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书同听雨声眠》宋枕书

4、枕书（四）

　　晚上吃过晚饭，丫鬟开始服侍她用药。她有头晕的毛病，宫里的太医专门开了方子，要她每天按时服用。

　　刚喝了一小口，就听小厮在门外说：“主子，王爷来了。”

　　他时常到她房里来，在外人眼里，这几乎是对她的专宠。可她知道，他不过是想在她这里怀念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阿眠。

　　她又忍不住笑了。

　　于是，她的丈夫所看见的，就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她，恪守着作为女人和妻子应有的本分，迎候在门口，下跪请安都极有分寸的样子。

　　“罢了。”王爷朝她摆摆手，径直进了屋。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轻声吩咐两旁：“你们都下去吧。”

　　进了屋，只见王爷站在桌边盯着她的药碗，面上似有愠色。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不高兴，难道刚才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妥当？

　　她关上门，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你很怕我么？”他突然冷冷地问道。

　　她早听说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乖张无常，朝廷官员无不对他又敬又怕。但这三个月来，他对她虽说不上体贴，也至少是温和的，还从来没有这样同她说过话。她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过来！”

　　她咬着唇走过去，一双眼紧紧盯着地面。

　　“看着我！”他低声命令道。

　　她只好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看他，他们的距离这样近，近得能够在他琥珀色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影子。他的眼睛冷得一如寒潭，但她发现自己并不害怕这样的对视，因为他的眉眼生得这样好看，仿佛生来就是为了让她爱的——在他严厉的注视下，她毫无来由地想到，这张脸，她是早就爱过的吧？在三个月，不，是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经将自己所能给予的爱全部奉献给他过了。那爱像毒药一样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后来她就再也爱不动了。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但她知道一定是这样：这个人，她爱不动了。

　　这个念头令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你一定要这样惩罚我吗？”

　　有一双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之前喝下的药好像还停在喉咙，苦涩的味道一直窜回嘴巴里，她近乎本能地将自己投进他的怀抱。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然而她停不下来，“对不起。”

　　“别这么残忍……”

　　她抬起头，摇晃的视线里有一双蓄着伤痛的眼睛——如果，她突然想，如果她在这伤痛散去之前轰然死去，是否也能得到他的深情和怀念？就像阿眠那样。

　　眩晕感越来越剧烈，她看见他的嘴唇还在蠕动，声音却渐渐犹如空谷鸣音，她努力分辨出他最后说的话：“阿眠。”

　　“我是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