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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别吃不该你吃的飞醋。”

      林瑧从没惯过他的小脾气,8年前不会,现在更不会。他不知道钟翊具体是什么时候回的申州,但至少有小一个月了,他回国没有联系任何人,也包括林瑧。
      林瑧上一次听见钟翊这个名字竟然是从自家老头的嘴里:
      “VTEL总部在申州的大楼过几个月要办落成仪式你知道吗?我听说他们派过来的亚洲区总姓钟,和你差不多大,之前也是申大国际经贸专业的,还是2013级,是你同学?”

      林瑧刚从楼上卧室下来,走进餐厅倒了杯煮好的黑咖啡,桌对面的老林早饭已经快吃完了,正拿着一个平板在看当日-时经。林瑧听见他的话第一时间也没当回事,接过厨娘徐阿姨递过来的餐盘坐下,轻飘飘地应了句:“28岁的区总,太年轻了吧,关系户还是VTEL疯了?我没听说过我们那一届有谁是Casier家的亲戚啊。”

      老林不太听得惯自家臭小子又欠又毒的嘴,怼了句:“现在年轻有为的小辈们多的是,你不要以为自己好吃懒做没有长进就贬低别人。”

      林瑧对着老头儿翻了个明显的白眼,他就知道他爸在这儿等着他呢,点点头:“行行行人家年轻有为,你跟我说这个干嘛,让我恼羞成怒自己找根皮带吊死?”

      “你这又说到哪里去了,整天嘴里死啊死的,我就是想着要真是你大学同学,到时候VTEL大楼招标我们还多个渠道。”老林被林瑧气得不轻,手指在今天刚发布的财经新闻上划拉了两下,倒是划拉到了VTEL官宣亚洲区总的确切消息。

      “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VTEL给这个新区总的牌面还挺大,全球官网都推送了,亚洲区总Zhong Yi。”
      林瑧皱了皱眉,今天的咖啡有点苦,苦得他好像都幻听了,于是又问了一遍:“钟什么?”
      老林把平板递给他看,解释说:“Yi。这新闻没有中文名啊,哪个Yi,容易的易?毅力的毅?”

      申州大学2013级国际贸易专业,只有一个叫Zhong Yi的学生,他恰好也和这份简介里的人一样本科同时拥有申州大学和普林斯顿两所学校的学位证书。
      如果不是万分之一的巧合的话,那么他的名字应该是……
      “钟翊,立羽翊。”

      那一刻某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久,直到老林吃完饭离开之后林瑧才回过劲来。他自己餐盘里的班尼迪克蛋和吐司一口没动,还被银质的餐叉戳得稀烂,这幅景象把出来收拾餐桌的徐阿姨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今天的早饭不好吃惹了林瑧生气。

      老林离开之前让林瑧想办法联系一下自己的老同学,如果能套套近乎就包下整个VTEL大楼整个33层所有的灯具,林氏至少三个月不用再开张了。而林瑧当时还没想明白事儿,浑浑噩噩地就答应了林董安排的任务。

      先前几次应酬林瑧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耍赖躲过了,好在因为钟翊刚到申州就把难搞的名声传了出去,老林也没真的压着林瑧去VTEL办公室门口拍门。但今天申州商会主席的晚宴钟翊一定会出席,林瑧想躲都躲不过。

      早断干净了的人今天端着一副桥归桥路归路的脸出现,装了不过一个小时又跟疯狗一样把他堵在地下车库里叼骨头似的啃,任谁来了都忍不住要给一耳光的。
      可惜钟翊在他这儿早挨巴掌挨习惯了,不管使不使劲都一点用没有。

      从前林瑧在床上扇他扇得更狠,被弄得过火了一边哭一边抬脚往胸口踹都是家常便饭。林瑧脾气虽然怪,但认识钟翊的前十八年却也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打过人,往后十年也只揍过钟翊一个。

      他时常怀疑钟翊贱得慌,被越打越爽,但自己玩不来变态的那套,动手从来不是因为情趣。

      比如现在,扇完一耳光后林瑧明显感觉到有热烫的东西隔着几层布料顶着自己。钟翊抱着他腰的手不安分地抓着衬衫布料往上扯,妄图把扎进裤腰里的衣摆扯出来。
      林瑧的套装都是定制的,铁灰色的西裤布料完美地贴合着纤细劲瘦的腰线与浑圆挺翘的臀部,正式场合自然是不会用皮带,但即便这样衬衫被扯了两下依旧纹丝不动。

      钟翊另一只手探下去隔着柔软光滑的布料来回摸了摸林瑧的大腿,手指下有明显凹凸的触感。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裹挟着一股香槟的甜味,几乎要把人烫伤。
      “你戴衬衫夹了?”
      林瑧被他摸得有点痒,身体不由自主地弹动了一下,面上还是冷着脸,甚至翻了个白眼,“废话,你穿正装不用衬衫夹?”

      钟翊红着眼睛用嘴唇蹭他的脸,动作比刚才又急切了几分。林瑧不喜欢别人碰他嘴巴,以前做的时候也不会接吻,钟翊眼皮敛着,胡乱在林瑧眼睛和鼻梁上亲吻,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双蜜桃软糖一般的唇瓣,怕看见了就忍不住会吻上去。
      “好想你,想看看你的衬衫夹,今晚跟我回家好不好?”

