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会逢霜》成叶

9、大厦将倾

　　从维修通道上了楼顶，以神目相看，果然瞧见了天台的不同寻常之处。司月说，隐隐能看到空气中有流动的波纹，远山解释这是阵法质地。

　　成霜站在天台的边缘，眼下是渺小得如模型玩具一样的汽车和加油站。

　　受阵法的幻觉迷惑，成霜踏出一只脚去。

　　“危险！”

　　成霜忽然被一道强力拽了回去。

　　远山拧着眉心，“会不会看路？”

　　成霜弱着声音：“看错了。”

　　远山攥着成霜的手腕，让她跟着他的路线走。

　　“我躲远点还不行？”成霜说着就要离开天台边缘。

　　远山怎么都不肯撒手，说道：“你掉下去无所谓，但你一脚踩空，我也随风飘散了。”

　　明明是紧张，却不会好好说话，成霜撇嘴。

　　避雷针矗立于天台的中心。

　　远山查看了一番后，忽然指着这避雷针的底部说：“阵眼里放的居然是一颗比目珠。看来，想让你恢复神目，得先破开这个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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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赵长生的图稿，他们回到了关键的画馆楼层，重新查看那些画作。

　　可这些画作都平平无奇，如何上下辐射，勾连成洞天大厦的镇元阵。

　　三个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这12幅画，如果面前是人的话，他应该已经被这凝视的目光解体过八百次了。

　　成霜不耐烦地一拳怼到画框上，“要不挪开试试。”

　　司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却听了成霜的话，伸手移动画框。

　　纹丝不动。

　　“这是用502粘的吗？”司月纳了闷了。

　　“我来。”远山拨开司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毫不起眼的木头。散发着清香的昆仑木，里面蓄着定额的神力。虽然微神并没有修改命运以外的神力，但考虑到他正在办一宗麻烦的聚神流程，昆仑丘特事特批，给了他昆仑木作法器。

　　司月两眼放光：“远山，你的信用值也太高了吧，昆仑木只批给昆仑丘信用top用户。”

　　显然，她和成霜都不在此行列之中。

　　远山运用昆仑木的神力，正准备将画框推开，司月拦住：“等会儿，这要推坏了怎么办？”

　　成霜让她放宽心：“你刚中了五十万，够赔了。”

　　远山点了点头。

　　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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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深洞陡然出现，而画框的背面没有丝毫胶水痕迹。

　　手电筒的光无法照亮幽深洞口，司月静下心来以神目观之。

　　不一会儿，惊呼道：“万魂幡？”

　　推开的本应是吉位，里面却藏着冥界凶器“万魂幡”。以此类推，也就是说的“镇元阵”中，本应上六吉，下六凶，以吉镇凶。而实际却是，吉凶颠倒，六邪压制了六宝。

　　司月在夜里拨通了赵长生打电话，让她售后一下。“大师，请问吉凶颠倒的话，会怎么样？”

　　赵长生倒是也还没睡，人很清醒，回答她：“宝物发光，引来恶鬼；邪祟壮大，招兵买马。”

　　足球反向买，别墅靠大海，阵法反向开，万恶筑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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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推开画框的那一刻，连成一条线的画作与地面之间不再垂直，整座大厦开始倾斜。

　　平衡状态被瞬间打破。

　　整座大厦里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人察觉到，这摩天高楼要带着他们向大地拍去。

　　大厦的南边恰好是一个加油站，它倒下去，加油站就会爆炸，附近的民居，将无一幸免。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破开这个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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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天气预报，冀州市在未来两天内都会有特大暴雨，大风红色预警。冀州市的民众都囤好了够吃的食物，准备闭门不出。洞天大厦周围更是一片清净。行人散尽，车辆入库。

　　夜上中天，无星无月，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唯有三人在大厦30楼行色匆匆，先从凶位取了六宝，而后快速去吉位，置换六邪。

　　他们的计划灵感来自于赵长生提出的破阵要诀，她简单的“换元”两个字，就是这个缜密计划的开始。

　　拿出三青神羽时，远山倒是没什么反应，待拿出赤水明珠，整座大厦都被照亮时，远山则看了它好一会儿。

　　赤水明珠在凶位呆了数年，却依旧光亮，只不过光芒不再温润，而是略有寒意。

　　当时昆仑丘在万神劫后，从水底捞了许多珍珠上去，却没有一颗是真正的赤水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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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魂幡被拿了出来，尖锐的啸声在整座大厦中回荡，差点让人变得又聋又瞎。

　　在夜色与暴雨中，一切行动都得以掩盖。巍峨耸立的洞天大厦，远远看去，与往日并无不同。没有人知道，正有三个灰头土脸的人，焦急地前后奔走。

　　置换完六宝与六邪，三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司月却心有不安：“你们有没有觉得……”

