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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他不能死 ...

  •   墨银竹依着车辙痕迹往前蹒跚,时不时地将绑在他背上的小竹解下来抱一会儿。小竹是他临时给这孩子取的名字,他只是看这孩子瘦的像一根竹子,又有一对不悲不怨的亮眸,觉得取“竹”这个字倒是颇有意境。

      但在此之前,墨大人也想过取什么“小风”、“小飔飔”、“蒜泥儿二号”、“大脑袋瓜子”、“五千两”等没有意境却饱含感情的名字,只不过试唤了几声后,他怀里的小人死活不应,这才换成了言浅意不深的俩字,“小竹”。

      过了晌午,他们爷俩还没有追上那队兵马,但让墨银竹没想到的是,本该随兵马前行的崔叔却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等着他们。

      崔叔这几年随钧天营奔波过几次,知道兵马一般会走那条路,也能盘算出将士们今晚会在哪个地方休整,所以他便溜下车,想着带墨银竹抄个近路,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尽快赶回留宿的地方。

      果然,有崔叔领路,墨银竹脚程快了许多,只是从雪山吹来的冷风兀自能掀飞锅盖,墨银竹原就发烧,现下又多带着个孩子,就算走得再快,回到兵马休顿的地方也已经是夜阑山静之时。

      崔叔胡乱编了个掉队的理由,所幸那些将士看在崔叔年岁已大的份上,没有怨责他失职。

      等跟着兵马继续奔走了两天,墨银竹终于见到了让北冥国人尊奉的北冥雪山全貌。

      前两日在路上时,他只能看到隐在诡谲阴云下的沉寂的峰顶,现下当整个北冥雪山矗立在他眼中,他倒不觉得有多么震撼,只是从卷携而来的风沙中,实实在在地咂摸出这雪山是何其荒凉,犹如一片死气沉沉的沙城。

      墨银竹没有在兵卫间逗留太久,他谨慎地低下头,随着崔叔来到了分给他们的营帐。掀开门帘进入帐内的一瞬间,墨银竹才长释了口气,接着一边留意门外的动静,一边将那不中用的破烂大锅,还有大锅下的小竹从背上解了下来。

      这一路上,小竹许是也看出他临时认的墨后爹谨小慎微下,活的并不容易,所以一直不声不响地趴在墨银竹背上,就算被悬挂一天,也不会哭闹喧声。借崔叔的话说,这孩子从小便有如此隐忍吃苦的性子,将来必成大器。

      不过墨银竹并不在意这孩子以后能不能成大器,他只是想着等回到祭司府,以他家飔飔现在的脾气秉性,小竹日后应该不会有幸成为风飔飔公子那样潇洒不羁的人,成为像令仪皇子那样温文尔雅的人也是极好的,但要是成为大祭司那样不苟言笑的人……

      这样一想,墨银竹所有的心绪覆水难收般涌向了一个人,这人正坐在他心头,沉着眉峰盯着他,好像在向他讨要一个不辞而别的说法。

      可此时,连墨银竹自己都说不清楚来到这里的目的,他原本是盘算着战场刀剑无眼,有他跟着,万一景云清突遭不测,他好歹能尽快施以援手,但被冷风吹了这几天,墨银竹一时发热的头脑终于彻底凉透了,他陡然意识到自个儿只一股脑儿想要护住景云清,却根本没有想过,即使景云清在战场上有什么闪失,以他凡人之躯要怎么保其安然无恙??

      所幸景云清当真如百姓所传,是北冥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墨银竹一时半会儿倒是不用操心会遭逢不测风云。

      就这样在一次次捷报的喜讯中度过了五日,这日午后,墨银竹无意间看见钧天营的副将神色慌张地领着军医进了大将军的营帐,等他托崔叔打听过才知道,原是敌方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兵竟有本事划伤了景云清,而且此人刀枪不入,无人能拦,这次要不是景云清避身及时,单凭那人快如闪电的一击,怕是能在景云清肩头留下深可见骨的抓痕。

      墨银竹听着揪起了心,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锅铲,同时抿唇看向那一进进出出的营帐,暗自思忖着什么。

      翌日流矢挥戈的战场上,嶙峋的荒丘间突然冒出一个缓缓移动的黑底大锅,等这锅的沿角铿锵一声撞上了凸起的岩石,躲在锅下的人才敢小心翼翼地露了露脑袋,接着调转方向,继续往前蛄蛹。

      墨银竹仔细听着周遭的动静,试图从千军万马中寻一条能找到景云清的路,奈何他耳边除了金戈铁马的铮鸣,就只剩下混杂在叫嚣风沙中的哀嚎咆哮,无论他一对耳朵多么机敏,他也不可能穿过无处遁逃的厮杀和硝烟弥漫的战火,蒙头转向地奔腾到带伤的景云清身边。

