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归》郁金裙

42、第 42 章

　　“叙娘是我！”
　　来人身手敏捷，躲开来自温叙的偷袭。
　　他蹲下，担心地看向她，双手无处安放：“你还好么？可有哪里受伤？”

　　心中紧绷的弦在此刻终于得以放下，温叙疲惫地靠着旁边的石墙，微微瞌眼，那支被攥得死死的箭被丢在地上。
　　密道里很静，回荡着轻微的喘息声，她呢喃道：“脚扭伤了，我走不动了。”

　　“方便让我看看扭伤的情况吗？”谢璟泽轻声问道。

　　温叙吃力地点头，抓起裙摆露出扭伤了的脚踝，那里早已红肿一片。
　　她强忍了很久的委屈和惧怕在此刻终于决堤，眼睛氲湿，无声地哭了起来。

　　“有些严重，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你还有力气吗？我抱你出去好不好？”谢璟泽认真地检查了温叙的脚伤，转头却看见她正在哭，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打湿了他的手背。

　　眼泪灼伤了谢璟泽的心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温叙，即便是她扶棺归昭陵时也不曾在旁人面前这样哭过。
　　谢璟泽无措地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温叙的脸，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笨拙安慰道：“没事了，我在。你的脚伤的严重，别再动它了，我抱你出去找大夫上药好不好？”

　　温叙哽咽地嗯了一声，快速地平息了情绪。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复又伸手抓起那只箭，任由谢璟泽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地抱在怀中往外走去。

　　他是刚从剿匪处赶过来，身上的战甲冰冷地咯着温叙的手臂和背部，让她有些缩瑟。

　　“你进来寻我时可有看到有刺客在追杀知秋？”温叙抬眼望着谢璟泽的侧脸问道。

　　谢璟泽飞快地瞟了一眼温叙，又立即将目光收回，直视前方，严肃地回道：“那几名刺客刺杀未遂，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已经自尽了。叙娘不必担心，有暗卫帮助，知秋只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温叙叹了口气，眼皮越来越沉，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还是累得靠在谢璟泽的胸膛逐渐睡着了。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映入眼帘是素色纱帐，床对面是玉色的屏风，前几日才摘的栀子花还好好地养在瓶子里。看来他们没有回到郡主府，而是在山庄院里。

　　身上换了一套新的衣裳，温叙掀开被子，那只受伤的脚上敷着草药，细细地缠了绷带，架上固定架。

　　她有些不习惯，尝试着抬起脚，感觉到有股重量增加在上面，只好慢慢地挪动。

　　“有人吗？谢璟泽你在吗？”
　　谢璟泽闻声赶来，见她正要下床，制止道：“你别动。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我帮你。”

　　温叙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昏迷以前手上拿着一支箭，那支箭对我来说很重要，它现在在哪？”

　　谢璟泽垂眸抿嘴，沉默半晌说道：“叙娘，你一定要查这件案子吗？这对于你一个女娘来说太危险了。要不你别查了，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大理寺去做吧，幕后之人已经盯上你了，你若是还要查下去，只怕你还会面对更多潜藏的危险。”

　　他低头，却只能看到温叙披散的头发垂落在两肩，愈发显得娇弱，让他不由得起了疼惜之情。

　　怕温叙不信任大理寺，谢璟泽又再添了一句：“或者，如果你信任我，交给我查也是可以的。”
　　“我问你那支箭呢？”温叙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

　　“叙娘你为何这般执拗，油盐不进？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前段时间中箭，险些没了命，昨日又跑去行宫，伤到了脚。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当真以为靠着几名暗卫就能保你性命无忧？”

　　谢璟泽说话声逐渐变大，面色难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温叙。

　　她失望地抬头，看向谢璟泽：“你没有经历过我的苦痛，我从来不会要求你与我感同身受。你也别自作主张地替我做决定。”

　　说罢她心下一狠，将双腿垂到地面，准备穿上鞋去找。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只是一个女娘，你能做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呢？”
　　谢璟泽着急地上前去扶温叙，害怕她再次受伤。

　　温叙却伸手挣扎，躲开了谢璟泽：“多谢谢侯爷好意，您别在这拦着我，我还要找东西。”
　　谢璟泽看着她一蹦一跳地朝外走着，要去找所谓的证据。

　　他气得深吸一口气，猛地锤了旁边的墙壁，大步上前将她抱回到床上，制住了她正抗拒的双手。

　　温叙皱眉看着他，二人僵持着不肯妥协。
　　“你就那么在意那支破箭吗？在意到连受伤的脚都不在乎了？”谢璟泽质问道。
　　温叙把目光投向别处，不愿多瞧他一眼。

　　见她这般倔劲，谢璟泽无奈松手，心软退让道：“箭保存在你房间的书柜里，倒数第二个书架的位置，夹在竹简旁的柜壁里。”

