了。
方晗看着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吗？”
季林很想点头说是，但这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所以他还是实话实话，“还有一套，但是被罩洗了还没套。”
方晗直接躺下了，“那就算了，麻烦。”
季林更是高兴还来不及，甩掉拖鞋上了床，“嗯，我也懒得套了。”
可惜的是，家里的床和宿舍那张不一样，要大得多，他们自然也没有贴在一起睡的道理，这让季林有点烦。
二人面对面侧躺着，方晗先开了口，“在想什么？”
季林看着他，直接问出了那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逃避下雨天？”
方晗很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告诉我。”季林在被子下伸出手，握住了方晗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方晗垂眼，那是他最不想想起的一段回忆，可每逢雨天，那天的事情就会在他的梦里重演一遍又一遍，而他从来没有改变过结局。
当时方晗上小学三年级，那天的许多细节都已经模糊，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场大雨。
雨是从最后一节课开始下的，一直到放学都没有停，方晗站在门卫室迟迟等不到来接自己的人，便借了门卫叔叔的手机，其实平常都是父亲来接自己放学，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方晗拨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里，女人柔声安慰，再等十分钟，她马上到。
可是方晗左等右等，等了无数个十分钟，最后却等到了不常见面的舅舅，看着冒雨前来的舅舅，他心里便有种隐隐不好的预感。
舅舅把他带去了医院，一路牵着他进了停尸间。
雨太大了，货车司机疲劳驾驶。
母亲去世不到三个月，父亲就带回来一个女人，当时方泽已经八个月了。
他的原话是，马上就要临产，没有办法，不得不带回来。
至此，他无法原谅婚内出轨的父亲，更无法原谅拨了那通电话的自己。
听完方晗断断续续的回忆，季林握紧他的手捏了捏。
季林轻声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漂亮，喜欢画画。”方晗说，“她会画山画水画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在小时候最闹腾的年纪，我也可以坐她身边看她画一下午。”
“所以你现在画画才这么厉害？”季林顺口说道，说完才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
方晗果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
“听易文说过两句。”季林没有多说，方晗也没有深究。
“其实她离开之后，我一直觉得看不到希望，也不想找任何人倾诉，只有画画，可以让我暂时忘掉那些痛苦的事情。画画是我们之间的连接，是唯一一个可以拯救我的东西，就像是一根绳子一样，一直吊着我。”
“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像一个打碎的瓷器，是没有办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的。”方晗说。
季林说，“不一定要变成原来的样子，我们可以一步一步重塑成更好的样子。”
方晗抬眼看着他，“那你觉得我现在算好吗？”
“特别特别好。”季林笑着说，“我们小晗就是最好的。”
“你就会骗我。”方晗语气质疑，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没有骗你，是真的。”季林摇了摇他的手，“其实你的画不仅拯救了你，也拯救了我。”
“什么意思？”方晗不解的看着他。
季林起身拿过方晗这边床头上放着的手机，然后便顺势挨着他躺了下来，“给你看个东西。”
方晗看着季林打开微信，接着点开了他们两个的聊天框。
“这张图……”
方晗握着他的手凑近看了看，看到了季林设置的聊天背景。
“你给我画的，不记得了吗？”季林挑了下眉，“Anchor老师。”
方晗震惊的看着季林，嘴巴都无意识的张开了，“可是这是我很早之前画的了。”
“对啊，我可是你第一批粉丝。”季林伸手挠了挠方晗的下巴。
方晗拧眉想了想，“你就是两棵树？”
“终于反应过来了？”季林嗓音含笑，“能不能多关注一下你的铁粉外加榜一大哥啊，这个名字还不够明显吗。”
“没往那上面想。”方晗犹豫了一下，“那你之前说的那个很喜欢的画手……”
季林晃了晃手机，“就是你啊，你看这张图的画风，可爱童趣。”
方晗抿了抿唇，“那直播……”
“从头看到尾。”季林说，“除了被踢出去的那两次，耽误了点时间，不过后来我也看了重播。”
方晗脚趾都蜷了起来，自己吃自己的醋，还被季林全程围观，真的是过于羞耻了。
“当时画的又不好，现在看细节构图都有问题。”方晗说。
季林看着聊天背景，“可是它对我来说很特别。”
季林和他讲了那次生日的经历。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个难忘的生日了。”季林笑了笑。
方晗瞪大双眼，指着那张图，“所以它真的是你收到的唯一一个生日礼物？”
“对呀，所以谢谢我们小晗。”季林放下手机抱住了方晗，“愿意送一个陌生人礼物。”
方晗不自然的偏开脸，“当时无聊随便画画而已。”
季林笑了笑，“能在那么早就遇见你，我好幸运。”
“什么幸运不幸运的。”方晗转过身背对着他，“腻歪。”
季林覆在他耳边，嘴唇贴到了他的耳朵，有点烫，“睡吧，雨总会停的，晚安。”
外面狂风暴雨，他们相拥而眠。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56. 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