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惹不起的沈公子 ...
-
墨银竹被那一对虎视眈眈的贼眼盯得不自在,不禁踟蹰着步子又往生门挪动了半步,生怕这个一句话都不说的冷公子突然拔剑怒指他。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男子忽地起身,骇得墨银竹往后惊跳了一小步,真真切切地诠释了啥叫本大人没什么能耐,但是又怂又喜欢凑热闹。
然而令墨银竹没想到的是,这男子见他发怵,居然规规矩矩地往后退了退身,接着对他客客气气地道:“方才的事都是误会,是那些侍仆莽撞,惊扰了公子,还望公子莫怪。”
嘛意思?这咋都不需要本大人喊破喉咙吗?
瞧对方突然施礼赔罪,还一口一个“公子”称他,向来能屈能伸的墨大人立马从对方搭的台阶上跳下来,回礼道:“既然是误会,那我,我就不叨扰大人了,大人慢用。”
与风飔飔公子混久了,墨银竹好歹略谙情事,不过也稍微有点杯弓蛇影。但无论是不是他疑神疑鬼想多了,他总觉得这大仙看他的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腻味,所以他着急忙慌地说完这句客套话便准备动身离开。
可当他手覆上门缘的瞬间,那个本与他相隔几步的人倏地移身至他旁边,俩手里还各端着一杯满斟的酒盏。
“手下人冒犯公子,是在下管教不严,在下自罚一杯向公子赔礼……”一饮而尽后,男子打量过手里的另一杯酒,接着放低姿态,不怀好意地道,“公子若是不计较此事,不如赏在下个薄面。”
墨银竹犹豫地看着对方向他递近的酒盏,暗戳戳揣摩须臾,自觉对方这举动没有什么不妥,不过就是以酒论交情罢了,于是他满不在意地笑笑,毫无防备地干了这杯酒。
绵绵凉意划过喉头时,墨银竹满脑子想得都是这酒还怪好喝,竟还有一丝丝香甜的果子味,可不过少顷,等这酒好似冒泡的温泉不住地往他容量有限的脑子里漫蓄时,上一刻还在咂摸酒味的墨大人顿时犹如酒过三巡般头重脚轻,禁不住往门框上磕去。
而这时,他身旁那个有所图谋的男子恰怜香惜玉地扶了他一把,并随手撩开他遮目的碎发,一边用指腹轻佻地划过他下颏,一边佯装诧异地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墨银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觉天旋地转得厉害,胃腹中更像是蹿着一把火,烧过他胸膛后又压不住地往他喉咙里钻,惹得他既想酣畅淋漓地大喝一顿,又想把一身的束缚脱掉,好好喘一口气。
晃了晃晕眩且要冒烟的脑袋,墨银竹皱起眉头,尚还维持一丝清明地低喃道:“我难受……”
许是当真烧灼得难受,墨银竹不自觉加重了呼吸,下意识地探手去摸索门框,只想赶紧出去吸几口凉气。
然而他刚伸手,就被身边那人慢条斯理地抬手拦截,然后他便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蛊惑道:“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墨银竹听得恍惚,竟呆愣地点点头,并无力地踉跄着步子,任由支撑住他的人半搂半抱地引他往床榻处去……
帝宫常年仙气充沛,笼罩的护界不仅能为其汇聚四方灵气,还能削弱内外互通的咒法,借此防备有贼人里应外合威胁帝宫,所以一旦动用此类法术必定会折损仙寿,以至于放眼天界,除了自诩可与日月同寿的病秧子三殿下,恐怕还没有敢随意预支余寿的不要命神仙。
其实东方晴飔清楚那七个金乌的烈光能把他一对病眼伤成什么样,也知自个儿这段日子理应需要静养,可自打回到辰星宫屿,他就有种半个时辰不见便如隔三秋的焦虑感,忍不住想要知道墨银竹现下在做什么,是与老墨家的仙驴拌嘴还是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情坊司接他回家,又或是闷在房里清算他为数不多的家当。
于是当得知墨银竹果真去情坊司谋职的消息后,东方晴飔不惜动用帝宫禁术,先是乐此不疲地听梨白一遍遍禀告墨银竹在后厨的情况,之后或许觉得不能满足陡然放大的好奇和念意,便怂恿梨白拿着镜子去后厨,然后将镜子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即可。
至于什么叫做安置镜子的合适位置,八成只要是能让他看到墨大人的位置都是绝佳之处。
而梨白正是带着镜子退出三楼时撞见了那个四处寻他的后厨伙计。
在情坊司做事的仙厮皆曾受恩于沈岚烟,平时端茶倒酒的时候颇擅于为他们掌柜的听探消息,所以墨银竹被带走不久,梨白当即就精准地锁定了二楼拐角的那间客房,并完全没有犹豫,单枪匹马地“杀”了过去。
然而他还未冲到客房门前,守在门前的四个侍从立马拦住了他,其中一面相狠戾的随侍见他,愤然斥道:“放肆!郎统领在此,你一个小仙竟也敢乱闯!”
