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渔歌》bttw

1、岛之子

　　我的先祖是山的孩子。

　　我的先祖曾经在山里放羊时捡起一块化石，那是一块不知道是什么鱼的化石，关于这个的笔迹早已被海风侵蚀掉了。它来自更久远的年代，它促使我的父辈们萌生出对我们过去的探索，这让我们的家族以求知欲闻名，让他们获取了崇高的社会地位，让他们获得荣誉与财富。

　　可那过去从来不与我有关。

　　我将那块石头随意的丢弃在桌上，和那些没有用却不得不留着的笔记本一起。我一用力让自己从倾斜的木凳上抬起身体，凳子腿狠狠砸在地上，我意识到它的大限将至。

　　该死的，我可不敢保证这次能赚到买新凳子的钱。

　　咸湿的海风慢慢的摧毁一切，稍一不留神就发霉的衣服和家具，动不动就宣告报废的收音机和发电机，海浪拍打海岸发出巨响，让人夜里难以安眠。是个人就不会选择住的离海那么近，可当没有那么多陆地落脚的时候，人就只能选择与海相伴。

　　至少我真的没得选。

　　我穿上前面已经被我踢坏了的皮靴，套上有些硬邦邦的外套——它属于我的父亲，一个瘦弱的，沉默寡言的严厉男人，两个月前死于身上各种从来没有诉说过的疾病，一直到他死后，我才发现那堆笔记本里有他的一页。

　　那是居民证的价格，附近的一套小房子的素描，他梦想着和其他人一样住在稍微离海远一点点的距离，美好的生活支撑着病痛的身体消耗着自己，直到空虚着燃烧着的老炉子毁坏，他便再也撑不住了。

　　更古老的前辈们的笔迹消失，更年轻的后辈们的笔迹补充上来，每个人都在本子上记录自己的梦想，实现的没几个，那么多页，真正伟大的屈指可数，我们的家族就是那少数几颗钻石的垫布，因为钻石的价值也跟着华贵了起来，直到最近几代。

　　钻石在现在的陆地已经找不到踪迹，就更别提其价钱，现在最值钱的是收音机，这是做生意的必需品，然后就是房子和牛羊，房子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牛羊则是富足生活的开始，商业的基础。

　　对我来说，还是钻石现实一点，至少我还能做有关的白日梦。

　　我走出门，太阳光刺的我眼睛痛，我用晒得黝黑的手臂去挡，紧接着听见了扎克叔叔的声音。

　　“劳伦斯，不要回避太阳光！你得直视它！这样海洋女神才会赞叹你的勇气！”

　　劳伦斯是我的名字。

　　皮肤要比我黑很多的男人挥着手从他家的船那边走来。

　　扎克叔叔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充其量只是邻居，他比我大十五岁，今年三十三岁，他为人热情友善，有时候却显得格外粗暴和不讲理，光看他这个人走路的风格就知道，他总是大踏步的往我这边走，然后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打得一踉跄。

　　对于热情的叔叔的这种想法，我并不是特别的反感，也谈不上喜欢，我从那些笔记本里读到过，经常看着太阳只会瞎了眼睛，扎克叔叔的父亲眼睛就瞎掉了，而他自己的视力情况也算不上太好。

　　他的妻子和女儿总是对此抱有怨言，可是扎克叔叔并不是那种会听得进去人话的男人，我很早便意识到。他是个好人，但并不是那种总会讨人喜欢的家伙，他够坦诚，却并不会着手改变自己。

　　我被他的胳膊夹得浑身不自在，他身上的海腥气格外的重，我控制住皱着眉头脱开身的欲望，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他:

　　“好吧，扎克叔叔，那我们今天下潜多少？”

　　“200米，我发现了一栋房子，里面应该有包裹，也很适合你这种菜鸟。”

　　好吧，至少扎克叔叔总能带我找到好东西，这一点让我很满意，便也不管他总是冲到我前面拿走所见的值钱货的行为——毕竟他有一个似乎有机会嫁给岛内人的女儿。

　　我们商量了一下大致的情况，便转身走向各自的小船，我们有两艘船，一艘生活，一艘……也是为了维持生活。

　　下潜前需要穿好防护服，我们的皮肤已经完全适应了经常需要潜水的工作，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不适，所以防护服没有保暖的功能。我们的眼睛也能在水下保持睁开，甚至在水里看的更清楚，所以也不需要古代人要用的护目镜。

　　只要穿上防护服，其实我们就能潜入了，没什么难的，只有新手才会紧张兮兮的。

　　现在，我们的一切都来自于大海，正如我们刚出生时一般。

　　海里是人类文明曾经的据点，里面有整套的设施，应有尽有，至少现在，只要肺里有足够的氧气，无论谁去哪里都不会被拦住。

　　但是下潜仍然很危险，海里的巨兽，错综复杂的地形，毁坏的建筑物，都能轻易地把一个边缘人杀死，这一行很危险，哪怕真的做到每次都能平安回来，像我父亲那样得一身的病死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扎克叔叔正在穿防护服，他的左手没有了食指和中指，据说是在拿深处的物资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割掉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肋骨下方，一块很明显的圆形疤痕。

　　我第一次下潜的时候被困在了建筑物里，里面一片漆黑，我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下一秒，肋骨上出现了被什么东西捅开的血口。

　　一直到我父亲找到我，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从此我祈祷时总是格外的认真。

　　我和扎克叔叔将手放在胸口，我祈祷，不多的信仰主要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

　　“至高无上的马格兰斯菲特女神啊，保佑我的灵魂不受无边黑暗的侵扰。”

　　我们一起举起船桨，在水面上轻拍三下，向女神告知我们的到来。

　　然后向海那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