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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射天狼 ...

  •   将军府内,北辰琰假装镇定地瞥了眼臂膀上长驱直入的银针,然后躲闪着眼神看向为他扎针的南宫璟珩,并赶在南宫璟珩抬眸之前,飞快地敛起略显可怜的羞赧相,重拾起正襟端坐的战神英姿,只不过动作有些僵硬罢了。

      南宫璟珩从他蜷起的手指觉察到他紧绷的神色,倒是没有借此调侃这个实至名归的战神,就只是低头弯了弯眉眼,然后熟练地将银针收入布囊,寒暄几句后便动身离开。

      除了与南宫璟珩约守的每月十五,北辰琰平时很少抛开官职休沐半日,所以他一见南宫璟珩要走,忙不迭打理衣衫,连袖口都来不及束地道了句:“我送你。”

      许是这两次已经习惯被北辰琰送回普渡堂,南宫璟珩仍是没有婉拒,也没有打算乘坐车舆,仅是与北辰琰并肩走着,时不时看一眼那些围拢在小吃摊旁的孩童,隐约间仿佛还有他们儿时的影子晃过。

      只可惜眨眼间,就捕捉不到了。

      那时候被他一针便能吓晕的瘦巴巴的少年,如今早已比他颀长魁梧,打眼一瞧身边人,像是变了,又似是如初,至少眉眼间的执拗不曾减,而被这份执拗包裹在瞳仁里的东西也不曾减,北辰琰的眸子里依旧有他敬佩的大义,还有他百看不厌的良善。

      只是不知道,若是有一日北极星君起兵谋反,北辰琰还能不能守住持有的东西……

      身旁的人不声不响,南宫璟珩想得出神,直到听到隔街传来一声天狼嘶吼的嚷动,他才恍然回神,待与来不及从他身上收回目光的北辰琰对视片刻,急忙赶向仙民凑热闹的地方。

      那长鞭掷出的刹那,有不少仙民骇得后退了半步,却唯独有一人傻乎乎地冲出去,反身护住了蹲身捡起红绡焰兰的孩子。

      墨银竹在天衢大街上溜达了半日,期间本打算逢当铺便进去打听吉量目的价格,但他踟蹰良久也不敢把揣着的吉量目拿出来,唯恐世风日下,万一再被某个有胆量闯帝宫的盗贼盯上,丢了他用命换来的报酬岂不可惜,倒不如赶明儿去一线千姻逛一圈,出入一线千姻的神仙络绎不绝,到时有北辰欢大人坐镇,说不定能拍卖个好价钱。

      如此一掂量,墨银竹下意识地摸了摸被他塞在腰封下的荷包,等确定里面还有足以让他带风飔飔离开天界的珠子后,才放宽心打道回府。

      然而这时,原本在街市上漫步的仙民突然如受惊的羊群般,簇拥着挤向街边。墨银竹来不及躲开,被人群裹挟着推向了不起眼的边隅,继而寸步难行地往回墨府的方向扪索。

      让羊群惊恐的确实是狼。天衢大街的郎统领此时正悠懒地骑着一匹面露凶相的黑鬃天狼,领着仙卫从南街穿过。

      起初,墨银竹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逃脱人挨人的境地,并没有看清来人是什么模样,直到那一队仙卫忽地停下,他才诧异地看了看狼背上的人。

      看到这个早已被他脑袋自动消除的闲杂人等,墨银竹一时没有记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就只是单纯觉得这人眼熟而已。

      随即,还不待墨银竹细想一会儿,他那自我怀疑的目光便也随着众人投向了狼背上人盯视的前方。

      许是方才过于殄沌,不知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商贩慌乱之中无意间掉落了几株红绡焰兰,火淬的猩红被沉寂的街路一衬,格外引人注目。

      而此时,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欢喜地捡起来一株,正打算继续捡起另外几株时,随行的侍从觑过郎正独眼里透出的厌恶和阴鸷,当即手持兽鞭,恶狠狠地走向那个自顾自乐的孩童……

      那条兽鞭挥来的刹那,墨银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而他怀里的孩童因他突然揽紧的手臂不自觉地颤了下身,连其手里紧握的两株红绡焰兰也折断了花枝,香消玉殒地落在了地上。

