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你的两个我》十林夕

42、番外李宇迪1

　　十三岁那年隔壁常年出租的房子被人买了下来，不过说来也是很奇怪，房子卖出去半年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新搬来的邻居，这隔音微差的居住环境，要不是最初装修的时候吵的人心烦，我都要怀疑隔壁被卖出去的真实性了。

　　十四岁的某一天班级来了一个特别内向的转校生，小小的一只，没有前桌那么好动也不像我同桌一样总是去抓邻座女生的小辫子，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他好像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和哪个同学亲近除了老师偶尔的提问，私下时几乎都没有听他说过话。

　　今天回家的路上好像有一点点不同，因为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发现班上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子跟了我一路了，难道他家也是这小区的，想着要不要等等他然后问一下哪栋楼的，以后一起结伴上个学什么的，想着就放慢了脚步，可是他好像没有这心思，走到了我前面然后进了我家那栋楼，又进了我家的单元，我快走了几步，跟在他身后一层楼一层楼的爬着。

　　当看到他打开我家隔壁那道门时，我才知道这就是我的新邻居，当我回家以后我就觉得一会妈妈回来应该会跟我讲些她听来八卦，毕竟这家里除了我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妈妈进门以后一边在厨房洗菜做饭一边跟我讲今天在路上听来的故事

　　原来这半年来隔壁真的没有人住，屋子装修好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空着，到了今天上午才看见一群人在隔壁忙里忙外的想要把那空空的房间塞满，那男孩的不知道哪个亲戚，安置好一切后敲响了左邻右舍的门，拜托着平时帮忙照看一下独居的小孩。

　　这种事在这种充满烟火气的老式居民楼里，大家最擅长了，这不妈妈做好了饭就把一小部分饭菜盛了出来让我给隔壁的小孩送过去，突然觉得人有点讨厌，我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他才来开门。

　　不过看见他的样子就不觉得刚刚他不开门的行为有些讨厌了，因为还在嘀嗒流水的头发，睡衣上参差不齐的纽扣，还有脚上那双穿反了的鞋，就足以看出是我来的时间不对了，他应该是正在洗澡吧，听见敲门声只好匆忙的洗了一下，然后穿上衣服。

　　我举起手里的饭菜示意了一下他，他犹豫了一会接过饭菜并向我致谢，大概是看我还没有离开吧他探究的看着我。可能是妈妈讲故事的本事真的很厉害吧，让我也不由得提出了以后一起结伴去学校吧，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他和邻里间表现出的良好的教养，还有和我之间那没有刻意的疏远，但是也没有多亲近，却能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就比如，即使我们一起结伴走了一年也没有因此而在班级里跟我说过什么太多话，放学的路上也只有我偶尔的闲聊他才会搭上几句，但听的出来他只是不想我觉得尴尬。我之前只是以为他或许慢热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我以为他和家人会亲近些，可是好像他的家人自从那次嘱托后，一直没机会见到

　　自从妈妈知道我们两个是同班同学以后就开始让我放了学就带他来吃饭，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偶尔流露出来的情感和种种行为也足以让我妈妈得到尊重和感受到他的感激，越相处越让我觉得他的生活不属于这里，他就像突然闯入树林里的迷了路的幼年狮子，终将有一天他会回到他的那片土地做他那片丛林里的王，好像这比喻又不太贴切，他没有丛林狮子的那股高傲劲。

　　就这样我们一起度过了初中生活，一起参加了中考，在我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我们又去了同一所高中，可就算这样，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像其他好兄弟那样可以一起勾肩搭背的打闹，没有站在教室门口讨论着刚刚过去的一群女生哪个看起来更漂亮些。但是好在他可以主动和我说话了，偶尔也会开上几句玩笑。可好像就只要这些，在其他人眼里我们就已经是关系很好的哥们了。

　　十七岁过半我谈了一个小小的恋爱，她虽然不是那种第一眼美女，但是利落的马尾下也是一张让人有保护欲的样貌，她追了我足足两个月，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可以这样坚持，后来身边的关系好一点的同学都在问我为什么不答应她，我也不知道，后来回家的路上我问他那个女孩怎么样，他一直没有说话，如果不是他进门时说出的那句喜欢就大胆的试一试，我都觉得他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了。

