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忽已晚》慕望初

84、第84章

　　林令晚一进屋，正看见薄景良和周朗睿正在聊天，两人嬉皮笑脸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高兴事。

　　知道会见到薄景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林令晚感觉自己的心像一根绷紧了的琴弦，随时都会崩断。她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眼前的人。

　　薄景良背对着她，不知道她来了。

　　“小晚来了！”周朗睿起身大声招呼她。

　　“朗睿哥！”林令晚笑着打了声招呼，却发觉自己的脸是僵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薄景良听见声音立刻回头。他站起身把沙发让给她，视线再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林令晚走过来，身上有若隐若现的忍冬香气。薄景良记得她最喜欢薰衣草的味道，香水也是薰衣草味道的。他凝视着她，心中突然一阵酸楚，混着这忍冬气味，渐渐侵入四肢百骸，让他湿了眼眶。

　　林令晚察觉到了他灼人的目光，微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周朗睿瞄一眼这两个人，笑着对林令晚说，“哥去给你倒点儿水。想喝什么？茶还是咖啡？我记得，你喜欢喝奶茶，刚叫人买回来的，还是热的。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林令晚抬起头，笑着道了声谢。

　　周朗睿点点头，转身出去。

　　房间立刻静了下来，静得让人发慌。

　　林令晚捋了捋头发，又朝门口望了几望。

　　“最近还好吗？”薄景良看着她，神情里透着几分心疼，几分琢磨。

　　林令晚的心猛地颤了一下，“挺好的。”她轻声回答。

　　“听睿哥说，你和朋友开了个工作室？恭喜你！”

　　林令晚笑笑，“谢谢！”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周朗睿出去之后再也没有现身。奶茶、水果都是别人送进来的。

　　薄景良很快收到了他的微信：哥先回家做饭了，把握机会，回来给你庆祝！把小晚送回家再回来！

　　薄景良眉眼带笑，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旁。

　　他拿过一杯奶茶，把吸管扎进去递给她，“还有些烫，小心点儿。”

　　薄景良的胳膊十分消瘦，因为用力，手背青筋毕露。林令晚这才注意到，他似乎很疲惫，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人比在法国的时候又瘦了一大圈儿，瘦得棱角毕现，侧脸像被雕刻过一般。

　　薄景良又把切好的橙子向她那个方向推了推，“睿哥那边有点事，暂时回不来了。他说你今天是来为角色做采访的？咱们可以不用等他。”

　　“好。”林令晚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拿出记事本和录音笔，“那咱们开始吧。”

　　她自认为足够了解薄景良。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也许他不再喜欢吃辣。也许他变成早睡早起，改掉了熬夜的毛病。也许她念念不忘的……他已抛之脑后。

　　人不能太自以为是，她告诉自己。

　　“薄老师您好，为了更好地塑造您出演的角色，接下来我会对您做一个比较详细的访问，希望您能配合。”

　　“你叫我什么？”他看着她，带着些错愕，眼里凝结出坚冰般的冷峻。

　　“薄老师。”林令晚又一次这样称呼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凌厉的神色渐渐黯然下来，低声说，“你还是叫我薄景良吧。”

　　林令晚沉默着不说话。

　　薄景良微蹙着眉看着她，“咱们一定要这么生疏吗？”

　　林令晚强迫自己从杂乱的心情中平静下来，她淡淡地回答，“我在工作。”

　　薄景良静默了几秒，轻声说，“好。”

　　“可以开始了吗？”

　　薄景良点点头。

　　“你对梦想如何理解？”

　　薄景良沉思了一下，认真地说，“我记不住了，是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梦想和行动互为燃料。我觉得形容得很贴切。梦想是至暗时刻的希望，也是努力前行的动力。”

　　林令晚听完，认同地点点头，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梦想？”

　　薄景良凝视着她，许久才缓缓地说，“希望时间可以倒流。”

　　林令晚心中一顿，薄景良的神情并不像是在被访问，更像是在倾诉。无关工作，只是想告诉她，他心中念念不忘。

　　林令晚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能不能更具体一些？比如说，当个画家，科学家，或者其他的什么。”

　　“做一个好演员。”薄景良很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平静得不带任何感情。
　　林令晚不能躲避他的目光，她看着他，问道，“你是如何定义演员这个职业的？”

　　薄景良换了个姿势，肩膀向后靠近了椅背，“我没有定义，我进了这一行，拍了戏，然后算是幸运地没有被淘汰。是这个行业给了我演员这个头衔。很多时候，我没有办法替自己做选择，我只是在决定了之后，必须去完成它。”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解释，但是林令晚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有些心疼他，轻声问道，“如果不当演员了，你想去做什么？”

　　薄景良垂眸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眼睛看着她，打破了一室的寂静，“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了在这个行业生存下去，我付出了太多。我牺牲掉了很多东西，包括爱情。我甚至伤害了生命里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可能不做下去，尤其是现在。”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却异常坚定。

　　他说，“爱情”。说，“伤害了生命里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英国的那几年里，她经常会想，如果不是她打电话给薄景良，主动提出了分手。薄景良大概率连分手都懒得分，连“前女友”这样的身份都不想给她。那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算什么？她在薄景良眼里又算是什么？直到这次回国，父亲告诉了她，薄景良这些年一直在照顾他们，她的心结才解开。伤口慢慢愈合，长出新肉，她才敢来见他。

　　林令晚只觉得眼眶发热，耳边嗡嗡作响。刚刚她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哄”的一声炸开了，巨大的震动让她觉得天旋地转。她垫在记事本下面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无奈、感伤、委屈、焦灼……杂乱心绪都挤在胸口，让她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这些年，我什么时候最开心吗？”薄景良看着她，声音柔柔的。

　　林令晚眨眨眼睛，嗓音有些哑，“什么时候？”

　　他微微一笑，说道，“一个小时之前，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林令晚神色一滞，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暧昧不明的感觉，她此生都不想再有了。

　　“对于剧本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或者要求？”她收敛起表情，认真地问。

　　“没有。”薄景良回答得十分干脆。

　　林令晚顺着采访提纲问下去，“剧本里感情戏的部分，你有什么要求吗？”

　　“随你，你怎么写，我怎么演。”

　　“好。”林令晚点点头，“你有什么特长吗，美术、音乐、体育运动等等，在塑造人物的时候也许用得上。”

　　薄景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有什么你不知道吗？你想写什么特长？我现在就可以去准备。”

　　后面还有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林令晚不想再问了。她合上笔记本，礼貌致谢，“采访大概就这些，谢谢薄老师的支持。”

　　薄景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带着些温怒，说道，“林老师别客气。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随时恭候。”

　　“合作愉快！”林令晚微微一笑。收拾好东西，起身要走。

　　“小晚！”他站起身叫住她，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忍无可忍地说，“工作结束了，我可以叫你小晚了吧？”

　　林令晚静静地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眸深潭般见不到底。

　　“一起吃个饭吧。”

　　“我约了人，时间来不及了。不好意思。”林令晚浅笑着回答。

　　薄景良滞了一下。

　　她趁机收回手。他掌心的余温还附着在她的手背，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包裹
　　在她的心上。

　　薄景良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拒绝，继续道，“我送你去，这个时间叫车不方便。”

　　她微笑着说，“不麻烦了，我合伙人已经来接我了。”

　　薄景良看着她，嘴唇紧抿，最终点点头，伸手帮她引路，“慢走。”

　　林令晚点头致谢，轻声说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