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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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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现在事情是这样的,我现在需要仔细思考。
前面是不是提到了我的妈妈是至冬人?
我是不是回忆了什么冬钓、冬泳和摸鱼?
又或者我是不是对美纱纪说了“考虑一下”?
……
不不,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承认吧,我的大脑现在一片混乱。
我感觉我自己捏着信纸的手在颤抖,幅度大到刚刚翻窗进来的朋友又默默退了出去,抬头望了望天空。
确定我已经不会再钻回被窝当毛毛虫之后,美纱纪就离开了,走之前没忘记把稿酬和其他顺带的东西给我。
要是她没说那份稿酬不是只有我一人份的就更好了。
“弥砂,你在做什么呢?”朋友站在窗台上,不解地歪着头,用一双黑黝黝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现在也没有打雷啊?”
我把信纸按在书桌桌面上,然后发现连桌子都开始抖了。
不不不,弥砂·维塔里耶·鹤见·索科洛夫,冷静点,只是一封信,一封信而已。
“我妈妈说要来稻妻出差,正好来看我。”我深呼吸几次,才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信纸上的内容。
“哦,那不是很好吗?”朋友挠着她脖子上的细短绒毛,将系在肩上的小碎花背包解了下来,满不在乎,“酒呢酒呢?我可是带了绝佳的下酒菜啊!”
她跳到桌子上,蓬蓬松松的身子拉长,伸了个懒腰。
我一把抱住朋友,将脸埋在她软乎乎的肚皮上,指责道:“你都不关心我!你只关心酒!”
“不要总是耍流氓啊混蛋!”朋友的爪子抵在我的额头上,倒也没真的用力,只是不满地拍了拍。
“砰——”
树叶乱飞。
脸颊贴着的毛茸茸触感被粗糙布料替代,下巴处也压到了柔软的皮肤,抓在我头发上的爪子变得更灵活,拽着我的后衣领往外推。
坐在书桌边缘的女孩留着齐耳的棕黑挑染短发,脸颊滚圆,眼睛也圆,眉毛也是圆的,总之整个人虽然小巧可爱但就是会给人圆滚滚的印象。
啊,我是不是忘记说了。
在片刻之前,站在我的书桌上的,还是一只完美符合人们认知的狸猫。
没错,我的朋友,是一只狸猫。
准确的说,是狸猫妖怪。
“稻里,把毛茸茸还给我,”我抓住她的双肩,“拜托了,这是我一生只有一次的请求!”
“只有一次才怪!你一生一次的请求也太多了……给我松开啊你这个变态!”朋友把蓝色小碎花背包糊在了我的脸上。
是竹枝盐烤鱼的香气。
确实是不错的下酒菜,呢。
插科打诨了好一阵之后,我总算真正冷静了下来,收拾好茶桌上的杂物,从柜子里拿出了昨天拜托宵宫帮我取回的两壶酒。
稻里早就轻车熟路地翻出了盘子装她的烤鱼,还拿了两个小杯子。
“清酒,清酒~”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地摇晃着身体,从厨房踱步过来。
光看姿态,稻里简直和酒鬼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她也确实是个酒鬼,但酒屋老板可不会把酒卖给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
哪怕这个女孩的实际年龄或许比老板还要大也一样。
啊,不聊这个,反正除了喝酒与画画以外,稻里的日常表现还是十分符合她化形年纪的。
“啊——哈——”在将满满一杯酒闷进嘴里之后,她非常具有老酒鬼风范地发出了一声满足长叹,“果然!还是乌有亭的酒最好喝!”
“其实也还好吧?我喝过更好的哦。”我的心思还在那封信的内容上,随口回复她。
“什么?在哪里?!”稻里一拍桌子,但是马上恢复了理智,摇头道,“我才不信,你这个一杯就倒的,连酒的味道都没能尝出来吧?”