　　在一起以后我发现这女孩没有其他女孩那样娇气，不会在我不回消息时不停的追问，也不会因为我忘了她的生日而恼火，更不会因为我经常找他而常常忽略了她而吵闹。反而是她经常承受着我突如其来的坏脾气，然后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默默在我身边小心的拍着我的后背试图安慰。

　　我突然发现他开始慢慢疏远我，从最初劝我去送女朋友回家再到他早上总要比我早出发五分钟为了不和我一起上学，再到他开始找各种理由不去我家吃饭，最后在班级里他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我才觉得这一切可能都和我恋爱有关系，可是班里的其他人就算恋爱也可以和朋友相处的很好啊，我不懂他这突然的疏远是为了什么，反而是自己因此而变得越发暴躁，就像一个随时可以点燃的炸弹。

　　某天午休在校门外看见他和另一个男孩开心笑得样子，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男孩在临走前抱住了他，然后撞了一下肩。那男孩是新认识的朋友吗，刚认识了多久就这般亲近了吗，这样对比下来就显得和我相处的时候就很疏离了，就这样越想越生气，然后女友应该是和我说了什么，我当时大概骂了句什么，就丢下了不知所措的女孩进了教室。然后她并没有生气，下课后小心翼翼的来找我，我本想为今天中午的事情道歉尽管我知道女友不会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在他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没忍住的拦住了他，然后他看了我一眼像是问我什么事，又是这该死的防备，让我又想到了今天中午看见的场景，心里又不知为何又有了熟悉的堵塞感，忍着不适告诉他晚上妈妈让他去吃饭，他又编了一个烂借口说什么在外面吃了。看着他渐渐离开我的视线，才想到一旁站着的女友，和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抱歉。

　　放学没有送女友回家，自己一个人回家，在路上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没有追上去而是跟了他一路，直到回家以后把自己扔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想不通自己郁闷的情绪是因为什么，也不懂自己这无处发泄的怒气把自己憋的难受是为了什么，拿起手机给女友打了电话，显然我也不知道打了电话要干嘛，她没有说话像是在等我开口，又或是她猜到了我的目的，直到良久我说出来那句分手吧，她才缓缓的开口说了好，然后就安静了许久，只剩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她应该是很喜欢我的吧不然是怎么到了最后都不肯先挂电话，怎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处处忍让着我，怎么分开了的第二天她就转学了。

　　分手第二天放学我没有在跟着他，而是追了上去，告诉他兄弟我失恋了，以后可以一起走了，然后又厚着脸为了即将到来的生日和他讨要了一份礼物。然后我们开始像以前那样，那段疏远的时光后来的我们都默契的没在提起过

　　后来高考结束我问他要考哪个大学，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种坚定，就先称他为一种信仰吧，也是第一次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我的问题，听见他说考医学院的那一瞬间，可能是我多年来的习惯吧，报考的时候也填上了那所学校。

　　十九岁那年我看见单元门里进去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中年人，从超市回来的我小跑着追了上去，那是一个看起来不怒自威的男人，整洁的西装，踩在地上会发出声音的皮鞋回荡在这空旷楼梯间，我像跟着他那样跟在这个男人后面，随着他的鞋落下发出的声音，再把我的帆布鞋落下，这样听起来就像是从我鞋底发出的声音。

　　当我看见他打开门侧身让那个男人进去时，好像之前所有的疑问都有了一个答案，他原来真的不属于这里吧，多久了，从他搬来再到高考结束，五年了吧，我终于见到了他的家人了，那或许是他的爸爸吧。可为什么门内的他一点都不开心呢

　　开门进了屋，我跑到房间里耳朵贴着墙，想以此来探听他们的谈话，他们好像吵了起来，过了一会我听见了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我感觉面前的墙发出咚的一声，那是身体撞击墙壁的声音，我突然很讨厌这面墙，就算以前不知道多少个他睡不着的深夜我通过有节奏的敲击来让他不那么害怕，又多少次也是通过不停的敲击来告知就等他开饭了的急迫，又有多少次被妈妈调侃早晚有一天这面墙要给你们砸掉了。

　　可现在我通过它感受到了他的疼痛，这种时候本应该在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天再见他还是开上几句玩笑，因为那本就是他的家事，可我还是冲了出来，拼命的敲他家的门做好了他开门以后替他打那个男人的准备，尽管那人可能是他父亲。