      随后在荒丘间转悠了几圈,墨银竹实在无法,索性迎着如雨的箭矢,不管不顾地向着一方急切地冲去。

      墨银竹背着口锅,身上唯一可算兵器的只有手里的勺子,所以只要他不碍事,一般没有兵卫会忌惮一个不知道在哪冒出来的伙夫。而他正凭着这一优势乱窜了一会儿,很快看到了被一人逼得踉跄退身的景云清。

      谁也不清楚那个如鬼魅般行动迅捷的小兵究竟是何来头,就连身经百战的景云清在他面前竟也处于下风,身上难免又添了几道沁血的抓痕。

      这段日子听多了大将军战无不胜的赞词,见到血迹斑斑的景云清的刹那,墨银竹难免有些惊诧,但更令他吃惊的是,他认得那个与景云清拼杀的人,即使此时这人没有使用仙术,他也记得那狠戾的眼神,毕竟当初在万星阁时,这人就是用这种如狼牙般锋利的眼神死死盯过他,而且要不是因为这人,他或许不会误闯入无量城。

      可这人为什么会在无量城?也是误闯吗?但他在万星阁时为什么要对本大人下杀手,现下又为什么要置景云清于死地?难不成这人一开始就是为了扰乱三殿下渡劫飞升?天界居然除了本大人,还有人想除掉三殿下这个大祸害?!

      如此一想,墨银竹通透的脑回路里忽地蹿进一股冻结四肢百骸的凉气,使他不由地捏紧了拳头,腿脚早已不自觉地僵滞在了原地。

      然而在战场上,生死不过一刹那的事,就在墨银竹被满目的猩红骇得失过一瞬神时,身后突袭的刀剑已经毫不留情地砍向了他。

      大锅劈裂的瞬间,背上的重击惹得墨银竹一个趔趄戳在了地上,紧接着,还不待他爬起来,前后夹击的刀刃倏地朝他脑袋径直落下,眨眼的工夫便能让他仙头落地。

      墨银竹来不及反应,倏然放大的瞳仁里划过一道交割的刃光,而随着前后持刀的人倒地,他那锁住这把滴血锋刃的目光才敢移向旁边长身肃立的人。

      “飔飔……”墨银竹眨眨眼,眼底忍不住涌出泪花,颤巍巍地道,“太吓仙了……锅都烂了……”

      凌澌以兵卫的身份在钧天营里扪索了两日,好不容易才找到混在其中的墨银竹,所以现下见墨银竹灰头土脸的可怜样,他除了心疼,还有三分愤懑,他甚至妄图能狠下心将墨银竹丢在这片狼藉的战场,好让他见识一下他们这位国君到底有多在意那位大将军,在意得连命都可以弃之不顾。

      可沉默须臾,他还是妥协地缓和了脸色,然后用指腹揩去墨银竹脸上的血污,并不等缓过魂的墨银竹说一句话,便麻利地将其掳到马背上,勒缰掉头向驻扎的营帐奔去。

      “等等!飔飔等等!”墨银竹来不及询问凌澌来这儿的原由,仅慌张地抓紧凌澌揽住他的手臂,大喊,“我必须去救景云清!他不能死啊!”

      听到这句话,凌澌眉宇间渲染开自嘲的凄凉神色,用强硬的语气冷冷地道:“为保陛下周全,恕臣难以从命。”

      凌澌以往从未在白冥芃面前称过臣,如今他的这句抗命不遵既是在向白冥芃低头,也是在以他大祭司的身份提醒白冥芃,身为北冥国的国君岂能为了所谓的青梅竹马便如此肆意妄为,竟以自己性命当儿戏去彰显什么情笃意深。

      墨银竹一看凌澌有意催促着马匹疾骋,忙不迭地去抢凌澌手握的缰绳:“飔飔!停下!我真的不能不管景云清!”

      “为什么?”随着一声嘶鸣,凌澌松了松手里的缰绳,停下问怀里的人,“一直以来,你为什么如此在意他?可你是北冥国的国君,你要是出了事,北冥国怎么办?”

      我怎么办!你就这么狠心,要让我一次次守着你冰冷的躯体,为北冥骗取我那灼心的眼泪吗!

      墨银竹听罢愣了愣,垂下头道:“飔飔你,你可以不把我当成北冥国国君,我本就不是什么国君,你们北冥国的国君其实已经死了,白冥芃已经死了,你当我是借尸还魂也好,机缘重生也罢,我都不会成为白冥芃,我来这儿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景云清,而你……飔飔,有些事我没办法同你解释,等我们离开这里,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白冥芃……已经死了?”

      凌澌将这句比冰凌还尖锐的话反复地扎进心口,终于在一遍遍的钝痛下心灰意冷似的点了点头,苦笑道,“好,既然你想救景云清,我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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