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记忆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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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很重视这次会议，嘱咐齐闻务必让大家做好接待工作。
成霜心想，你哪次会议不重视？在群里“拍一拍”每个人的头，然后分发话术。
但这次的“重视”头一回落到了实处。
会议前一天晚上，齐闻将成霜叫到会场外面，交给她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接待一位贵宾，建筑设计师路洵明。
成霜好奇：“他有什么大作？”
路设计师一向低调，齐闻回忆着所长告诉她的资料，掰着手指：“也没有很多，就三个。人家只设计地标建筑。比如海上明珠。”
成霜咋舌。海上明珠是华亭市的地标，建在中心洲上，形状奇特，顶端成饱满的圆形，璀璨耀眼如灯塔为夜晚的来往游船指引航向。竟然是他的大作，了不起！
齐闻继续说：“再比如，所长家。”
巧克力密室！机关精巧，空间隐蔽，通风系统优良。成霜猜测，除了客厅书架后的密室，这老头还藏了不少机关在家里，要不然他不能轻易打开客厅那个。
所长老头是典型的学术生活两分家，做学术严谨的很，平日里办的事一件比一件离谱。发巧克力大礼包都只能算日常。他组织团建的方式在大厦一楼大厅玩真人巨型泡沫麻将。每次都会被全楼的人围观，但又不能去室外，因为在北湖公园被保安抓起来过。以及谁年度科研成果最少，谁将在晚会上表演唱跳。成霜之所以在科研道路上的奋勇前行，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自己免于沦为一个笨拙的笑话。如此推测，路洵明也是个年资深厚的不正经老头。
成霜问道：“第三个是？”
齐闻抬起手，指着楼顶说：“洞天大厦。”
《白雨翻墨图》的惨烈图景还犹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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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老头热情地介绍着他的设计师小友，多么才华洋溢，多么年轻有为。仿佛是在展示自己留洋归来、事业有成的乖孙。
成霜早该想到，以所长老头的不正经程度，好友多半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赤水衣冠楚楚，他游刃有余地这里打一个招呼，那里交一个朋友，就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浮一大白了。
交际花游走完毕，所长老头将他送到成霜手里，让她带人去专家楼办理入住。
赤水走到成霜面前，朝她礼貌微笑，自我介绍道：“路洵明。”
马甲已穿，懂？
成霜礼貌性地回以微笑，“很高兴见到您。”还没有死。
十年前，他便以洞天大厦的设计图软性入股，获取了大厦32楼的使用权，再将这一层低价长租给了所长老头，借此换来隐性话语权。七年后，从成霜求职的那天起，他的长线就在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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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赤水轻快地说：“我们又见面了，霜霜。”
成霜撇嘴：“无事不登三宝殿。”
凡间的职业和前世密切关联。她如今搞文字性工作，遥想当年也是司空部文员，果真天道循环。设计师这个职业确实很适合赤水。他是天赋型选手。犹记得，昆仑丘的山脚曾经是圆的，让赤水打磨成了方的，这大概就是设计师赤水先生第一件大作吧。
赤水扬起了唇角：“闲来无聊，来助人为乐。”
成霜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赤水最擅长搞破坏。她说道：“看来这助人，是要助我？”
赤水答道：“是也。”
成霜不解，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和司月相比，她这聚神进程已经算是同期领先了，再复原一下神格就可以回昆仑丘上岗了。
赤水露出了一副怜悯的神情，“你对于事实的真相一无所知。”
成霜：“你说说。”
赤水露出神秘的微笑，像一个知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后，就开始双手插兜，抬高下巴，在大街上得意地晃来晃的少年，恨不得所有人都上前来问他。
他摆出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说起。”
成霜：“到底说不说？”
赤水啧声：“游戏才刚开始，你着什么急。”
成霜很想问赤水知不知道司昼为什么烦他，一定是因为他太浪，浪里浪气。
两人站在前台，成霜用他的房卡敲着大理石桌面，耐心值即将跌落最低线，马上就要脱口一句“你丫爱说不说我走了”，吊着人玩嘛这不是。
赤水故作深沉，问她：“你还记得怀渊吗？”
成霜翻了个白眼：“当然，我落入凡尘一千年都是因为这个人……神……鸟……无所谓了，入乡随俗就叫人吧。”
“那我问你，怀渊长什么样子。”赤水考她。
这还不好说，成霜准备开口白描他的人物肖像，却哑了火。
她想不起来怀渊的五官，好似他在她的记忆中只是一团雾气凝成的幻影，而不是一个具象的人。
成霜复述远山的话：“这是因为神格损坏后，记忆又太多，以至于数据遗失。”
赤水欢快地说：“难道不觉得是被人封住了记忆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袖珍沙漏。流沙颗粒饱满，晃动时发出的动静几不可闻。
阵法大师在线卖弄。赤水指指沙漏顶端的凹陷处。““这是‘回溯沙漏’，能打开记忆道。你将你的群云之力灌注进去，就能记起怀渊。”
“只需一点点法力，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咱做的是纯公益。”赤水传销一样对她循循善诱，“您都已经恢复神力了，还怕一个小沙漏吗，里面能有多大危险。犹犹豫豫，这可不像以前的你。”
成霜迟疑着不伸出手，“你的阵法没少让我倒霉。”
赤水一脸无辜相，“别冤枉好人，洞天大厦的明珠阵本就是用来平衡‘镇元阵’的，是你们非要‘换元’。再说别墅区的事，你就说我救没救司月。”他提醒成霜：“霜霜，咱俩可没仇，不是敌人。”
不仅不算敌人，还算得上颇有渊源，他在昆仑山脚做护城河的时候，也曾倒映过她漫布长空的卷耳云朵。
和赤水这个阴晴不定的机灵鬼当朋友，危险系数过高。成霜说道：“得了吧，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您是贵宾。”