　　不知道敲了多久他来开了门，看见是我的那一瞬间他似乎也没有很惊讶，反而我到是尖叫了出来，他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直的样子，他嘴角还有一丝瘀痕，他手上甚至还有斑驳的血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而屋内的那个男人此时此刻正脱了西装，高傲的坐在沙发上，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像是要把我看出一个洞，如果之前说他像是幼狮，那个人现在的样子应是像极了一头突然闯入羊群的狼。

　　他不停的告诉我他没事，让我回去，可他推我出去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嘴硬，因为他根本没有多大的力气了，突然不想在像以前那样成全他那装出来的坚强，固执的闯入并关上门。我扶着他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刚要起身与那人争执，可那人下一秒说出来的话让我停下了起身的动作，我缓慢的看向他，他嗤笑了一声，似是在我眼里看见了什么东西刺激了他，他又推开了我。我顺势跌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不知道这个姿势坐了多久，也听不太清那个男人又辱骂了他什么，等我再抬头时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人，他靠在门口看见我抬头后示意我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可是我就在刚刚的那几分钟里，因为那个突然到访的人的一句话，想通了近一年来自己奇怪的心思，和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也想通了这么多年在他身上的所有疑问，我一步步的走向他，就这短短的几步我走的异常坚定，像是做了一个关乎未来的决定，他像是看懂了我，放下了本来环抱在胸前的双手，眼睛里满是讶异。

　　直到我感觉到他在我怀里放松的身体和他开始回抱住我的双手，我才感觉到我肩上的一片湿意

　　我们像是把所有的话语都融进了这个只有我们彼此才懂得怀抱里，我等着他慢慢平复心情然后用他家的医药箱给他清理伤口，棉签每次擦过他的身体我的心都跟着颤抖，他居然还笑着安慰我说没事。

　　就这样我们的关系亲密了很多，开始无话不说，勾肩搭背，打打闹闹，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解释我们突然的亲近。

　　直到二十二岁的那个晚上，妈妈不远万里来学校给我送我每天打电话都会提起的家乡美食，我们的行为突然暴露在了妈妈面前，我以为接下来我也会被妈妈打，被妈妈骂，所以当我们三个人坐在宾馆的床上时，我俩心里都想了一万种方法来应对，可是我只听见了妈妈的叹息声，然后把带来的食物一样样的展示在我们面前，并嘱咐我们天冷了要记得加衣，一个两个的不要让她在家担心。

　　妈妈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开明，从那以后我们的行为也不在躲躲藏藏，也放肆的在母亲面前展示我们的友好，尽管他还会害羞的躲到妈妈身后。

　　二十四岁就业那年我去他在职的医院看他，我见到了带领他查房的那个主任医师，就在我们对视的那一眼，我知道在这世上我还有一个父亲，一个生活在耀眼的灯光下，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和感谢的父亲，我也信了他时不时提起的医院里那个和我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的人的存在。

　　客厅里妈妈和父亲不知道谈了什么，也不知道谈了多久，卧室里我的脑袋乱哄哄的，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寻找着最后一丝依靠，直到妈妈走进来握住我们的手告诉我们不要恨她啊，她从前的决定是为了我这个儿子好，而她以后的决定都是为了我们这两个儿子好。我抱住了妈妈告诉她怎么样我都是爱她的，是她自己在这里养了我二十多年，是她在艰苦的环境下还尽力满足我所有的要求，是她接受了我这个在别人眼里像怪物一样的儿子，我哭了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了，最后哭累了睡过去时我隐约间听见了他喊了一声妈。

　　再后来他回了他的家，我被父亲接去了父亲的家，我们之间尽管突然多了许多阻碍可我们还是没有放弃，还是会在夜里偷偷的倾诉思念，再后来我被逼无奈和父亲说我要去进修心理学，回来以后不做脑科医生了我想去做一名心理医生，既然你们所有人都来质疑我，那我就用我的行动告诉你我们都没有错。

　　父亲同意了，出国前一晚我逃了出来跑到了他家楼下，那一晚上我们坐在他家附近公园的长椅上 感受着彼此最真实的温度，那一晚我们说了很多很多，像是要把这辈子所有的话都说完。天微微亮了我们才惜别各自回家。走的那天他意料之中的没来送我，可我却在手机关机的前一分钟收到了他挂念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