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无解死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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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姑姐姐……”王全在一个不算宽阔的怀抱中缓缓睁眼，这一次他终于先看清了眼前的仙姑姐姐，没有再被迷惑伤害她。
“我们……成功了吗？……”王全一介凡人之躯，经此一役早已是透支殆尽，再让他继续与众人一同行动下去，很快便会油尽灯枯，与残缺的神器一同魂飞魄散。
翌月遥撇着眉，苍白的脸上有鲜红的血迹，有乌黑的发丝，还有那一抹王全从不曾见过的，就像是阳光破开了一处寒冰，温柔隐忍而又怜惜的笑。
很淡，又很深刻，像是融化了自己的冰冷为和煦的春光，那是王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笑，明亮而温暖。再后来，时过境迁，再次相逢，她却再也没有过这般柔和温暖的笑脸，唯有数十年光阴遭遇摧残过后剩下的无尽悲凉与无奈。
翌月遥的手臂环着王全的肩膀，王全虚虚地靠在她的臂弯之中，像是一方漂泊的船，精疲力竭之后终于有了停靠的港湾。
“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了——”翌月遥忍着眼中的悲伤与身上的疲乏，用尽全力为王全织就一个美好的梦。
“我们可以出去了……你睡一觉，睁开眼，我们就到外面了……”
翌月遥轻声安抚着王全，手掌轻轻落在他的眼上，细看之下，会发现那双纤细柔美的手在空中微微发颤。
这一次的云梦湖底的遭遇，她看到了太多的悲伤，王全母子殒身相护的悲惨，释迦尔弥生而为魔的悲哀，司空长英无形之中成为门派操刀之人的被迫无奈，韩重对被控制的命运的不甘反抗，宁死不屈。
这就是世间吗？这就是“人”吗？
她修得大道，天生使命便是为了飞升成仙，因此将守护众生，守护世间生灵作为自己的使命，为了寻得飞升机缘，她选择下山，选择来到“人”的世界。
她原以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存在，现在发现每个人不过都是命运之下的沙砾，谁也不知道生来何样，会被命运的风沙如何磋磨。
是不是只有成仙了，才能帮他们逃离这些悲惨的命运，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如果她飞升成仙，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受凡人之躯的桎梏，不再受世间法则的束缚，是不是就能改变世人悲惨的命运？
她不要再看见这样的悲剧，不想在看原本浩然美丽的生灵死在自己的眼前，她要改变这个悲惨的世间，她要改变……
她要成仙……
成仙。
王全安然地在她的怀中闭眼，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翌月遥将他背在身后，就像是重新背负起了自己生而为成仙的使命与责任。
在地上的凌月剑随着主人的感念自动归入翌月遥的意念空间，之前它总是与天银拂尘同处一个意念空间，如今，拂尘已毁，而凌月剑天生无鞘，剑身孤零零地立在黑暗的意念空间中，浑身散发着如同它的主人一般的清冷月辉。
孤月清冷，剑是，人亦是。
释迦尔弥被困在了魔焰铸就的过去，刻在了自己的心魔之上。
十八道黄金精赤的棍棒不断朝着他当头喝下，迅如闪电势如雷霆，要将他整个人劈裂散尽成灰。
疼痛如同根植在了体内，随着朗声环绕的经文法咒不断在血液中长成参天大树，要捅破贯穿他浑身的血肉和灵魂。
群影环绕如同天罗地网，生命如同爆裂却很快熄灭的火花，在盛极之后彻底湮灭。
生命在流逝，力量在枯竭，所有压迫与毁灭之下，他不再有期待。
魔火化作囚禁的牢笼，十八道黄金棍俱被熔铸成笼网。
他放下刀，闭眼接受死亡的来临。
“释迦尔弥——”
“弥，”
温润与苍老的声音同时响起，白光扎破燃烧的火焰牢笼，他睁眼，又一次看见那微笑的苍颜。
脑中曾幻想过一万遍，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一定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活下去……”
随着那阵熟悉的笑颜再一次化为飞灰融入破晓的白光之中，释迦尔弥终于在司空长英的全力唤醒下睁开了眼。
“你终于醒了，你的心魔实在太过强大，我只能帮你稳定一阵，”司空长英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释迦尔弥睁眼环视四周，先是看见了司空长英张脸色不太的俊脸，再是周围全然不同的景象。
明明刚才，他还在与司空长英一同破除阵眼，怎么突然就……释迦尔弥感到一阵头疼，只能先用闭眼静心安抚下自己体内躁动不安的魔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才我们却是是在冰宫之中破阵，只是你身上，她的灵锁突然……”司空长英至今还不知道翌月遥的名字，韩重调查过她，但是他没有，因此他一直唤她“道友”。
“她……灵锁？”释迦尔弥有些混乱，他努力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却突然在记忆模糊的边缘里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的脸清丽柔美，看着冰冷却不锋利，那双手轻轻抚过她的眉头，为他捋平一切的苦难，那一阵清凉温柔的灵气从他灼热的血肉脉搏中流过，最终化为一道柔情坚实的守护。
“灵锁消失……她出事了！”释迦尔弥猛地起身要去寻找翌月遥，脑海中那个清丽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在回眸之际，化为了烟云消逝空中。
这一切好像发生过，又好像从来没有过，释迦尔弥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昏暗狭隘，冰面如同万镜迷宫一般，映射的不是他和身旁的司空长英，而是模糊的，似曾相识又陌生的，她的身影。
“现在还不能出去！外面有水兽梦魇，你我如今这般不是他的对手，不可莽撞!”
