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立春大吉

9、第 9 章

　　衙门离她们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个男人要比春棠高上两个头，如今像条狗一样被小姑娘拖在地上，身后还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婶子，这场面着实有些壮观，引得往来行人纷纷驻足。

　　几人还没走到衙门，春棠就瞧见不远处的秦一朝，她小跑几步，大叫：“一朝哥，一朝哥，我抓了个小贼。”

　　被拖行的男人龇牙咧嘴的哼了几声。

　　秦一朝转身，瞧见这场面，十分震惊，愣了一瞬才走上前，蹲下身去瞧那男人。见男人低着头躲躲藏藏的，秦一朝反倒来了兴趣，掰起他的头，笑出了声：“哟，这不老四嘛，被个小姑娘逮着了？”

　　被唤老四的男人低着头，耷拉着眼，一声不吭。

　　秦一朝从春棠手里接人，老四侧了个身又准备跑，脚还没迈就又被春棠一把抓住，圆脸小姑娘横眉冷对，有些凶悍：“你还跑？”

　　小姑娘的手白白嫩嫩的，还有几个肉窝窝，钳着胳膊像被铁爪抓住一样，剧痛无比，老四抖了抖，嘴唇发白，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秦一朝方才也伸手去抓了，没抓到，这老四跟条泥鳅似的，滑溜溜，以前他们逮过他许多次，每到关键时候都被他跑了。

　　这下他也不逞能了，让春棠把人给他送进去，边走边问她：“怎么回事儿？怎么遇到他了？”

　　春棠：“他要跟我交朋友。”

　　“什么？！”秦一朝震怒，转身踢了跟条死狗一样的老四，“我妹妹才十岁！”

　　“冤枉啊.......”老四手疼的厉害，他自个儿估摸着骨头都断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姑奶奶开口就这么句话，“我哪敢啊，真冤枉啊......”

　　春棠哼了一声，把先前发生的事情同秦一朝讲了一遍，着重强调：“红霞姐伤的很重，都流血了！”

　　她这样想着，手上的力道越发的重，老四吃疼，哎呦哎呦的叫唤，秦一朝听了更烦，又踢了一脚：“坏事做尽还好意思叫。”

　　也没有什么审讯的过程，进了衙门秦一朝就叫了两外两个小衙役，让他们把老四送到牢里。交接的时候还特意说了声小心：“这小子滑头，劲儿也大。”

　　春棠抿着嘴看秦一朝，见秦一朝看她，嘿嘿笑了几声：“所以你刚刚是真的没有抓住对不对？”

　　秦一朝笑，也不觉得比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丢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一身力气，我哪儿能跟你比？”

　　“他大哥是哪位？”春棠有些好奇，“你认识吗？”

　　“怎么？”

　　“红霞姐伤这么重，好歹让他把医药费付了吧。”

　　秦一朝被逗得不行，掏出一枚碎银子：“我先给他垫上，到时候我从他身上找回来。”

　　春棠接下：“你也可以去找他大哥，他刚刚说他大哥很厉害。”

　　“那可不是个容易事儿。”

　　春棠眨眨眼：“那你带我去呗。”

　　秦一朝没说话。

　　春棠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秦一朝有些好笑：“小孩子不要打听这么多。”

　　“我已经十一岁了，“春棠有些不忿，“我觉得我可以帮上你。”

　　这话提醒了秦一朝，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春棠：“怎么算的就十一岁了？”

　　“虚岁。”

　　“那是不是明日你就二十了？”

　　春棠瘪嘴，控诉的看向他，一张小圆脸可怜巴巴的。

　　秦一朝安抚小姑娘，道：“还真有需要你帮忙的。”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春棠便精神起来了，睁着双大眼睛看他，不过他没再继续说，反而带着春棠出了门：“今日先不谈这事，你先跟着婶子们回去，今日不太平，路上注意安全，保护好婶子们。我今日事情有点多，就不送你了，过几日再去找你，同你细说。”

　　春棠被他一句“保护好婶子们”激励到，挺起了胸膛，又重申：“你一定要记得啊！”

　　另一边，红霞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她伤的不算重，只是摔倒时蹭到了地上的石子，磨破了皮，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道伤口没好之前不要碰水，免得日后留疤。

　　一行人汇合，准备出城去，路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春棠带着魏时安走在婶子们中间，尽可能的减少存在感。虽然距离年初已经过了许久，但她带着魏时安站在京城的街道上还是会有些惊惧。

　　今日荣威没有守城门，城门口的守卫板着一张脸，盘查时十分仔细，但也只是照例，没有多看春棠和魏时安。

　　城门口的流民比上回多了许多，精神状态也十分让人担忧，或坐或躺，眼神十分麻木，看起来可怜得紧，春棠心中沉重，却又无可奈何。

　　牛车晃晃悠悠的向桃花村的方向驶去，桂花婶子叹了一口气：“这些人的眼神怪瘆人的，往后咋们能不出来还是不出来吧，多存点东西，非要出来也找个伴儿，不要落单了。今儿我买东西时还听到别人聊天，说有人在回家的路上被流民砍了.......”

