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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厚实的老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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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临情坊司的有一处亭台楼阁的别院,沈岚烟大多时候都待在这里,除非是遭逢赤武将军搜查,或是认大侄子这种几百年不出一次的稀罕事,否则她很少会去情坊司听几句亦真亦假的醉言情话,在她看来,这些都是逢场作戏的贪欢罢了,毕竟仙官也是人修成的,心藏在皮囊下,是冷是暖,旁人又怎能知晓一分。
可虽说不屑在意舞榭情肆的欢情事,但看到夭老板连夜给她做的香囊,沈岚烟还是情不由己地展颜一笑,只可惜这笑意里掺杂着几不可见的无奈,仿若是被如烟往事晕染开的一抹窃窃愁绪。
不过沈岚烟很快敛起笑容,自是不易被人察觉到这瞬心酸。她把香囊往袖袋里藏好,淡然抬手示意东方晴飔坐下,可以讨一杯她新沏的茶。
东方晴飔瞧他岚姨收到这些梨花酿和香料后心情不错,便趁机提了一句:“岚姨,顺星节晚偷入万星阁的人既然能窥探命格,恐怕日后会对我渡劫飞升不利,我目前虽还没有查清原委,可我想到了一个以防渡劫不测的好办法。”
“哦?”沈岚烟一目了然地看了看他,笑道,“难不成这好法子与那位掌管万星阁的墨大人有关?”
东方晴飔假装惊讶地撑起眉峰,讨好地笑了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我岚姨!”
沈岚烟闻了闻茶香,等放下茶杯后,表情立刻变得肃然,惹得嬉皮笑脸的东方晴飔蓦地一本正经坐直了身子。
“如果不是梨白给我半路认了个大侄子,我还不知道万星阁的星使是这位墨大人,更不知道我情坊司的头牌,风飔飔公子,竟然已经入赘嘉月路庆云小巷墨府,怎么?若我不知,你小子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听到这番话里被加重语气强调的“风飔飔”三字,还有背得贼溜的墨大人家住址,东方晴飔赧然地抬眸,老老实实地解释道:“这不想着,等一切安顿好了,再告诉岚姨,免得让岚姨为我操心。”
“安顿好?”沈岚烟气极反笑,问他,“你都住进墨府了,还没安顿好?”
东方晴飔紧随其后的搪塞的措辞还未脱口便不幸噎在了喉中,他一看沈岚烟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能乖顺地低下头,可怜巴巴地劝道:“岚姨,六……墨大人心地纯良,他和这些来往情坊司的仙官们不一样,况且他能驾驭建木神笔,日后有他助我,北辰彻想利用渡劫除掉我的计谋是不会得逞的。”
破天荒地听见三殿下夸赞天界的仙官,沈岚烟不禁面露诧异,但是现如今,除了墨银竹,整个天界找不出另一个能改动神族命格的人,沈岚烟即使觉得东方晴飔把命完全交给一个认识不久的仙官有些冒险,可她也一时想不到其他法子,便只能放下斥怪的架子,缓下声音叮嘱他:“岚姨没有怪你结交墨大人,只是……总有一日,你要弃掉情坊司风公子的身份,若是你从一开始就与这位墨大人谈了场交易而已,并没有打算撤下伪装与他坦诚相待,那么岚姨奉劝你一句,实意相交可以,但别动什么真感情,我们神族比不得凡人,求不得轮回解脱,一旦动情,只要这天不老便很难断舍这份情意,你如果真的觉得这个墨大人是个可以结交的好官,就更要揣好其他的心思,可不要等到日后浮云一别,再恍知自己被困在了一场无法解脱的大梦中,到时候伤得就不止是你一个人了。”
听到这番警醒的话,东方晴飔突觉心口莫名惊颤了一霎。与墨银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他从未想过墨银竹知道他真实身份后会怎样待他,他甚至觉得以墨大人的脑子,或许等他得了这天界,然后把他家六郎娶到后宫看大门,墨银竹也许才意识到他究竟是谁,所以他根本没有思忖过这件事,也没有想着去顾及墨银竹的感受。
然而现下他却慌了,他害怕有朝一日,他卸下一身的伪装站在墨银竹面前,墨银竹会不会怪他隐瞒帝族身份,会不会觉得他虚情假意,又会不会一气之下与他恩断义绝,或是把他狠狠揍一顿,然后埋在老驴摔出的大坑里……
那这样看来,一会儿回到墨府,本殿下是不是要怂恿福叔多往坑里埋点萝卜?