“嗯?”我没太注意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转头看见桌上摆的两个小杯子,“怎么拿了两个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喝酒。”
“知道知道。”稻里在她的小背包里翻翻捡捡——说实话,光看外面,那个蓝色碎花的小背包能装两条烤鱼都是极限了——但现在桌上摆着满满一大盘,几乎从我腰间堆叠到胸口的高度。
又是神奇的妖怪法术吧,其实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就在毛绒绒在我面前变成人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但是仔细想想,又有种很久之前就已经听过类似故事的感觉。
稻妻有妖怪、璃月有仙人、枫丹有美露莘、须弥有蕈兽——
“找到了!”稻里晃着手中的瓷瓶,“是花露哦,用绯樱绣球酿的,不会醉人。”
我的思绪被她打断,也懒得再去回想,于是凑上去闻了闻。
倒在杯子里的液体泛着浅浅的粉,闻起来是很清甜的味道,像是水果的甜香和花朵的馨香混合,又似乎有些差别。
绯樱花瓣……好像是能拿来做菜的,做成花露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在稻里嫌弃的目光下谨慎地舔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唔。”
麻酥酥的感觉从舌尖一路滚到发梢,让人忍不住颤栗,甜味入口清冽冰凉,转瞬就化成暖流漫进血液。
“好喝,再来一杯!”
说出了酒鬼常用台词,绝对不是我的错。
“给我慢慢品啊!”稻里敲了一下我的额头,“要收集好多好多绯樱绣球才能酿出这么一点点花露的!”
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毫不吝啬地给我倒了满满一杯。
呜呜呜,我的朋友稻里天下第一好!
“好了,继续说,”稻里又啜了口清酒,咬着烤鱼问,“你妈妈要来看你,你不开心吗?”
半个巴掌大的烤鱼只在她嘴里过了两个回合就变成了完整的鱼骨架,这种与法术无关的场景不管看多少次都很神奇。
但她提起的话题让我此刻没有心情惊叹。
我迷茫地支着脸,喃喃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从爸爸带我离开至冬开始算,我大约有八九年没有见过妈妈了。虽然保持着固定的信件联络,枫丹的留影技术传入稻妻之后,我也拍过几次照片寄去给妈妈,但她的回信里只字未提。
加上前几年出的那场海难事故,我总觉得自己记忆力差了许多,更何况……总之,到了如今,她具体的声音和形象在我脑海中还是有些模糊了。
但在记忆里,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她的行动力。
妈妈是个很认真的人,说要做到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而且一定会做到最好。
比如说在我提出想学游泳的时候,直接在冰湖上开了个大洞把我扔进去;或者在我和邻居家小伙伴打赌谁能先堆出比广场雕像还大的雪人之后,让管家每天一大早准时把我拎起来滚雪球;又或者是在我说生日愿望是想多跟她待在一起之后,一边把我拎在手里一边跟人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谈工作……?
不不不,这根本就不对吧?!
举出来的例子为什么除了最后一个之外执行者都是我啊!
快想想,一定还有什么“答应了女儿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玩偶然后笨拙做了一晚上手指都扎伤了”之类符合普通温馨文学描述的小故事……才怪。
我绝望地捂住了脸颊。
其实正常的也有啦,比如说十七岁就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从须弥教令院因论派毕业,二十三岁周游完各个国家,回到至冬后又只用了三年就成为北国银行总行经理之一什么的。
光耀辉煌的履历在别人口中重复太多次,他们说妈妈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要不是……说不定甚至能成为执行官。
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我不记得了。
妈妈的身影大多数时候都遥远又亲近,她会在我想要喊她时只留下一个脚步生风的背影,也会在片刻之后又折回来,在我脸颊上用力亲上好几口。
整个过程我甚至都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妈妈很爱我就足够了。
其实不论过程,妈妈答应我或者说她确定要做的事情,确实没有哪一件是没做到过的。
“所以?”稻里晃着鱼骨,把我从回忆中牵扯出来,“听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但是……”我鼓起勇气,把书桌上的信纸拿了起来,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还是产生了想要以头抢地的冲动,“但是,我妈妈说,她会带一整船的美人……”
“嗯?”稻里点着头,捧起酒杯喝了一口。
“……给我相亲。”我声音幽幽地补充。
“噗——”
稻里嘴中的酒喷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