      墨银竹对痛觉的反应似是不太灵敏,又或是那一鞭让他眼前倏地黑了一霎,他倒吸了两口凉气才渐渐察觉到背上蒙上一层麻意的灼烧似的痛楚。

      不过等发麻的感觉褪去,背上的鞭痕被冒出的冷汗濡过后,便只剩下生硬的疼。

      挥鞭的随从见状顿了片刻,但很快又举起兽鞭,准备毫不留情地打下第二鞭,而这时,一声懒洋洋的吩咐制止了随从的动作。

      自诩赏识美人的郎统领直了直身板,绕有兴致地打量过这个皮开肉绽却兀自站在原地的小仙,单单从背影便觉得这小仙肯定有几分姿色。

      于是郎正令天狼绕步到这个让他感兴趣的小仙面前,仔细瞧了瞧虽没骨气但比驴犟的墨大人。

      与郎正目光交接的瞬间,墨银竹晕眩的脑海中倏地冒出一段情坊司的场景,他记得有个无理取闹的大人为难情坊司后厨的大爷大妈,所以他去找这位大人理论,可之后……

      背上的鞭痕疼得厉害,墨银竹已分担不出思绪追忆那日的事,他只记得自个儿醒来后就被风飔飔拐到了人界,其余的事他一概不知,当时也并不在意。

      “我当是谁敢护着这刁民,原来是……”郎正轻蔑的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抬手轻触过半张面甲遮挡的右眼,阴沉着声音道,“沈公子。”

      墨银竹不知道沈公子是谁,他身子微微打颤,明明心里发怵,却兀自不卑不亢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一对明眸里根本不会被人捕捉到任何害怕的迹象。

      郎正显然瞧不惯这种无畏的眼神,他给那持鞭的随从施了个眼色,那随从立马揣度出自个儿主人的意思,厉声呵斥墨银竹行礼叩拜的同时,手里的兽鞭已经落在了墨银竹背上。

      “放肆,你知道这人是谁吗?”郎正虚伪地敛了嘲讽的笑意,“这人可是情坊司沈老板的侄子,得罪了沈公子,你这条小命就要给沈老板留下,是不是呀?沈公子。”

      墨银竹听着这句阴阳怪气的讥讽,用眼角余光扫过对方腰牌之后,警惕地抱紧了趴在他怀里的人。

      天衢大街可是帝都城最接近帝宫的繁华大道,墨银竹不敢相信在天帝眼皮子底下,竟敢有领着安护仙街的官衔却比地痞无赖还欺压仙民的仙官,要是让凡人知道高高在上的神仙居然比妖兽还凶狠,岂不要动手砸了人界那些冠冕堂皇的神龛塑像。

      “你是仙官……”墨银竹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句话,“他没有错,他只是捡了朵花……”

      随从耀武扬威地打断道:“我们大人有规定,这条街上谁要是再敢碰红绡焰兰,一律鞭刑伺候!”

      “神霄玉府就在这条街附近,府中还种有这花,听你的意思,是连南极天尊也要打吗?”

      墨银竹随东方晴飔同吃同住了几月,嘴皮子的功夫顺溜了不少,怼起仙来也能拿捏起强硬的气势,噎得那随从紧了紧手握的鞭子,无奈地看了看顺着狼颈毛的郎正。

      “看来沈公子是铁下心要多管闲事了?”郎正可惜地摇了摇头,“看在沈老板的面子上,我们怎么敢伤了沈公子,只是规矩就是规矩,既然立下规矩,就该遵从,沈公子可能不知,红绡焰兰利用不善,便可成为毒物的引子,若是商贩肆意买卖红绡焰兰,日后必然有为此丧命的人,今日有敢捡红绡焰兰的人,若不严惩,明日就会有倒卖此花的人,我不过就是个巡视仙街的小官,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仙街的安稳着想,沈公子如果执意为难,那我们只好小心刑惩……”

      话音一顿,郎正漫不经心地对随从道,“下手当心些,可别伤了沈公子。”

      言外之意,误伤可以。

      第三鞭还未落在身上,墨银竹已然打怵地绷紧了身子,并开始盘算事后他要是还能爬回墨府,该怎么向风飔飔公子解释一身的鞭痕,风飔飔会不会心疼他?