梨白只顾着祈祷墨大人不要出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侍口中的“郎统领”是哪处神门的督吏,仅急慌慌搬出他们情坊司的当家老板,震慑道:“不怪小的着急,刚才被你们带走的人是我们沈掌柜的亲侄子,我们掌柜的现下正找这位小公子呢,可不能耽搁了。”
挡门的随侍一听,有些吃惊地与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但随即瞧了眼身后禁闭的房门,仍然不退不动地惊愕道:“你是说,那装扮寒酸的公子是沈老板的侄子?还是亲的?”
梨白捣蒜似的点头,眼见着这几个半信半疑的侍从乱了神思,忙不迭故意抬高声音,又补充一句:“劳烦几位大哥通传一声,我们掌柜的就这一个亲侄子,平时护得紧,若是沈公子无意惊扰了郎统领,还望统领大人看在我们掌柜的面子上,可别同沈公子计较。”
连统领帝宫侍卫的赤武将军都会给沈岚烟面子,梨白原以为这样一说,这房里无论是哪座仙城的护城统领都该意识到,这位暂且被扣上沈老板亲侄子帽子的墨大人不是随便就能招惹的,要么赶紧放人,要么就等着被他们掌柜的扔出情坊司,自此就别想在这帝都城安身立命了。
况且凭墨大人与他们殿下的交情,梨白心想,要是墨大人真出了什么事,他们殿下还不得刨了这人八百辈祖坟!
也许是估摸出扣押“沈公子”的后果,方才还斥责梨白的随侍为难地在原地杵了片刻,接着快步走到门前,叩门劝诫里面的人:“大人,这沈公子乃是沈老板的亲侄子,您要不……”
一句提醒那位郎统领切莫轻举妄动的委婉言辞还未说完,房里的灯倏地一下熄灭了。
梨白见状,大惊失色地憋滞了呼吸,旋即,边慌里慌张地掏出镜子,压低声音喊叫他们那位运筹帷幄的三殿下,边不怕得罪什么统领大人似的往房里冲。
可不料,这四个守门的侍从就同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分明已经知道这位“沈公子”不能惹,但一看房里熄了灯,竟更愈肆无忌惮地阻拦梨白,逼得梨白在心里对着他们沈掌柜磕了个求饶的响头后,只能不管不顾地动用起法术,引来了一群情坊司的仙卫。
那四个侍从一看,索性也不顾这情坊司是谁的地盘,齐刷刷拔出了冷剑,颇有种鱼死网破的势头。
整个情坊司瞬间安静下来,楼上楼下贪欢享乐的仙官神裔见此场面皆敛了笑意,不明就里地看热闹。
而就在梨白一咬牙一跺脚,打算先出手时,那郎统领的房里乍然传出一霎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还不待众人揣测过房里究竟发生了何等不可名状的大事,紧随其后的痛呼很快将那几个准备干架的侍从引进了房内。
听到这不间断的哀嚎嘈骂,心急之下,梨白随那几个侍从冲了进去,但他扫顾一圈都没有见到墨银竹的身影,房间此时只有一个捂着半张脸在地上翻滚狼嚎的男子。
这男子中衣散敞,胸膛处有浸染的血渍,捂住右眼的手指缝里还淌着猩红的血水,大抵是被人废了一只眼睛。
然而房里并没有明显打斗的痕迹,桌上酒盘及四处摆设也都规规矩矩地待在原处,除了后窗支起并飘进来阵阵凉风,触目惊心地也仅是男子半张脸上醒目的鞭痕而已。
随后,管巡天衢大街的郎统领被沈老板的亲侄子揍了的事很快传遍了情坊司,趁着沈岚烟出面解决此事,梨白难得松了松提到嗓子眼的心,悄然退到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忙对着镜子哭喊他家殿下:“殿下殿下!不得了,出大事了!呜呜,属下无能,把墨大人弄丢了!真丢了!咋办呀……”
听到他没出息的哭诉,镜子那边的人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没事,咱家殿下也丢了,想是能与墨大人有个照应。”
梨白一惊,难以置信地抹了把眼:“寒酥?怎么是你?咱家殿下呢?咱家殿下去哪了?!”
辰星宫屿的寒酥仙君俩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梨白:“……”
我觉得方才那什么郎统领房里的后窗就是专门为咱们殿下敞开的……
“可是,殿下会带墨大人去哪儿呢?难不成回嘉月路庆云小巷墨府了?还是私奔了?”
梨白摸不着头脑地嘟哝,镜子里的寒酥一听,解惑道:“殿下说这两日会待在人界。”
“人界?”
梨白挑了挑眉,心说,还真是私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