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蝴蝶》蓝色的蝴蝶cx

20、和林夏的谈话

　　当我从昏迷中苏醒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身上还盖着暖和的被子。而我的额头上还放着一条毛巾。
　　这里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在帮我？
　　我经常从电视中看到，当人们恢复意识醒来以后总是会习惯性地询问：“这是哪儿？”实际上，只要他们稍微动动脑筋，就会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可没那么傻。再说我身旁也无人可问。我开始仔细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来。
　　尽管窗帘布被拉上了，我看不到窗外的景色，但我判断现在的时间大概率是晚上。因为光线没有从窗帘下方的缝隙透进来。这里也不像是医院，因为这张床看起来很普通。我似乎是在一户人家的卧室里。
　　正当我继续想要判断这里是哪的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我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却发现走进来的人居然是林夏。
　　“你醒了？”她走到我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了。
　　我突然发现，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那么的熟悉，在墙壁上铺陈着天蓝色的壁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无数红色的小心形图案。书柜上摆放着我所喜欢的书籍。毫无疑问，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房间，也是张久复和林夏的家！
　　我突然知道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因为他们的目标就是我！当她走过来试图取下我额头上的毛巾的时候，我粗鲁地推开了她的手。
　　如果他们真的是陌生人，我会非常感激他们的行为。但他们却不是别人，而是偷走记忆的贼！他们是这一切的元凶！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更好地操纵我，让我在他们的虚伪诱惑面前束手就擒。我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的厌恶和憎恨。
　　“为什么？”我大声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要窃取我身边人的记忆！你们到底是谁？说啊！”
　　“你先别激动。你现在发着高烧，你再一激动的话体温会升得更高的。”林夏说，“你从早上一直到昏迷到现在。要是我们不做些什么的话，你会因此而死去的。”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原来穿着的鞋子就放在床下面。我穿好我的鞋子，还是感觉鼻子有点堵塞，有点头晕没力气。我有点站不稳，整个人像是不倒翁一样有点摇摇晃晃的。林夏看到我这样子就用手扶住了我。我大声对她说道：“别碰我。”我站在她面前，双手叉着腰说，“你怕我会死去？可那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难道你们不知道，偷走他们的的记忆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让一个拥有家庭的孩子失去温暖的家，迫使他们流落街头。这还不够，从此以后，我永远不能与他们相认。即使是我的亲生父母在我面前，我也只能当作不认识他们，对他们撒谎。让一个孩子失去了所有亲人、朋友，失去所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夺走一个人所拥有的一切幸福。你们这么做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这时，张久复也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大概是他听到我在房间里大声吵闹的声音了。我怒目圆争着盯着他们两个看。
　　然后，我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了房间的门。毫不犹豫地向外跑了出去。我知道，我多停留在这里一分钟，就会多一分受到诱惑的侵扰，他们看似对我照顾有加，实则只想用物质诱惑束缚我。虽然在这里，我可能不必风餐露宿，不必每天过着艰苦的生活，不必徒步走过漫长的路，也不必在天台过夜。但我绝不会这么做。他们表面上为我提供了最好的东西和最舒适的生活条件，但其实他们只是想用这些东西来困住我。我不想在停留在这里多一分钟。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们！因为他们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一走出大门，就径直走向电梯，按下向下的按钮。不一会儿，电梯就来了，我匆忙走了进去。突然，我看到他们两个人追了过来，我立刻按下关门键。最终，电梯门在他们赶来之前顺利关闭了。
　　我紧紧握着电梯的扶手，镜子里的我喘着粗气。那个小男孩在镜中望着我，苍白的脸色、局促不安的神情以及凌乱的头发，就像一个破碎的玩偶。身上的衣服破旧且脏乱，这个样子，已经不再是我一个月前的样子了。我怀疑，连我自己都不再认识这个我了。
　　电梯门开了，我夺路而逃。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就算我逃了，他们还会继续抓住我的。而我无家可回。我该继续去流浪吗？我不知道，但至少这一刻，我是自由的。