      林瑧听他含着自己的耳垂说话,牙齿张不开似的,吐字含糊粘黏,但又听得很清晰。

      任何一个取向为男的人被钟翊抱着又摸又蹭这么一会儿,也该上头了,林瑧明显感觉到自己也有起立的趋势,颇有精神地顶着钟翊,心里涌上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和方才在宴会厅里枯坐十几分钟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林瑧不喜欢自己有太过于情绪化的时候,比如此刻。

      他抵着钟翊的胸口使了点力一把将人推开,露出他最习惯的不耐烦神色,他音质冷又软,说话经常很难听,比如现在。

      “回家,你还有家?看来钟总真的飞黄腾达了,回申州才几天就买房安家了?不差钱的话就花点钱去找个鸭子,我不陪睡。”

      林瑧说完也没看钟翊的反应,转身看见了自己的车。司机提前收到了他的信息,早就在车内等着。林瑧走过去开门上车的动作一气呵成,加长林肯的车窗上贴了防窥膜,从外面看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路过钟翊身边时车里的人忍不住拿余光扫了窗外一眼,皱着眉头看到车窗外的人望着他的方向低头点了一根烟。

      钟翊神色平静地看着林瑧的车离开,默然从灯光灰暗的步行楼梯回到了一楼。他今晚没开车过来,也没叫司机,一根烟点着没抽两口,顺着街边走了两步就在垃圾桶里碾熄了。

      现在时间并不算太晚,还不到10点,申州市中心向来热闹,附近的奢侈品专卖店灯火通明,有几家是新入驻的,也有几家在钟翊还在读书的时就趾高气昂地挂着金碧辉煌的logo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矗立着,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和申州大学国际贸易专业那群天子骄子的模样很类似。

      申大并不在内环市区,钟翊只有大一下学期的头两个月兼职打工时才会坐公交转地铁来市中心。

      学费申请的助学贷款不着急还,申大给他发的奖学金维持日常的生活也没什么问题,但入学时钟翊报的是申大商科特有的2+2学制,从大三开始他就要去新泽西读书,而美国的日常开销再怎么节省也不是国内可以比拟的。

      那时候他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打工挣钱了,没有朋友,没有娱乐生活,没有爱好,穿着高考完在老家镇子上花百十来块钱批发价买的劣质衣服和鞋子,吃食堂最便宜的饭菜,用跳蚤市场上买的二手专业书,每周在教学楼下和开着宾利欧陆上学的林瑧擦肩而过5次,但从没有过哪怕一次眼神的交错。

      那时候杨贺程他们落在钟翊身上的目光永远是轻慢又鄙夷得,甚至上课迟到后发现全班只有钟翊身边有空位,也能堂而皇之地逼后排的人坐到钟翊身边去将座位空给自己。

      这些人没有真正表达过情绪,但钟翊也习惯了他们始终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暴露着的恶意。
      林瑧和他的朋友们不太一样,倒也并不是有多善良,纯粹是因为,他实在太冷漠了。他有一套独属于自己过于纯粹的社交圈,用麻木、冷淡或者不耐烦的表情拒绝一切可能接近的人际关系,也仿佛从不将社交圈外的任何生物放在眼里。

      离开申州后的日子里,钟翊偶尔回想起最初的大学生活里林瑧的形象总会有些想笑,有时候忍不住了也会莫名其妙地笑出来。某次被小组的美国同学抓住了,追问他是不是在想国内的恋人才会露出如此“甜蜜”的表情,钟翊当时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不置可否地打了个哈哈逃了过去。
      他无法违背林瑧的意愿承认他是自己的恋人,也无法违背自己的意愿否认。

      某种程度上,他认为他和林瑧的关系像一只被关在量子保险箱里的猫,只要不解锁,那就永远不会有坍缩的可能。

      他们第一次说话,是林瑧替骑摩托车摔断了腿的杨贺程找辅导员给假条盖章的那个冬天。

      那会儿正是大一上学期期末,马上就是考试周,所以杨贺程不仅要请假还要办缓考,手续麻烦得要命。杨贺程不敢让家里知道自己半夜出去当鬼火少年闯了祸,央求林瑧好久,还许了他七八个好处,才让他勉强同意替自己跑这一趟。

      那天林瑧提前约了辅导员时间,敲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辅导员不在。不过当时那个七八平米的小办公室也不是空的,钟翊穿着一件洗得掉絮的黑色棉服坐在房间角落的塑胶凳上,手里拿了一份A4纸打印的资料在看。

      听见有人进门,钟翊下意识地抬头,林瑧刚从车里出来,肩上随意地披着一件BV当季的驼色羊毛大衣。他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攥着皱皱巴巴过了几道专业课老师签字的缓考申请函,冷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一脸不耐烦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同学,你叫钟翊是吗?刁老师在哪你知道吗?”
      林瑧脸色很差,但不是冲着钟翊,他教养还凑合,对陌生人称得上礼貌。钟翊很惊讶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因为过于震惊,在林瑧将不耐烦的神情几乎要转移到他身上时才回答:“他被年级大会缠住了,估计要再等一会儿才回来。”

      林瑧那天下午还有别的事儿,好不容易空了半小时出来,明明提前约好了时间章却盖不上了,又不能真的怪老师,只能当即掏出手机在微信里把杨贺程痛骂了一顿泄愤。

      骂完锁了屏,林瑧把那叠皱巴巴的纸展开搁在办公桌上,“这样吧,钟翊,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我把这个申请函放在这儿,待会儿刁老师回来了你帮我提醒他让他盖个章,明天我们应该是有一节经济学的课在同一个教室,麻烦你到时候把盖好章的表格带给我一下,可以吗?”

      他在请人帮忙,但措辞和语气都不太像是留给了对方拒绝的余地。钟翊听完心里有些好笑,却也没有拒绝他。
      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况且,比起记得钟翊的名字更让人震惊的是,林瑧甚至还记得钟翊和他选了同一门经济学的课。

      很久之后钟翊才知道林瑧能说出他名字和课程的真正理由,“我记人很快的,名字和脸通常过一遍就会彻底记住。”
      不过那是真的很久很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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