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立春大吉

36、第 36 章

　　翌日一早，春棠还没有从莫时庭离开的悲痛中缓过神来，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自顾自忧伤，门口传来敲门声，“砰砰砰”十分急促，春棠还没起身就听红蕊姐的大嗓门。

　　春棠慢吞吞的起身穿衣裳去开门，今日是个罕见的好天气。雪下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风也不刮了，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上，肆无忌惮的散发出他的光芒，带着微微暖意。

　　这因着莫时庭在家的缘故，春棠这三日一直没怎么出门，即使偶尔去一趟也是急匆匆就回来了，红蕊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好不容易住了雪，就准备来看看春棠这几天在捣鼓些什么，一进门就被院子里的十几个大雪人惊呆了。

　　待看清了那些个雪人之后，她悲从中来，愣了一下，就哭出声来。红霞在一旁也红了眼眶。

　　春棠劝了好久才把两人劝好，又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问他们今天是来干什么？

　　红蕊吸着鼻子：“今日天气好，我们出来转转，你明日有空吗？二婶说明日如果天气好的话，我们就去城上买点东西。”

　　这一场雪下的有些久，她们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城里了，春棠连忙点了点头。

　　红蕊她们在这里没没待多久，说了一会儿话就各回各家了。春棠想着好不容易去城里一趟，不能白跑，于是背了个背篓上山了。

　　她每每上山运气都很好，大雪封山，也能遇到一只虚弱的小狍子，小狍子踉踉跄跄的四处奔跑，像是找不到方向，叫声也十分凄凉。春棠握紧的拳又放开，转身准备下山，一阵风吹来，血腥味在鼻尖弥散开来，她有些震惊的回头，发现小狍子撞死在了她身旁的那棵树上。

　　鲜血从它头上不断涌出，春棠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觉浑身发寒。

　　天色黑了又亮，清晨的天很冷，春棠挨着桂花婶子坐在牛车上，昨晚村里有个姐姐生了孩子，红蕊红霞都要留在家中帮忙。春棠不太懂这些习俗，也没有多问，坐着摇摇晃晃的牛车去了京城。

　　这日的京城很是热闹，地上的积雪还没融化，但是街道上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有许多官兵在路上巡逻，桂花婶子拉了人问，才得知今日是柳祭酒家中的女儿同成王殿下大婚的好日子。被拉住的那人是个有些年纪的妇人，看了春棠两眼，又冲桂花婶子道：“到时候带你家小孩儿多抢几个红包。”

　　柳祭酒家中只有一个女儿，春棠是见过的。柳小姐是大小姐的手帕交，两人性格虽然不同，但是却格外聊得来。春棠私下听好些人议论过柳小姐可能会是未来的大少夫人。有那么几次她与大公子见面时也是一脸羞涩的的模样。

　　莫家被抄家的那天。春棠带着魏时安躲躲藏藏时也曾听到过柳姑娘的消息，据说柳祭酒家的女儿在家中放了一把火，自己又一根白绫上吊了。春棠当时内心惶惶，却又说不出的凄凉。

　　大街上打扫的十分干净，主路的积雪都被清扫了，路两旁站满了人，似乎都是来看热闹的，不远处有锣鼓的声音传来，春棠像条鱼似的，拉着魏时安钻七拐八拐到了最前面。迎亲队伍慢慢靠近，入目都是喜气的红，为首的男子穿一身喜服，浓眉大眼，左眼和眉间有颗很扎眼的痣，骑着高头大马，满脸喜气，不断地冲周围的人拱手示意。这就是成王了。

　　成王身后跟着许多马，还有许多人，春棠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那顶红色轿子里面，她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坐着柳姑娘。

　　场面十分热闹，一路上有人朝路两旁扔一些小红封，周围的人都伸出手弯下腰去抢，春棠眼疾手快抢到了好些个，旁边有个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孩瞪了她好几眼，春棠自动忽略，就当没看见，不抢白不抢。

　　他们这日坐的是隔壁梨花村的车，快到村口时桂花婶子说她要去梨花村一趟，让春棠自个儿回去。春棠背着小背篓跳下车，冲桂花婶子挥手，目送着那辆车远去。

　　她手里拿了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边走边吃，才走了几步就瞧见不远处有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正在朝自己挥手，是之前那个杏花村的少年。

　　马车周围站了许多人，那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站姿也很是端正，只是都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太好惹，春棠有些好奇的瞧了几眼，又瞧见那少年朝自己招手。她没动，那少年侧身，同周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在那人点头后，他跳下车，朝春棠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肩膀上的伤似乎已经好全了，行走间十分自然。走近了，春棠才发现他今日穿了一身蓝色袍子，春棠也是有些见识的，一眼就看出来这料子不便宜。

　　少年走到春棠面前，抿嘴，似乎是想笑一下，却没有笑出来，嘴边的梨涡转瞬即逝。

　　春棠看看不远处的那群人，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你没事吧？”

　　少年摇摇头，看着春棠：“我亲生父母来找我了，我要跟着他们回去。”

　　春棠十分震惊，瞧了眼不远处脸上有道疤的凶悍男人：“那是你爹吗？”

　　一人粗犷，一人斯文，这也不太像呀。

　　“那是我爹的下属，”少年摇摇头，“他们说我爹娘都是当大官的，还带来了信物和画像，都能对得上。”

　　“那他们怎么不自己来接你？”

　　“他们太忙了，”少年有些失落，“都抽不出身。”

　　少年说完，看到春棠纠结的表情，露出个笑，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我已经想好了，总不至于比现在更差了。”

　　春棠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爹娘在哪儿？”

　　“在晋城。”

　　春棠不知道晋城在哪儿，她想了想，把少年拉到一边，伸手在自己身上摸摸索索，从兜里摸到小背篓，抠抠搜搜凑了十两银子，悄悄摸摸的全部塞到了他手中。

　　“穷家富路，你一人在外面要多加注意，我上次瞧见你会缝衣服，你找个时间把这些银子藏到你旧衣服里，别让别人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春棠面容严肃，又把自己的小匕首递到他手里：“还有，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实在不行就回来，来桃花村也行。”

　　少年握紧匕首，眼眶发红，看着春棠的眼睛泪汪汪的：“多谢你，春棠妹妹。”

　　不远处的马车帘子被撩起，从车上下来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女子穿一身紫色的衣裳，十分轻薄飘逸，她带幂篱，看不清脸，身后背了一把很大的古琴。她从马车上走下来，声音十分冷淡：“该走了。”

　　少年抖了一下，把匕首藏到袖中，他握住春棠的手，有些用力：“多谢你，春棠妹妹。”

　　说完，他转过身，小跑回去，上了马车。那女子也跟着爬了上去。

　　不远处护卫模样般的人走到马车旁，马车转了个头，帘子又被撩开，少年从车窗探出头，用力的冲春棠挥了挥手：“春棠妹妹，日后再见！”

　　春棠也伸出手挥了挥。

　　少年没有把头收回去，一直撩着帘子看春棠，春棠也没动，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清。

　　春棠闷闷不乐的走回村里，魏时安还没放学，她把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就直接去了王大夫家中，王大夫瞧她这样子有些好奇，问她怎么了，她便说起了今日回来时遇到的事，王大夫安慰她道：“听你描述的这阵势，他家中定是极为富裕，接他回去也是件好事，总比他在这儿做苦力求生好。”

　　“但愿吧。”春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