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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睡了 ...


  •   “可你不当王,勒燕怎么办。”
      阿洛商眼珠一转,拍案:“——让我姐姐当好了!”

      百里之外的伽西耶打了个惊天大喷嚏:“啊啊啊啊啊啾!!!”

      趁争云飞垂着眼睫,心里不知道在绕什么,阿洛商从怀中掏出两张布,撕开,是膏药。
      不等她反应,阿洛商“啪”一下,膏药贴在创口处。

      两人面面相觑。
      争云飞:……

      下一息,争云飞发出痛苦尖锐的嚎叫!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洛商!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喝两口,里面是烧酒,暖暖身子,不然风寒。”

      阿洛商将牛皮水袋交给争云飞,还贴心地给找了根又直又长的棍子让她玩,自己生火去了。
      他搬来盆大的石头垒成一个圈,放入柴火,火折子一明一灭,点燃干草做火引,很快,干柴熊熊燃烧,山洞瞬间明亮温馨起来。

      阿洛商一回头,棍子落在地上,争云飞已经晕乎乎地躺在石台上睡熟了。

      “还是一杯倒。”
      走进,蹲下,与争云飞的睡颜平齐,轻轻理好她黏在脸颊的发丝。

      他曾设想过无数次重逢。
      这是最坏的局面。

      阿洛商自嘲一笑。

      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

      火光将二人的影子映照在石壁,它看到阿洛商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半寸高处,虚虚划过争云飞侧颜,尔后攥紧,珍重又不舍地捂在胸口。

      真的是好久不见。

      ·

      争云飞闻到诱人香味,一动,睁眼,阿洛商裸着上半身,多年行军留下的伤疤触目惊心,暴雨淋湿的衣服在一旁晾着晾着。
      挑起火堆底部,火光在他脸上一明一灭,。
      阿洛商未转头,就知道争云飞醒了,问道:“饿吗。”

      争云飞揉揉眼,手指已经缠上雪白的新绷带,有些茫然:洛洛,她小时候喜欢过的人,莫名其妙地死了又活了,再相见变成成熟的男人,救了她一命,还带来她师父还活着的消息。

      争云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过惯了,醒来就有人关心是这些年不敢奢望之事。没有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干爽。在温暖的被窝中,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一时间转不过来弯,或者说,接受不了。

      “什么时辰了?”
      争云飞迷瞪过来,一夜无梦,现下精神抖擞。

      “寅时。”阿洛商端来叶子托着的烤肉,故作云淡风轻道:“还热着,吃吧。”

      火光跳动,烤肉火候正好,焦香油亮,辛辣的调味香料香气四溢。
      争云飞很少有小女儿的细腻情思,根本不会去想阿洛商到底将烤肉回火了几遍,才能在寅时“还热着”;或是他怎么掐着点,在自己醒时刚好烤熟肉。

      她吞吞口水,直勾勾盯着烤肉,嘴上说着“好香”,手却一动不动。
      阿洛商:……
      还挺讲究,嫌油,不想下手。

      他用叶子包着烤肉,递给争云飞,故意道:“喂你?”
      “不用不用!”
      争云飞大概是真的听不出讽刺,她在某些方面异常迟钝。接过,嗅嗅,撕咬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哇!”

      “好吃?”
      “好吃!”

      争云飞双眸熠熠生辉,一口接一口,欢喜地看看阿洛商看看烤肉,看看烤肉看看阿洛商,满脸写着:活着真好,活着真好。
      阿洛商见她高兴,异常得意,享受崇拜:“哼哼。”

      饭菜可口,衣被保暖,这正是争云飞所期待的生活。
      她很久没有“踏实地活着”的感觉了。自从庭前柳“死”后,她一个人,总是随便凑合凑合就过完一天。
      三顿饭几乎没有保障,胃里很少有热腾腾的吃食——温颂玉会隔三差五就送一堆吃的来,但冷了热热了冷的食物,并不能给人满足给人安慰。

      “怎么烤的?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
      “鸡腿?”阿洛商瞥争云飞一眼,似笑非笑:“哪里来的鸡?这是路上顺手打的那两只兔子!”

      争云飞:……
      她瞬间石化,手一松,兔腿掉落,被阿洛商眼疾手快地接住,塞回她手里。

      争云飞看看鸡腿——啊不,兔腿,看看阿洛商,看看阿洛商看看兔腿,大概是陷入了进退两难、底线崩塌的境地。

      “兔兔那么可爱……”
      “好,停。”阿洛商撕下一块腿肉塞进争云飞嘴里,“别装了,你吃得香得很。”
      争云飞嚼嚼嚼:“……怎么能吃兔兔。”

      是时昼起,晞露沾衣。
      争云飞裹着毯子坐在山洞口,广袤的勒燕草原尽收眼底,灰紫色的天空逐渐显出瑰丽的色彩。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枯笔山水画,磅礴连绵,却细微之处饱含绝望。
      阿洛商走到争云飞身边坐下,道:“不冷吗?”
      争云飞蜷缩起冻得通红的脚趾,嘴比死了七天的鸭子硬:“不冷。我就是喜欢这种活着的感觉!”

      “……”
      阿洛商将一块兽皮披在争云飞身上,看着她冻红的鼻头,道:“草原早晚尤其冷,记得穿厚点。”

      晨风又起,吹乱争云飞鬓发,阿洛商抬手将不听话的发丝别在争云飞耳后。
      争云飞有些不自在:“多谢。”

      她耸耸鼻子,闻到一股野兽的腥膻。将兽皮丢回去,冷风钻进本就冰凉的怀中,她哆嗦一下,给自己打气:“我不冷!”