　　温叙仍旧未出声说话，谢璟泽用力抵了后槽牙，又瞧了她几眼，站起身快速地出了屋。

　　在山庄内待了几日，温叙等人还是回到了郡主府。
　　如今等在郡主府门口的人，独缺冬影一个，温叙的眼神暗了暗，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内心仍是有一丝期待，在此刻被戳得无影无踪。

　　足有半月没有见到温叙的月娘，马车转进巷落时，她红了双眼焦急地等着马车到府门前。
　　“奴婢听说您受了好严重的伤，着急的想要去照顾侍候，但是六娘又派人来说，一切皆好。虽说请了江湖厉害的大夫医治，奴婢仍旧是担心着，想着无论如何瞧过才放心。可六娘嘱咐了不能打扰您，便只好在府里等着。”

　　温叙轻轻地笑道：“让月娘担心。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脚崴了，大夫说，还得再养几天。”
　　月娘点头，搀扶着她下了马车，坐到府中方才备下的软轿上，进了府里。

　　“冬影近几日都不在府中，说是她义父生了病，要去探望，过几日才能赶回来。”
　　月娘铺了蚕丝被在罗汉床上，扶着温叙卧在一旁的软枕上，絮絮叨叨地向温叙禀报着这几日郡主府里发生的事。

　　说雨大把好些幼梨打了下来，边清扫着园子边心疼；又说那南州上贡的荔枝拨到郡主府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做成荔枝酒才不算浪费。

　　见月娘热络地说着话，温叙耐心地一一回道：“是吗？可我进来的时候瞧着庭院的梨还多着，长得还挺好。”
　　“正好我不爱吃这荔枝，酿酒倒也挺好。”
　　只是关于冬影的事情，温叙不知道该如何同月娘说起。

　　月娘对于温叙回郡主府的事很高兴，午饭都多做了好些个菜。
　　“您尝尝看，奴婢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温叙动用起一道蛤蜊羹，其中蛤蜊肉质鲜甜，佐菜也正好合适，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味道极好。多谢月娘。这道黑鱼汤等会再做些给知秋端去吧，我记得她喜欢吃鱼。”
　　月娘应是。

　　冬影还是没有回府。
　　月娘等了好几日，没有把冬影盼回来，倒是等来一封来自谢府的请柬。谢老夫人今年正是喜寿，又因为谢璟泽在府中，更是要好好操办庆寿。

　　“给永宁郡主府递了帖子没有啊？”谢老夫人问道。

　　送信的下人上前回话，说道：“递了，正巧月娘接了贴，说是会好好呈给永宁郡主瞧的。”

　　谢老夫人并不知晓温叙同谢璟泽之间的过节，只当温叙救了谢惊鸿两次，人又长得端庄好看，对她极有好感，仍想撮合温叙同自家大郎的婚事。

　　“我也许久没有见叙娘了，倒是怪想这孩子的。”
　　谢老夫人吃了一颗施嬷嬷递过来剥好外皮去了籽的葡萄，满意地点头笑道：“不错，阿翎做了节度使，也不在京城，倒是经常会给我送些新鲜蔬果来。我要求不严苛，如此就已经很好啦。你也尝尝，这葡萄挺甜。”
　　施嬷嬷回道：“如今我能沾老夫人的光，尝尝这些好东西。”她又剥了一个，递往嘴里，细细嚼了咽下去，忽的惊喜地睁大双眼看向谢老夫人。
　　“如何？”谢老夫人问道。
　　“饱满多汁，确实甘甜。”施嬷嬷笑着应道。

　　一轮圆月升起，倒映在水面上，荷花已经开始逐渐凋落，晚风吹拂，送来阵阵清凉，搅得纱幔飘忽不定，散落在地的纸张也跟着浮动。

　　柔和的月光洒进轩窗，温叙抬眼望去，窗外竟有点点萤火飞舞在树丛间。
　　不知不觉已经回长安如此久了。
　　她站起身来，四处找寻着那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纸张，将它们收拢。

　　只是还有两张不知藏到何处去了。温叙挽起袖子，将披散在身后的头发绾在脑后，弯腰查看各个柜子底下和角落。
　　在经过一块拐角处时，有两页纸落进靠墙的黄花梨雕花立柜下，只露出一角发黄的页面。

　　“找到了。”
　　温叙笑道，蹲下身伸手去拾起那两页纸。
　　她正要把它们全归置到一处，却总觉不对劲，转身又回到那柜子前，扶额思考着。
　　屋子里几乎所有的器具都更换过摆放位置，为何这立柜自温叙有记忆以来从未挪动过。

　　温叙上前，仔细地摸索着柜子是否藏有其他机关或者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