司空长英再无暇顾及仙魔分别，他此刻就像是对待府中弟子一般，抓着释迦尔弥的胳膊，拦住他胡乱不清的冲动。
“翌月遥出事了！”释迦尔弥看着他，神色压抑狂躁，“你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灵锁是她的力量，只有她能控制，除非她已经虚弱到无法再去维护我身上的灵锁，否则灵锁怎么会自动离去护主！？司空长英，你给我滚开——！”
“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释迦尔弥粗暴地挥开司空长英的手，司空长英此刻危机与愤怒同时爆发，一改平日的谦和有礼，一气之下将释迦尔弥锁着脖子直接逼退到冰角之中，冰冷锋利的冰面折角硬生生地抵在释迦尔弥的背上，疼痛且冰冷，而司空长英的一番话，更是让他的一腔躁动被浇化。
“释迦尔弥——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愿意跟你呆在一起，都是因为她的意愿，我大可以放你出去找死，但是她说过如果你入魔发疯，我们全都得在这埋葬。你自己不想活，至少想想别人！想想她！她费尽心力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愚蠢莽撞地送命！”
“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司空长英停顿了一下，眼神之中透露出几分隐忍，
“我相信她。”
这句话彻底让释迦尔弥清醒，宛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而司空长英用罡天剑柄卡着他的脖子，对他怒目相视，眼神却充满了隐忍。
他既是在说服释迦尔弥，也是在说服自己。
相信她。
“你说的对——”释迦尔弥收敛了暴躁的怒容，神色终于平静下来，他推开司空长英桎梏住自己的剑，冷静地看着他那双隐忍的眼。
“她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除了她，我谁都不信。”
“你我破阵之时，先是你灵锁消失魔气爆发，幸好我提前做了准备将其压制，本来魔气被灵锁封住多时，还并未能彻底被唤醒，我稍加压制魔气很快就退回你体内，却没有想到，在我专心压制之时，冰宫中突然亮起一道阵法，接着，曾被我封印的水兽梦魇就出现了。并且它似乎还陷入了某种狂暴的状态，灵兽之力比平时更加强悍，我拼命抵挡，但是你却陷入了梦魇，我只好先带着你逃到这里，这里虽然与阵眼处与同意宫殿，但梦魇似乎只守在阵眼，并不外出。眼下阵眼的破坏只完成了三分之一，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并且将阵眼彻底破除。”
释迦尔弥与司空长英面对面平静地交谈着，虽然情势急迫，但二人深知此刻必须要十足的理智与冷静，才有破阵生还的机会。
“翌月遥在哪，你有她们的消息吗？神器如果已经被毁，那她势必会来找我们，要是提前碰上了梦魇……”
翌月遥，原来她叫翌月遥。司空长英在心里默默记下她的名字，面上下意识地回答释迦尔弥的问题，却突然发现。
“你都知道了？……”
司空长英有些不确定，释迦尔弥也有些不确定，他对司空长英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心里却只想着翌月遥。
“等出去之后，我会亲自问她。”
“我要听她亲口给我解释。”
“水兽梦魇性情温和，天生无眼但听觉极佳，更是能通过水与空气感知在其中的任何物体。并且梦魇虽是水兽，但却更擅长寒冰之法，上古时代，梦魇曾是寒鲲最得力的下属。并且梦魇可以通过吐出的寒气使人沉迷梦境，因此“梦魇”之称，也是由此而来。”
“只要不被它打中昏迷，一切都好说，他的弱点是什么？”
“梦魇形似蚯蚓，并且身体部位可以无限再生，唯有砍下它的头，才能中止所有器官的再度重组。但是梦魇极其聪慧，它的头部向来缩在身躯之中，你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它的头。”
“那看来，想要杀了他，只能先将他的头逼出来。”
“没错。不过我们的首要的目的不是杀了他，而是引他离去，或者尽全力将其重新封印，之后迅速破阵。我猜梦魇的狂暴或许也离不开这里的阵法……”
“既然如此，便开始行动吧。你的修为恢复的如何？”释迦尔弥扛着刀，挑眉面无表情地问向司空长英。
“已经恢复了四成，虽然封印梦魇或许很难，但是破除阵眼完全没有问题。”司空长英提起罡天剑，剑身立起，周遭立刻显现出数道淡金色的剑影。
“到底是你们天道府捉来的灵兽厉害，还是你们的阵法厉害，怎么你能破除阵法，却不能封印灵兽呢？”释迦尔弥一如既往地挑刺，这一次司空长英却再没有吃瘪，他学着之前释迦尔弥的样子，浅浅地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他。
“首先，梦魇是天道府培育豢养长大的灵兽，从小便受到无上灵力的滋养，再加上与上古神兽有所关联，本身便是极为强大的存在。其次，阵法虽然强悍，但是阵眼并不如阵法一般，就好比人的神阙，虽为人身要穴，却格外的柔软脆弱。”
“最后，你去诱敌，我去破阵。你不懂天道府的破阵之法，之前还要费心指导你耽误时间，影响效率。”
“那你最好在梦魇逼我入魔之前搞定，天道府的——”
司空长英已知他又要出言不逊，便已经做好不理会他的打算。
“天道府的——大师兄，司空长英。”
司空长英有些错愕地看向释迦尔弥，后者却只对他留下了一个独属于少年人的短促的狡黠一笑。
相处了那么久，司空长英却才发觉到，释迦尔弥，也不过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心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对于这样的一个风华正茂的俊朗少年，天生的魔佛身份，将他的许多都早早地剥夺干净，以至于所有人都隔着一层浓重的误解，看不到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别让我失望。”
“不会让你失望。”
二人相互背对着，心声却出奇的一致。也许这一刻，他们可以短暂的不是敌人，而是两个有点惺惺相惜，偶尔也会因为什么而互相看不顺眼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无解死局{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