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会逢霜》成叶

7、化形

　　成霜赞同。“好问题，远山你来说说。”

　　远山连自己的全息投影都不开了，直接以声音的形式在她的意识海里说了一大通。

　　成霜：“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远山：“……”

　　自言自语的成霜像一个神经质人士。她说：“不是，你能不能化成实体出现，这样传话，不知道的以为我魔怔了。”

　　“原则上，微神不能化形出现，你这是在逼迫我违背职业守则。”远山说。

　　“这好办，司月是关系户，她三姨是西王母，保证你不会被开除。”成霜坦然说道。

　　远山：“……”

　　被代言的关系户司月本人：“……”

　　远山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确定要让我化形？”

　　“当然确定，现在多不方便，看不见摸不着的，”成霜唾弃自己：“呸，我不摸你。放心好了。”

　　司月也来敲边鼓：“以前听司命说，一等一的微神是可以化形的，你不是说你是昆仑丘最厉害的微神吗？”

　　人已经被架在这了。远山只好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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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需要成霜找一个人间烟火气最重的地方，经受尘世气息的熏染三十三天，他就能化形出现。

　　听完这个办法的成霜，立刻说：“你还是别做人了。”

　　腌腊肠呢？？凭什么腌的是她？

　　司月急道：“他不出来帮忙，就凭咱们两个，煎饼侠加键盘侠，要聚神成功不得等到下辈子。”

　　“……”成霜苦着一张脸。

　　天上人间，找个工作，怎么都这么艰难。

　　算了。成霜认命了。她问远山：“这个最具有人间烟火气的宝地是哪？”

　　远山笑了：“很多。离你最近的，是93市场。再远一点的话，小东庄市场也可以。”

　　一个小时车程开外，有一个小东庄市场，据说是一条摩肩擦踵，走两步能溅起一裤脚土的大土路。

　　还不如这儿呢。

　　成霜一脸沉痛：“就93市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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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霜以她的腱鞘炎发誓，在她二十四年的惨淡人生里，再苦再累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农贸市场当摊煎饼学徒。

　　远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不是回昆仑丘去批化形的条子。而她全方位360°无死角地融入人间烟火中。

　　“非要给煎饼摊六个鸡蛋吗！技术难度太高了。”成霜摊着摊着，又摊出来几个独立的煎蛋。

　　司月解释道：“因为总有人说，吃不出来多加鸡蛋的口感，那我放六个鸡蛋总能吃出来吧。”

　　……行，是个特色，就是有点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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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了糊了快铲。”

　　“摊匀乎点。”

　　“行了行了，少放点葱花，今年大葱八块九一斤呢。”

　　司月此时的嘴脸就仿佛《还珠格格》的黑心棋社老板娘，而她是落难民间的废物公主。她在课题攻坚期，顶着课题负责人的怒火，请假来摊煎饼，还要被说狗摊得都比她好。

　　成霜把铲子一扔。“你觉得我为什么选择以脑力谋生呢，是因为我喜欢吗？不就是因为我干不好活吗？”

　　“漂亮宝贝不干了，你自己摊吧。”前世今生，成霜耐心极差这一点从没有变过。

　　司月揉着白胖胖的面团：“不会摊，活面总会吧。”

　　成霜坐到桌子旁边，“先休息一会儿，让我喘口气。”

　　别看白天这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破桌子。晚上她就会把隔壁麻辣烫的破桌子也借过来，拼一起，垫个瑜伽垫，把外套卷吧卷吧当枕头，解锁新的睡觉场景。

　　她第10086次觉得这个化形秘法是远山瞎编的，但她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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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三十三天在成霜和司月七零八碎的扯闲篇中度过了，结束的那一秒，成霜扔下所有东西，火速冲出93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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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了一个月的假，课题负责人齐闻恶狠狠地表示，如果在未来一个月内，成霜这部分不能交出一篇完美初稿的话，她就别干了。

　　成霜桌子上堆了半人高的的资料和文献，等她去取。

　　化形出现的远山，现在可是一个肩能扛手能提的好劳力，不用白不用。于是成霜叫上远山，司月陪同，一起帮她把资料搬回家。打工人要熬夜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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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洞天大厦。

　　他们来的晚了点，已经接近十一点半。洞天大厦十二点落锁。

　　半小时应该足够了。

　　三人来势汹汹地冲上电梯，直奔顶楼32层。

　　夜色浓重，透过大厦的玻璃倾泻进来，撒下一片阴影。寂静的大厦里，更显脚步声刺耳。

　　远山忽然停下脚步。“别走了。”

　　成霜猝不及防，脑门撞上远山的后背。

　　吊在队尾的司月快速刹住脚步，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屏住了呼吸。

　　远山低声说道，“我鞋带开了。”

　　“……”

　　“……”

　　吓死个人。

　　在远山的鞋带惊吓后，成霜不爽地把他拨到身后，自己在前面领路。

　　走廊里的灯全部被打开，他们沿着墙壁，向顶楼32楼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但长长的走廊似乎怎么也走不完。一步接着一步，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哪怕那间紧闭的门就在眼前，却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越走不到，就越想朝前走去。

