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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受惩罚冤家解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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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事态紧急,中桥惠子已经买好机票偷偷跟随一队拍摄纪录片的队伍登上了前往中国的飞机,预计明天晚上抵达兰桐,寻找专业的翻译需要时间,晏宁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二人聊了一会儿便挂断电话,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房门被敲响,沈桂云端着牛奶走进来,面上满是温柔。
“还没睡啊?女孩子熬夜对皮肤不好。”
此时天空圆月高悬,透过窗户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格外温柔。
女孩起身抱住母亲,像只小猫般撒娇,祈求母亲再宽限一个小时,就像未长大时的模样。
母亲将牛奶放下,无奈一笑,轻拍着女儿的背,脸上满是愉悦。
“我刚刚听到小丰说有个日本姑娘要过来?”
晏宁点头,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本以为会挨骂,没成想母亲却十分支持她。
她的日语是在网上自学的,后来进入盛天,经常跟着处理涉及日本的案件,口语也因此越来越好。
母亲为她如此优秀感到自豪,更重要的是朋友之间本就应该互相帮助,尤其是多年相交的好友。
夏天悄悄来临,空气中满是花草挥发出来的微涩味道,就像少男少女朦胧的十八岁。
一身火辣装扮的少女拖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于人山人海中一眼便看到了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身材修长,长相俊逸,剑眉星目,精壮的腰腹看着便令人垂涎三尺。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男人身边,笑容甜美,大眼睛眨个不停。
“赵明川?”
少女蹩脚的发音令赵明川愣了一下,直到一旁的晏宁扯了扯他的衣袖,耳边传入中桥惠子的名字时,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女应该就是他们要接的人。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会说中文吗?”
努力半天,赵明川问出了这句话。
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男人,中桥惠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张嘴说了几句日语。
晏宁笑着与其交谈,并出示了她父亲发来的邮件。
高铁站人来人往,门口停满了出租车。
赵明川拉着箱子往前走,两个女生在后面聊天,中桥惠子只有十八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龄,一路上都在发问,就像十万个为什么。
抵达澜宜小院时中桥惠子挽着晏宁的胳膊下车,缠着晏宁为她介绍院子里的古乐器。
院子里的展示台一共分四类,第一排是吹奏乐器,台子上摆的有笙、唢呐、埙、笛子、萧、葫芦丝和巴乌。
第二排是弹拨乐器,上面放着古琴、古筝、箜篌、阮、琵琶、柳琴、月琴、扬琴。
第三排放的是拉奏乐器,包括京胡、中胡、二胡、大胡和地胡,旁边摆着做工精美的马头琴。
最后一排是打击乐器,有磬、鼓、锣、镲,还有一些晏宁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乐器。
她一一为中桥惠子介绍,少女看的入迷,不禁伸手触摸那把七弦古琴。
古琴摆在桌上,旁边便是凳子,方便人抚摸弹奏。
夜深露重,少女身上披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袍,长发散在肩膀两侧,神情专注。
手指轻拨,琴声荡漾。
散音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其泛音则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按音则非常丰富,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称为天地人三籁。
长期把玩古乐器的赵明川听出了少女深厚的功底,不禁为之鼓掌,小小年纪居然能有如此造诣,前途不可限量。
一曲终了,少女羞涩地看了男人一样,随后问起了这把琴的来历。
赵明川轻轻拨了一下琴弦,颇为自豪地介绍起这把琴的来历。
中国古代有四大名琴,分别是周朝的“号钟”,春秋的“绕梁”,西汉的“绿绮”,以及东汉的“焦尾”。
四把名琴早已遗失在浩瀚的岁月中,不少名匠都曾想要复刻出以上名琴,但由于可参考的史料较少,所以少有成就。
赵明川家世代制琴,到他父亲那一代,距离复刻出焦尾琴只差一步。
史料记载,用来制作焦尾琴的是一块曾在烈火中焚烧的特殊桐木,所以赵明川接手家族旧业后便吸取前人的经验,寻了几块湿度正合适的桐木用桐油焚烧,待到木头内的水分被烧的差不多了,再用油封一遍。
阴干后掏去内腔试音,打磨琴面,琴面做好以后开始调音纠正误差。
安装天地柱和纳音,做好古琴面板之后进行底板固定。
历时半年,赵明川终于复刻出了一把趋近焦尾的古琴。
也是因为这把古琴,他断了一只右手,再也不能从事古乐器制作。
所以他将这把琴起名为“少首”,少年意气,首邀不从。
平日里他都不舍得将这把“少首”琴拿出来见人,要不是魏易丰说这姑娘是个古琴天才,他怎么舍得让外人碰自己的心肝宝贝。
招呼人将琴收起后,赵明川为少女介绍了另一把古琴——“追愿”。
这把琴是他小姑姑得意之作,用料讲究,音色纯然。
但显然少女更倾心于刚刚那把“少首”,兴致缺缺。
见此情形,晏宁立即送她回房休息,生怕过一会儿小姑娘提出什么要求。
民宿院子里此时十分热闹,闲下来的客人坐在院中特制的曲觞流水桌前谈天说地,时不时碰个杯。
旁边台子上是民宿特别邀请的古风乐队,一人弹奏琵琶,一人吹奏横笛,剩下那人敲着扬琴,声声入耳,妙音绕梁不绝。
见晏宁要走,赵明川起身走过来,邀请她观看露天演出。
客人们也纷纷摆手,笑容洋溢。
无奈之下,晏宁走过去加入他们,坐在赵明川旁边的空位上,倾听众人的故事。
忽然,男大学生提议大家玩游戏,输了三次的人整支队伍都要上去表演才艺。
众人同意,晏宁不想扫大家的兴趣,便没有反对。
微信抽签分组,赵明川与晏宁成了队友。
合上手机,赵明川凑近她身边,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道:“晏律师,你应该不是游戏黑洞吧?”