　　我刚走下小区的单元门，就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为了不被发现，我迅速躲进了一片茂密的树丛，洒金珊瑚和其他植物的叶片遮住了我的身影。高大的树丛围绕在周围，略高于我的身高，营造出一片隐蔽的空间。我坐在那里，由于之前的一番奔跑，我满头大汗。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奔跑了。我的高烧还没有完全消退，鼻子也不通气。
　　“他跑哪里去了？”我听到了林夏的声音。从树叶的缝隙中，我窥见到张久复在东张西望地四处搜寻我的踪迹。但显然一无所获。我挑的藏身处还是不错的。
　　“他已经走远了。”张久复说。
　　张久复已经走了。可她还是不甘心，还在四处寻找着我。直到最后，她喊出了这样一句令我出乎意料的话来：“我知道你就在旁边，你快出来吧。我知道我做错了一些事情，可是......我......”我不为所动。又过了许久，她像是抽泣了，对我说：“如果我能够做些什么来弥补这一切呢？如果我告诉你，你父母和其他人的记忆是可以被正常恢复的呢？”
　　当我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差点直接蹦了起来。好在我没力气做这些激动的动作了。我又冷静地想了想，她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为了哄我出来？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如果她能够恢复记忆，爸爸妈妈也不会再把我当作陌生人，那我不就又可以回家，过上以前的生活，和大多数人一样，与我的家人在一起。回到我的家！而我一直苦苦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现在的我就像个三岁小孩一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可以恢复他们的记忆吗？”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坐在绿化带的边缘石上放声大哭。
　　我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她，在我心中她一直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她是为了我而哭泣吗？我本想安慰一下她，但却也说不出话来。
　　我坐在她的旁边。过了一会，她平静了下来。
　　她终于开口慢悠悠地说道：“但是你必须先跟我回家，到时候我会慢慢跟你说，告诉你应该怎么做才能够恢复你家人和别人的记忆。当然，要寻找回这些记忆的过程是十分艰难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稍有不慎，落入一个陷阱中，你可能就永远都回不来了。我敢肯定大多数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去冒这个险。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去做，我会告诉你怎么去做。”
　　“好。”我只是生硬的回答她道。根本不敢相信糟糕的日子也可能会有结束的一天。

　　我和林夏回到了家。张久复看到我跟林夏乖乖的回来了感觉有些诧异，便问道：“他怎么回来了？”林夏刚开始没有回应，然后过了几分钟，她非常冷静地说道，“我告诉他了。”
　　“你告诉他什么了？”张久复急忙问道。
　　“你认为他是个独立的人吗？”林夏朝我看了一眼，张久复轻轻地点了下头，“那么我想，我们应该尊重他。他有自由选择的权力，去做或不去做，这完全是他个人的选择。但是他有权力知道与这件事相关的事情。”
　　“去做什么？”张久复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他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们拿走的记忆应该被送到了我们的世界当中。我不知道这些记忆上面会如何做处理，但它应该会放在记忆库里很长时间。虽然这些记忆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但是我想，他如果真的到了那里，应该会有办法能够拿回这些记忆存储体。”
　　“你疯了，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带来......”张久复没说完这句话。但从他的语气和面部表情可以明显感知他很愤怒，我感觉到这份愤怒中还带着一丝惊慌失措的情绪。
　　“有些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林夏依旧平静的说道。
　　张久复生气地走了，他气呼呼地离开了这，他用力关上了门，使得这扇金属做的门发出了重重的响声。只留下了我和林夏两个人，房间一瞬间变得很安静。

　　“过来吧，让我们来谈谈这件事。”林夏对我说道。
　　于是，我走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了下来。餐桌上非常干净，没有剩菜。林夏坐在对面，手上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就这样，我们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们，因为我们夺走了你的家，夺走了你的幸福，夺走了你赖以生存的一切，不是吗？”听到她这样说，我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所以现在我把找回你的家、你的幸福的方法告诉你，我们扯平了。”林夏说，“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去寻找回这些记忆？你觉得你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们？”
　　“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觉得如果他们，那些失忆的人忘了你，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影响会很大吗？”
　　“是，”我想了想了说，“特别是对我的父母来说，他们失去我一定会很痛苦......”