不过此时的墨银竹就算知道风飔飔公子的真实身份,他也没精力去刨坑埋祸害。
自打从人界回来,墨银竹头痛难忍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时辰,等他醒来后,酒醺的脑袋倒是不怎么疼了,但右边的腰背仍是不减势的疼,尤其在他想要起身时,他惊觉有种抬不起上身的无力感。
可有些事情他不懂,却碍不住他瞎猜,于是他想当然地把自个儿的腰疼与他自行想象的那些不堪入目的靡靡场景联系在一起,以至于他这老腰即使再疼,他也什么都没敢提,只以为歇息两日,多吃几口饭就不治而愈了。
东方晴飔看出他异样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起初,墨银竹见到他捎来的一桌子好菜,眼里陡然像塞了个金乌,急不可耐地往饭桌前冲,然而刚走了没两步,其脸色倏地就变了,整个人也僵滞在原地,多次抬起来想去扶什么的手也一次次堪堪落下。
见墨银竹手足无措地杵在一旁,东方晴飔原以为是昨晚的酒劲还未消,才导致墨大人兀自难受,所以他走过去,伸手扶了墨银竹一把。
没承想,他那手刚往墨银竹腰间一放,墨银竹就犹如一个被点燃的炮竹,腾地一下炸跑了,随即只留下维持半搂半抱架势的风飔飔公子,不明就里地看了看自个儿没带刺的掌心。
之后吃饭的时候,墨银竹如坐针毡般扭捏着身子,偶尔夹菜时往前稍稍倾斜过上身便没来由地“哎吆”一声,接着对上福叔他们诧异的目光,他立马改口嬉笑一句:“哎……吆喝,怪好吃的……”
本来情坊司后厨做的全是墨银竹上一次意犹未尽的招牌菜,可东方晴飔瞧他这次却并没有什么胃口,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几口,鸭腿也没吃,只顾着挺直腰板,端起饭碗,稀里糊涂地扒拉着米饭。
而福叔一看他家小墨大人今晚如此喜欢吃他蒸的米饭,便一个劲儿地给墨银竹盛,直到墨银竹一人干掉了半桶的米饭,一旁看不下去的东方晴飔才担忧地夺下他饭碗,随手温柔地擦掉他嘴角沾上的米粒,对他道:“六郎这是怎么了,我们回家之前不是吃过东西了吗?怎么饿成这样……不过饿也不能吃这么多,趁着外面湿气还不算重,飔飔陪六郎去巷子里走走,消消食。”
坐了这么久,墨银竹是想起来溜达一圈,奈何他这老腰不允许啊,不仅不允许他多走几步,还不允许他站起来。
“你,你们要是吃饱了,该干嘛就干嘛去,这椅子挺舒服的,我,我自己在这儿坐一会儿。”
墨银竹说完,俩手死死抓紧扶手,有种要在自家饭桌前做钉子户的架势。
许是习惯墨银竹时不时地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东方晴飔见状,心里虽纳闷,但也没有太过在意,便由着墨银竹在椅子上坐着,思量着等晚上大被蒙过头,再细细看一看墨大人到底是中邪了还是吃饱了撑的。
眼见着温柔贤惠的小凤姑娘帮着福叔把碗筷收拾了,元宝则去院子里喂老驴,墨银竹做贼似的滴溜转过眼珠子,忙趁着没人注意他,苦咧着嘴,捂着老腰慢腾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躲回了房间。
晚会儿等元宝给他备好热水,他拿娇羞当护身符将东方晴飔挡在门外后,又因沐浴犯了愁。不过他废了好大劲儿,喝了几口洗澡水,总算是坐进了浴桶里,幸而没把自己淹死。
只是方才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后腰,发觉右边好像比左边厚实了不少。
而之前没做过人的老六系统揉着老腰费心想了想,竟完全没把“厚实”俩字同一个“肿”字相联系,反而以强身健体为由糊弄自个儿,还想着明天再多吃几碗米饭,这腰疼的毛病也就痊愈了。
这样一想,墨银竹一晚上拧起的眉头好歹舒展开些,只可惜顷刻之间,他这眉头便又蹙了起来,不为别的,但凭他如何从浴桶里爬出来这件事,也足以让他伤脑筋的。
东方晴飔颇听话地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直到他掐算着时辰,觉得就算墨银竹想做鱼也该是泡足了水,便打算回屋瞧一眼这位鱼大人有没有把自个儿捞起来。
可等他不走正门且不打招呼地进了房间,却看到那一引他遐想的背影正堪堪从水里钻出来,氤氲的雾气仿若勾魂摄魄的迷阵,一下子绊住了他步子,困住了他目光。
东方晴飔自诩一向能把持得住,但突然见此惑乱心神的场景,他还是不由得攒动过喉头,并不合礼数地盯着那断线的水珠自某人肩头缓缓划过其脊背,再滑向……嗯?这后腰怎么看起来红肿了呢?难不成是昨晚乌漆麻黑下磕到什么了?
这时的墨银竹好不容易从水里站起来,正背身扶着桶沿,盘算着怎样出去才能不扯痛老腰,完全没料到东方晴飔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所以等他察觉到有东西覆上他腰背时,一瞬的惊恐令他身子猛地打了个颤栗。
紧接着,腰间突袭的痛楚伴着转瞬的僵滞,反应过来的墨银竹当即转身后撤,结果一下子将后腰抵在了桶沿上,随之而来的疼痛感让他根本把握不住平衡,措不及防地后仰了身子。
东方晴飔没想要出其不意地吓唬他,他只是看墨银竹腰背像是有伤过的淤青,这才忧心不安地凑近瞧了瞧,没承想,却给本就腰疼难忍的墨大人来了个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