      阿洛商沉默两秒,直接抄起争云飞的膝弯,头也不回地向山洞深处走去。

      争云飞浑身僵硬,双腿不停扑腾,毫无反抗效果:!!!

      “你干吗!”
      阿洛商不理她,将人放在快要熄灭的柴火旁,顺势躺下,钻进争云飞的毯子里,牢牢抱住。

      “放、放开我!”

      阿洛商皱眉,握起争云飞冰凉的脚夹在腿间,从侧面压在她身上,长舒一口气:“还早,再睡会吧,困死了。”

      他闭上眼,额头抵在争云飞颈窝,柔软浓密的睫毛乖顺垂下。
      热腾腾的火源沾上,争云飞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温,脸颊不知不觉地烧红起来。

      原来这也是活着的感觉。

      “……你,压我头发了。”

      阿洛商腾出一只手将争云飞的头发理向另一边,带着鼻音道:“睡吧。你手脚这么凉,等回到王庭,给你炖羊肉红枣当归汤,再切点姜片着点红糖——庭前柳的方子。”
      说罢将人搂得更紧了,呼吸很快变得平稳绵长起来。

      争云飞:……

      如此亲密的动作不带丝毫情欲,争云飞鼻腔钻满阿洛商身上特有的属于阳光和草原的清香。

      她却无暇考虑这些。
      满脑子都是燕云府归自己,如何招兵买马,如何点将练兵,储备钱粮扩大权力。

      铁雁营易主,是好事,也是坏事。
      往好了想是有了兵权就是有了底气,往坏了想是要不了多久就养不起,被拖垮。

      燕云苦寒,冬易雪灾夏易旱灾。据她所知,燕云大旱三年,颗粒无收,镇守燕云的汤将军连自己的马都喂不饱,更不用说千千万万的燕云百姓。
      靠天吃饭的风险太大了。
      此次节节败退,情理之中。

      她好像站在燕云关的高墙之上,白雪浩荡,妇孺成肉饼,冤魂唱着古老歌谣,冻死骨架起往生桥。

      争云飞痛苦地合上眼。
      总有一天,她要让孩童无忧无虑地成长,将无名的骸骨全部收殓。

      争云飞沉吟片刻,燕云……本就是召朝的弃子。得时不管,失时费老大劲,又是赔款又是和亲。
      一堆烂摊子。
      勒燕易主,阿洛商本性嗜血,最好的情况就是伽西耶接过权杖。

      如果阿洛商是骗自己的呢?
      如果这姐弟俩与召朝老皇帝的交易是以她为祭品的呢?
      如果……庭前柳其实已经死了,阿洛商只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编的谎言呢?
      勒燕不缺铁雁营八千精骑。

      争云飞注视着阿洛商柔软的睡颜。明明那么凌厉尖锐的一个人,睡起觉来,却……
      她眼皮也开始沉重起来,在火光的映衬下,石壁上相互依偎的影子不停跳动。

      这个讨厌鬼,不会是蒙汗药成精吧。
      未等她捋明白,就跌入黑甜的梦乡。

      在她睡着的霎那,阿洛商睁开眼,绿色的眼眸锐利冷漠,却在望向争云飞的那一刻,蒙上一层如菩萨低眉的愁虑。
      争云飞紧皱的眉心向他哭诉着焦躁和疲惫。

      阿洛商无意识地蹭了蹭争云飞的颈窝,争云飞脆弱地喉管就在他的獠牙之下。已经闻到香甜的血味了,只要再往前一点……

      谁知争云飞在梦中环上他的脖子,翻身埋进他胸膛,如相依为命的小兽。

      “……”
      阿洛商一怔,慌张地藏好撩牙。

      他的眼睛描摹着争云飞色彩惨淡的嘴唇,无意识吞咽。

      ……长生天在上。

      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吧。

      ·
      红日喷薄而出,火堆快要熄灭,半死不活的。
      一头枫叶红的大耳灰狼叼着竹筒,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嗅嗅阿洛商,又闻闻争云飞。

      阿洛商在它顶开草丛的一瞬间就醒了,锁眉,用气声喝道:“头头!”
      才四个月大的狼崽瞪着人畜无害的大眼,歪头。
      “滚出去!”

      头头能听懂人话。佯装生气,啪嗒一声松开嘴里竹筒,在争云飞惊醒的前一刻,一个兔子入洞挤进二人缝隙中!

      “什么东西!”
      争云飞一骨碌跳起来,和这只眉清目秀的小狼崽面面相觑。

      头头:翻肚皮、使劲哼唧、拼命眨眼。
      争云飞:……

      阿洛商低头笑着边打开竹筒,取出伽西耶手信,边道:“上一位狼王的独女,头头,性格很好,通人性……”
      “像小狐狸。”争云飞已经挠上头头的耳根,道:“太可爱了!”

      说完她感觉不对,抬头果然看到阿洛商右手不住颤抖,面色黑沉得可怕。

      “信上说什么?”

      阿洛商将手信递给争云飞,道:“那木仁走失前,背部有一道从左肩斜至右腰口的伤疤。”

      “而昨天,被你杀死的勒燕王那木仁,后背白净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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