远山曾警告成霜不要靠近赤水，无论赤水说什么，最应该不听不信不回答。
赤水则和远山展现了如出一辙的厌恶：“远山说的话你就全信吗？那你就呆在他给你织的这张大网里好了，做个糊涂鬼。”
明眼人都能瞧出远山对成霜的感情不一般，那他一定要给这男人找点不自在。赤水怀着这样的恶劣心思，特来挑拨。
办好了入住手续，赤水随她走出会场，齐闻在身后领着人摆放席卡，填充茶歇。
成霜明知道，赤水在利用她的好奇心，以及对远山的逆反心理。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到她心坎了。
连哄带骗，成霜心中一动，准备上人贩子赤水的白面包车。
她抬起食指，指尖轻轻搭在沙漏顶端的凹陷处。
在“一路辛苦”“蓬荜生辉”的迎宾声中，成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眩晕袭来，眉心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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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光影模糊，耳边传来轻语声。
她努力分辨，那是两道很温柔又很熟悉的声音。
正在说话的女子身穿着柔白色的服饰，容貌温煦柔美，她手指翻飞，娴熟地将琐碎的云絮凝成云团，一会儿变成帝江领舞，一会儿变成三珠树随风摇晃。
忽然，她双手张开，云团急速向对面那人冲去，半路幻化成一只飞鸟的形状，张开巨大的双翼，在急速飞行的过程中逐渐缩小。待飞到那人面前，已经是袖珍小鸟的样子，停在男子肩上，啾咪地啄了两下。
“是不是很厉害。”她笑着问，声音里满是轻盈和悦然之感。
那年轻男子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他被云絮鸟啄得发笑：“是是是，江疑神一族的昆仑神职非你莫属。”
她笑道：“送给你了，祝你也能通过昆仑的选拔。”
他将这团云絮收进怀里，笑道：“却之不恭。”
她试探着问他，“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对吧。”
他点头：“一定会的。”
“怀渊，我见到你总是很开心。”她的笑容灿烂，欢快地朝他挥挥手，“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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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群山之间穿行。
“你总是这样，每当我觉得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的时候，你就泼一盆冷水，让我觉得我根本不了解你。”那女子的声音中已然不再有曾经的轻盈。
他淡淡地说：“你确实不了解我。”
她停下脚步，怒气冲冲。“好好好，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絮在她四周快速流动，气息紊乱。他皱了眉。
她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周遭云气缭绕，淹没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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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推移，换了场景，却依旧是他们二人。
她冷着一张脸，踩着云，利落地降落在他面前不远处。
“成霜？”他看到她忽然出现，不由自主叫了她的名字。
“司云神。”她冷淡地提示他，一脸“我们很熟吗”的神情。
他无奈，“好，司云神。”
未想她更生气了，拔高了声音传达神谕，“钦青怀渊，于三十三日后正午入大光明阵，不得延误。”
他的眼神顿时冷淡。“告诉陆吾，不用提醒，我会如约前去。”
两个人看向彼此，一时沉默。
她不欲久留，先行用转身打破沉默，走向远处，忽然顿住，想要说什么，却只变成一句“好自为之”。
“好。”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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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霜疾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眉心都更痛一点。
记忆道留存了昆仑的往日记忆，这些都是她和怀渊相处的场景。她真正记起了怀渊的样子。
两人的身影接连映在前方，五步一逢，十步一转身。成霜看到好多好多个他和她，装束随着岁月的迁移而显得缤纷多样，不同的景色缀连成段，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容貌。
她不肯停步，朝着记忆道的最前端冲去，生生世世如同浮光掠影，那一重又一重的轻语和争吵纷纷被她甩在身后，记忆道的最前端一定是今生。
今生是空白的。再没有怀渊的面容。
疼痛在记忆道的尽头达到顶峰，让她跌了一跤，向前扑去。
膝盖触地的一瞬间，成霜骤然睁眼，从梦境中惊醒。
她还站在原地，同沉入梦境前的位置一模一样。
离开光线柔和，图景朦胧的记忆道，现实中刺眼的日光让她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看看手表，时间才过去一分钟，而她感觉自己已经跑了三天三夜。额头上满是汗水。
赤水在墙根的背荫处靠着，看她在灼热的阳光下暴晒，也不提醒她进来避避。只顾着急切地问：“怎么样，怀渊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远山？”
成霜掏出手帕擦汗，走到赤水站着的阴凉处，摇了摇头。
“居然不是。难道我猜错了？”赤水有些失落。
他总觉得远山给人的感觉很熟悉，看他这么护着成霜，便猜他是怀渊。怀渊对外一向带着面具，便只能让成霜去记忆道中看。
看来还得再换一个思路。赤水自顾自地琢磨起来。
成霜眉心的疼痛却愈演愈烈，她用手捂住额头。一道封印闪现。
从这时开始，她与远山的神命同盟出现裂缝。赤水的目的达到了，她不再全然信任远山。连赤水都看得出的封印，远山是她的微神，怎么会不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成霜问他。
“我知道的很多啊，但别的就是另外的价钱。”赤水露出了他的獠牙。
果然，刚刚只是在发免费鸡蛋钓她。成霜想起远山的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记忆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