　　“可为什么呢？他们甚至都不记得你了，你会为一件不记得的事情而感到痛苦吗？比如说你小时候因为饥饿而哭喊的时候，你现在还为那件事情感到痛苦吗？”
　　“不。可我的妈妈知道这些。而且我想.....我想，如果没了我，家里会变成另外一种状况，谁去到托管班接我妹妹呢？还有，我有时候在家里也会承担些家务，但我走了以后这些事情都没人做了。”
　　“你觉得为家里做了这些事情，对吗？可他们完全可以找一个晚托班或给她报个兴趣小组，可能一年多交个几百块钱，这事就解决了。还有你每天做家务的时间，应该不超过半小时。可这些简单的家务他们也会做啊，他们每天多抽个一刻钟时间来做这些事不就好了？而且他们做得比你更好。不会把碗碟摔破，或者犯些愚蠢的小错误。”
　　“你是在羞辱我吗？”
　　“我没有，我只是在帮你找出你的弱点。你知道吗？如果你是为你的父母而去的。那他们会告诉你：‘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没有你照样过得好好的。因为你对他们来说只是多余的一部分。你瞧，他们现在过得多开心啊！’
　　他们甚至会通过某种手段让你憎恶你的父母，通过制造某种幻象，把你最看重的人在你的心中先全部打垮，到时候，你还会去坚持为了他们而去寻找答案吗？”
　　“他们会这样做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听好了，”林夏发现我对即将面临的风险竟一无所知，她既生气又严肃地对我说道：“他们会放大你身上的弱点。如果你没有坚强的意志力，你很容易被他们洗脑。他们会利用一切手段去引诱你走向他们，以此去放大你的贪婪，放大你的缺点，制造出许多幻像，让你最后自己把自己囚禁住。”
　　“我会有生命危险吗？”
　　“你所面临的最大的危险，就是被困在那里再也回不来了。除此以外，你没有任何危险。”
　　“也就是说，”我想了想说道，“如果我的意志力足够坚强，我还是可以在那里找到我家人的记忆，然后带着这些记忆存储体回到这里。然后，一切就归于正常了，对吗？”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她毫不客气地说道，“大多数情况下，你还没到那里就已经被他们制造的幻象给困住了。”
　　见我沉默了，林夏又接着说道，“你要想好了，毕竟你是要去另一个世界寻回记忆，不是去家门口的公园玩耍。在那里，每一天你都会遇到不同的危险。稍有不慎，你就会掉入陷阱之中。你想好了吗？”
　　“我知道自己身上的弱点很多。”我说，“我其实是一个很胆怯的人，让我感到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我怕黑、怕蜘蛛、害怕和不熟的人说话。怕这个怕那个。有人说我比女孩子胆子还小。而且我过于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如果别人说这样不好，我就会放弃。而老师说这样的人是做不好事情的。
　　“你说的对，其实是我离不开他们。可如果这是唯一能让他们记忆恢复的办法，我想要去去试一下。至少，我要找到一个答案。就和那个小男孩最终的梦想一样，去找到属于自己的‘蓝色蝴蝶’。”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整理着桌上的物品。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对我说：“到月底的时候，我们会带你去一个废弃的地铁站。在那里，有一趟列车可以通往我们的城市。”
　　我问：“外星城市？”
　　我看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日历，今天是29号。离月底还有2天。最后的2天......也许，我应该用剩下的日子去做些什么。万一，我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呢？该怎么办？
　　“我想先回一趟家。”我对林夏说。
　　“回家吗？可你知道的，他们失去了对你的记忆。而且你可能会对他们的记忆造成损害。你现在去又有什么用呢？”
　　“我会小心翼翼的，我不会让他们知道我是谁的。我不会直接回家，只是在家的附近转一转。我想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为这个家做最后一点事情。”
　　“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不想总是麻烦你。”
　　她递给我一张公交卡，“那这张卡归你了。”
　　“谢谢你。”我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