　　昏暗的灯光下，走廊里的人愈发有些神志不清，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的门，机械地迈着步子。

　　成霜放慢了脚步，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她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司月麻木着一张脸，自顾自地走着，超到了成霜前面，眼神空洞地问：“到底走了多久，怎么还没到？”

　　半小时过去。咔哒一声。十二点，洞天大厦的感应系统启动，落下了锁，所有的灯光熄灭。大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有顶楼的三个人还像幽灵一样，永无止境地缓缓前行。

　　远山突然从身后拽住成霜的胳膊，“醒醒！”

　　成霜如梦初醒，忙拽住前方司月的胳膊。

　　司月也从迷蒙中恢复意识。

　　三人顿时一同僵在原地。

　　邪了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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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搬什么资料，不要了！”成霜说。

　　她赶紧拉着远山和司月原路返回。

　　来到电梯口，脑海里闪现无数电梯惊魂的惊悚片段，当机立断：“走楼梯！”

　　他们从32层生生走下去，一层又一层地往下转。

　　慢慢地，司月和远山走到了成霜的前面。空间感再次虚幻起来，刚刚那种“马上就要到了但永远也不会到”的感觉再次浮现。

　　明明到了一楼大厅，他们却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地，仿佛要向地心走去。

　　地下深处的阴寒之气让成霜打了个冷战，再次如梦方醒。

　　她看了看眼前的楼层标识。

　　负三楼？？？

　　成霜急忙拽住远山的胳膊，远山强有力地拉住了司月。在顶楼的场景再次重演。

　　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真是邪了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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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转身又向上爬去，负二楼、负一楼、一楼、二楼、三楼……再次爬回了三十二楼。直到耗尽全部力气后，才又转醒。

　　司月：“……他妈的，没吓死先累死。”

　　成霜毛骨悚然，在空无一人的大厦里不断高声重复自己的目的地“一楼！”，拉着二人快速从逃生通道刷职工卡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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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路面上仍旧车水马龙，只是行人不多，习习夜风扑到脸上，成霜弯腰喘气，抬头去看洞天大厦。

　　她在这里工作了三年有余，此时却觉得这座大厦像个陌生的庞然大物。

　　远山也打量着这座大厦，复又看了看街面上的车辆，目光沉沉。

　　司月的倒霉体质，让她遇到过无数奇遇，堪称经验派。此时凭借直觉，她断言道：“这座大厦有问题。”

　　她问成霜：“你以前有没有在晚上来过洞天大厦？”

　　成霜：“当然有，我经常把资料忘在工位，但以前可没有遇上过这种灵异事件。不过，我从来没有在12点还不回家。”

　　成霜提出了建设性的想法，有没有可能是她们这些天摊煎饼摊得太累了，大晚上发懵，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司月强烈反对，表示只有她一个在辛苦摊煎饼，成霜一直在摸鱼。

　　远山：“我可没有和你们摊煎饼。”

　　如果仅仅能迷惑成霜与司月，还有可能解释为疲劳幻觉。但远山也陷入这种迷阵之中，这意味着这座洞天大厦一定内藏乾坤。

　　远山将昆仑木放在手上，闭目凝神，再睁开眼的时候，他重新打量马路对面的大厦。

　　他眯起眼睛，问道：“你们没有看出来这座大厦有什么异常吗？”

　　成霜摇头。

　　司月：“非说的话，只能说这个建筑丑得异常。”

　　远山：“……看来回神的第一步是，让你们恢复神目。”

　　成霜无语，不是说计划早就做好了吗，怎么还现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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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爬了数千级台阶，缺乏运动的人在第二天走路姿势异常僵硬。

　　远山比较自矜，他强装无事，而成霜和司月则化身龇牙咧嘴的两只“企鹅”。

　　白天，成霜依旧去洞天大厦上班，只是天一黑便立刻下班，不敢久留。司月则是去找了个大师算运势，买了把桃木剑辟邪。“大师说很灵的。”

　　两天后，远山给司月恢复了神目。

　　神目是一种“心观”的能力，以心观之，感受出尘之事物，犹如映在眼前，是“第三只眼睛”。

　　司月严谨地率先发问：“你打报告了吗？”

　　远山：“……打了，司昼批的。”

　　司月：“感恩，不做人的第一步。”

　　成霜非常不满，凭什么只给司月恢复神目，这就是关系户吗？

　　远山：“理解一下，上万年以来，才有你们两个能走上聚神之路。恢复神目，更是需要稀有材料“比目珠”，司昼手里目前只有一颗。有意见你去找西王母。”

　　成霜愤愤。这就是关系户！

　　半夜一点，他们再次站在街对面仰望洞天大厦。

　　成霜眼里的大厦毫无变化，而司月看到，巍峨耸立的大厦，照得洞天大街恍如白昼，简直比华亭市那座被赞誉为“海上明珠”的建筑还要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