　　众人纷纷附和，就着这话题聊了起来。

　　过了几日，春棠在家背汤药歌，她背了好半晌了，抓耳挠腮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下一句，转身就瞧见秦一朝进了门。他脚步匆匆，一身衙役服上都是灰，看起来皱巴巴的，有些狼狈。

　　魏时安原本在喂鸡，瞧见有人进来蹬蹬蹬的跑到春棠身边。

　　春棠和秦一朝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半晌，春棠开口：“怎么了？”

　　秦一朝十分自然了进了灶房，拿出几个碗从水缸里舀了水，分给了身后另外两个衙役，态度自然地像是在自己家。

　　“你去收拾一下，”他咕噜咕噜的把水喝完，“待会儿跟我去趟衙门。”

　　春棠睁大眼睛看他：“我犯事了？！”

　　“想什么呢？”秦一朝差点被呛到，“你上回不是说要帮我忙吗？现在，就是需要你的时候，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进城。”

　　“我帮忙？我能帮上忙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秦一朝正色：“怎么这么不自信，我们小春棠多厉害！区区小忙不在话下。”

　　春棠听得有些恍惚，她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叫她了。

　　“我要去做什么啊？”

　　“这个不着急，去了咱们再说。”

　　春棠看看秦一朝，抬脚走了两步又转身，看站在自己身边的魏时安，两人同时抬头，睁着大眼睛看向秦一朝。

　　秦一朝犹豫了片刻，拍板：“时安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有工钱吗？”

　　“少不了你的。”

　　“那时安有吗？”

　　秦一朝无语凝噎。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春棠连连摆手，“要去几天啊，我们要不要带几件衣裳？”

　　“还不确定，”秦一朝大刀阔斧的坐在魏时安原本坐的凳子上，那凳子很小，他坐在上面显得十分局促，“你随便带点吧，到时候包吃包住，实在不行让我娘去给你们买新衣服。”

　　“包吃包住！”春棠喜笑颜开，带着魏时安进屋换了衣裳，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眼巴巴的站在秦一朝面前示意自己可以出发了。

　　一大一小，长得不像，神情不像，却意外的和谐，瞧上去竟也像是一对亲姐弟。

　　秦一朝瞧着欢乐的春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憋出一句：“你还得去同里正他们道个别。”

　　“这不是你要做的事情吗？”春棠理所当然，“你请我去帮忙，自然要你去说。”

　　“行吧，”秦一朝说，“你带我去。”

　　春棠带着魏时安和秦一朝他们去找里正，又支会了红霞姐她们，开心的拎着小包袱进城了。

　　路上秦一朝同春棠简单的讲起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早先只知道最近一直不怎么太平，但究竟怎么个不太平法，她却是一问三不知。

　　秦一朝说的也不怎么详细，只说城外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有些混进了京城，有些去了周边的村子。其中不乏刀口舔血之辈，是以他们最近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

　　“你上回逮住的那贼人也是流民，不知怎么混进城里来的，领了一帮小孩和城中流氓搞了个什么虎头帮，虽说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时常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之前我们蹲过好几次，这些家伙年纪都不大，但十分滑头，一个比一个溜得快。”秦一朝压低声音，“还有人说，他们像是会什么妖法。”

　　妖法？春棠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妖法？

　　秦一朝的表情有些奇怪，看自己的眼神同平日也不太一样，春棠看不懂，但下意识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说呢，”秦一朝沉吟，“原本都是普通人，可不知从哪天起，他们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掌握了一些特异功能，有人跑得更快了，有人力气变大了，有个人还可以凭空冒火......”

　　“冒火？”春棠睁大眼，“怎么冒？自己冒吗？自燃？”

　　“刚开始有人来报案时我们也不信，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可后来报官的人越来越多，我们也不得不重视，于是派人盯了他们半年，亲眼瞧见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其中有个小女孩还长了双鸟的翅膀，就在我面前飞走了。”秦一朝没有回答春棠的问题，反而从胸前掏出一根大的夸张的黑色羽毛，春棠上手摸了摸，像是乌鸦的羽毛，但是太大了，反而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春棠觉得自己似乎在接触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也不单是这群小孩，衙门今年新来的一个小伙子也有这种特殊能力。”

　　“他也会变成鸟吗？”

　　秦一朝摇了摇头，看到魏时安专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羽毛，笑了笑，把羽毛递到了他面前，示意他摸一摸。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同往常无数次一样被忽略，谁知魏时安这次破天荒的搭理了他，表情凝重的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黑色的羽毛，随后很快的收回了手，表情还是有些呆愣。

　　秦一朝把羽毛收回去，回答春棠先前的疑问：“飞倒是不会飞，不过他们说她能听懂树在说什么。”

　　春棠还没来得及感叹，又听见秦一朝的声音：“最近太乱了，上头在全城赵寻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我们这种普通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去处理别的事。这次去了你们就好好跟着我，别乱跑，知道吗？”

　　“我不是来帮忙的吗？”春棠好奇。

　　“你这次是来帮我的，自然是要听我的。这次我给你们的任务来长个见识，就是好好跟着我，不要乱跑，凡事听话。”秦一朝说了几句，又看春棠，“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我也不瞒你，我原本是没打算叫你的，但上回你逮老四被上面知道了.......”

　　他这话没说完，但余下人也能听懂，上回春棠拖着老四进衙门时被于默申瞧个正着，那厮向来同他不怎么对付，出了这档事之后还特意在上峰面前提了春棠好几回，即使他再怎么推脱是碰巧，还是没能护住春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