他凑过来的一瞬间,晏宁的心脏跳动极快,她身体后仰,浑身保持警惕。
“我不是!”
在晏宁投壶输了三次后,赵明川走过去低声道:“大律师,我以为你至少能投中一筹,看来还是我太高估你了。”
见他表情无奈中带着些许戏谑,晏宁的脸瞬间红了,气红的。
赵明川脱去西装外套,松了松衬衣的袖扣,手腕活动几下。
“想好表演什么才艺了吗?”
见他准备上台,晏宁脑中一片混乱,她自小乐感就不好,学了几年二胡也没什么进步后便放弃了音乐这条路。
如今让她上台表演,这不是对她的羞辱,而是对台下观众的折磨。
看着眼前女人脸色忽青忽白的,赵明川已经猜出她的窘迫,于是便拉着她的手腕上台。
“你会什么乐器就拿什么乐器,我跟你一起,你做做样子就行。”
二人上台,晏宁按照他的叮嘱拿起了一把二胡,见状,赵明川也拿了一把二胡。
弦拉响的那一刻,晏宁仿佛回到了八岁的那个夏天,她不相信自己拉不好二胡,于是一个人坐在街口边拉边哭,哭是因为声音真的很难听。
她坐在赵明川右后方,假模假样地拉着二胡,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男人的动作。
这原本是她幻想长大后的自己,可惜,音乐细胞刻在基因里,她并没有这个基因。
男人演奏的是刘天华的《月夜》,整首乐曲自舒缓宁静始,终了又复归深远宁静,就像空谷黄莺起,飞鸟环飞,最终鸟兽归巢一般。
眼前的男人似乎有很多张面孔,他是家政公司的老板,也是民宿的合伙人,还会古乐器演奏,这天底下似乎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跟他一比,自己就像一块木头,做事死板生硬,只会读书,也难怪人家的生意能做的风生水起。
感叹之余,晏宁眼角忽然瞥到三楼阳台上站着一个人,一袭白色睡裙,圆润的小脸上满是愉悦,正是刚刚说要睡觉的中桥惠子。
少女趴在栏杆上,满脸笑容地看着台上之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的演奏。
见晏宁看向她,少女羞红了脸,急忙转身进屋。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不绝于耳。
“川哥牛啊!不仅会吹唢呐,吹笙,还会拉二胡。”
众人继续比赛,二人寻了个坐的地方。
赵明川笑着坐到台阶上,后面就是仰望星空的晏宁。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晏宁右手托着腮帮子,左手握着水杯,眼中满是好奇。
闻言,赵明川掸了掸裤腿上沾染的灰尘,说了句为了生存。
大二那年父亲离世,父亲将家中所有积蓄都用在复刻焦尾琴上,所以留给他的只有家徒四壁。
因为要照顾年迈的奶奶,辍学后,赵明川便跟着红白喜事乐团下乡表演,吹唢呐,吹笙,打镲,拉二胡,他都会。
后来他拿着下乡挣的两万块钱做倒卖乐器的生意,正好赶上了好时代,日本人格外钟情于古乐器,尤其是古琴,所以那两年他从日本人身上赚了上百万。
有了钱以后他才开始多行业投资发展,但始终没有跳出古乐器这一行。
这是他们家的宿命,一辈子跟古乐器绑死了。
这两年兰桐的古乐器市场行情变差,匠师入不敷出,人才也是青黄不接,能静下心来学艺的人太少了。
所以赵明川才想好好经营这家民宿,希望能够借此带动古乐器制造行业的发展,给传统工艺注入生机。
“嘶~”
他握手的时候发出一声低呼,晏宁看向他的右手,手腕处似乎有道深深的疤痕。
“你受伤了?”
见她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手腕上,赵明川急忙往下拉了拉袖子,神色有些不自然。
“很久以前的旧伤了,不碍事。”
见他脸色如常,晏宁也没当回事。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晏宁起身告辞。
“我先走了,明天见。”
赵明川起身跟着走了几步,随后点头嗯了一声。
“需要我送你吗?”
掏出车钥匙晃了晃,晏宁笑着离开。
见女人步履平缓踏出大门,赵明川才抱着手腕龇牙咧嘴,原地转圈。
疼!真他妈疼啊!早知道就不装这个逼了,真是活受罪。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该!让你逞强,这下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