　　成霜迅速回答：“觉得。”

　　赤水明珠的光亮大震，似乎有新的阵法在快速启动，整座大厦正匀速向南倾倒去。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成功了吗，怎么不晃了改直接倒了？”司月大骂这玩意邪门。

　　成霜急忙回头，欲寻远山。

　　远山比她们更快地反应过来，立刻朝天台跑去，头也不回地喊道：“3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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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中，远山跑到避雷针附近，死死盯着避雷针，面容冷硬。

　　他们中计了，设阵者就在等着他们“换元”，一旦“换元”就会引发新的秘阵。此前电梯自动停在画馆，不过是芝麻开门，请君入瓮。

　　司月抬手遮挡雨水，喊道：“要不再换回去？”

　　“来不及了。”远山说。

　　新的秘阵更为强悍，结界布下，禁锢了他们的行踪。昆仑木神力不足，也排不上用场。跟随大厦一起倾塌，是唯一的结局。

　　远山抬头望向空中。也许，被结界封死的天台，并非是不透风的墙。眼前的避雷针，直通高空，是唯一的通讯器。似乎有人正等待着他们向外求援。

　　成霜像看救命稻草一样看这个避雷针：“快喊人下来帮忙。”

　　司月欲抢过昆仑木，她要喊小太阳下来，他们关系好。

　　远山拦住她，语气低沉：“不，现在只有司昼能救我们。”

　　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将昆仑木狠狠砸向避雷针的底部，扬声道，“冀州有难，昆仑神司昼，速来！”

　　仅剩的神力从昆仑木中破开来，冲入避雷针，借助阵眼自身的强力，那一声散出回响的“速来”直入云霄，冲向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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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报废的昆仑木，如同一块朽糟的木块，被扔在避雷针脚下。他们再无任何神力可用，只能等外援。

　　洞天大厦一点点地朝着南方倾斜，如果真倒下去，所有楼层的玻璃将第一时间拍个稀碎。

　　天台的结界，无法遮挡风雨，暴雨直通通地浇在人头上。司月把外套脱下来绑在头上，给雨水引流，省得冲向眼睛。

　　成霜真的很想知道是哪片云彩在浇她，是她在昆仑丘的时候给他穿过小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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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雾翻滚，像打翻了墨盒。流云染了靛青色，卷作一团，在天上来回地后空翻。

　　暴雨狰狞，洞天大厦呈45°角斜在大地之上，飓风咆哮，他们紧紧抱住避雷针的三只脚——成霜和司月像两只拼命扒着电线架子不掉下去的落汤家雀，长手长腿的远山则像是一只爬树的猿。

　　他们均等待着一个叫“司昼”的女人。她也许马上就来，也许永远不会来。

　　司月扯着嗓子说：“还不来，这个点她是还没睡醒吗？”

　　风雨实在太大，输出全都靠吼。

　　就应该喊太阳神的，他绝对比司昼准时。

　　成霜表示，还真有这个可能，司昼拿着办公室钥匙，每次开门时，门口已经比得蹲等了一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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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驰云掣，急雨骤风，洞天大厦现在比比萨斜塔还歪出一大截，成霜都觉得自己有点要扒不住了。

　　司月：“平时让你少吃点吧，太沉了！”

　　成霜情绪有些泛滥，委屈着声音，对远山说：“我要是交代在这了，能顺利去投胎吗？下辈子你再来找我行不行。”

　　不肯将外套裹在头上的远山，在雨中眉睫低垂，紧抿着唇线，咬着牙挤出两个字：“不行。”

　　他不会让她死在自己面前，绝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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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厦向地面倾翻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准备迎接剧痛。

　　司月抹泪：“这么快就要到煽情落幕的环节了吗？”

　　她不是刚刚踏上聚神之路吗？就这么倒霉？

　　就在远山心肺剧痛之时，

　　有一道神力顶住了大厦的腰间，让整座楼宇奇异地往回反弹。

　　本应到来的巨响被消弭于天地间。

　　黑云翻滚的夜幕之中，陡然冲开一道亮光。来者猛然发力，将大厦迅速推回直立状态，然后跃上云层，将一个神印拍了下来。

　　洞天大厦被死死地钉在地面，再也动不得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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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兵天降，力挽狂澜。

　　昆仑丘第一美人司昼拍了拍手上的灰，展颜一笑：“谁想我呢，来了！”

　　夜色溶去，白昼初现，霞光涌出。

　　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昆仑丘经久流传着一条不知出自何处的形容：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司昼一笑，更胜过人间烟霞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