      然而当他将风飔飔公子抹眼泪的悲苦画面在脑子里驰骋一圈,这第三鞭却迟迟未打在他身上。

      与此同时,周遭乍然激起一迭刀剑出鞘的铮鸣,还有一声沧哑示威的狼嚎。

      墨银竹心觉诧异,小心翼翼地转眸看了看。只见上一刻还准备挥鞭教训他的随从,眨眼之间不知被谁用货摊上刮鱼鳞的菜刀砍掉了一只手,那断手抽搐了一下,便再也握不住随其一起落地的染血的兽鞭。

      街市上仙多神杂,为防给墨银竹招惹祸端,东方晴飔并没有直接将墨银竹心疼地抱在怀里嘘寒问暖,而仅是忍着蹿上心头的怒火看了眼墨银竹沁血的衣背,然后假装与这位“沈公子”毫无关系地掠身袭向骑狼退避的郎正。

      新仇旧恨之下,东方晴飔虽竭力隐忍,但下手却是忍无可忍的狠戾,恨不得当场将郎正撕成碎片。况且如今他已历劫飞升,别说区区一个尸位素餐的仙街统领,就是战神北辰琰与他过招也不一定能略胜一筹。

      可郎正好歹是北辰彻提拔的仙官,再者东方晴飔还要以郎正的命要挟郎邪,所以在抓到北辰彻的把柄之前,他还不能要了这条狼命,但碍不住让这个郎统领一年半载下不了床。

      心里有所顾虑,东方晴飔站在狼背上,用紫藤长鞭勒住郎正的脖子,在其背后压低声音,冷冷地道:“郎统领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听到这句话,郎正怔忪地撑起独眼,紧接着咬牙切齿道:“是你!又是你……我可是北极星君任命的仙官,你敢伤我,就不怕得罪北极星君吗?!”

      东方晴飔唇角一勾,不以为然地嗤笑道:“北极星君……是谁呀?”

      “你……”

      还不等郎正斥骂一句,东方晴飔不耐烦地紧了下藤鞭,骇得那些护主的仙卫纠结着步子,不进不退地拔剑对指他。

      郎正窒息似的仰着脖子干咳一声,待看到焦急望向这方的墨银竹,常逛情肆的郎正瞬间看透了什么,肆无忌惮地疯笑一声:“原来阁下是沈公子的老相好啊,怪不得那日会为沈公子出气。”

      东方晴飔一听到郎正提起那日的事,眼里转瞬镀上一层冰渣,耐着性子提醒一句:“别妄想打他的主意,离他远点。”

      “如果我不答应呢?”郎正嘴角一抽,“像沈公子这样的妙人,谁见了不喜欢,那日若不是你坏了好事,我与沈公子或许早已颠鸾倒凤,合卺双修,日后说不定沈公子还能入了我府邸,成为我的……娈宠……”

      郎正最后两个字脱口的刹那,东方晴飔赫然沉促了气息,手上的力道也禁不住发狠地加重。

      而此刻,紫藤长鞭似是浸透了东方晴飔那满心的杀意,上面点缀的紫藤花渐渐变成阴沉沉的紫黑色。

      东方晴飔没有再听郎正废话,而是放任紫藤花如刀的花刃割裂了藤鞭勒紧的喉咙,然后面无波澜地看着捂住脖子的郎正从天狼背上跌落下去,转而抬眸,不屑地乜过穹顶那颗湮灭了杀气的北斗主星,贪狼。

      眼见着在地上抽搐的人化成了随风散去的齑粉,墨银竹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往前戳去。

      南宫璟珩没想到隔街的异样竟牵扯到万星阁的墨大人,所幸他来的算是及时,恰扶稳将要倒地的墨银竹。

      但他们又算是来得不是时候,因为不明所以的北辰琰亲眼见到那个站在狼背上的人杀了一个仙官,此时正不由分说地持剑逼其伏诛。

      不过以三殿下的身手,南宫璟珩觉得东方晴飔还是有机会从战神剑下逃脱。

      可让南宫璟珩没料到的是,东方晴飔不知在暗自打算什么,居然还不过十招便让北辰琰找准时机将利剑横在了其脖颈处,堂堂三殿下就这样成了谋害仙官的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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