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怜》声来

1、 第一章

　　声来/《怜怜》2023.12.24

　　2018年的夏天，整个凉城进入了破天荒的凉爽，有连绵的雨，伴着一起来的正是雨后闷热潮湿的空气。
　　明霁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现下的生活踩着考试结束的铃声暂停，明霁将书桌内的书本全部塞进书包里，慢悠悠地迈进校园的超市，这是暑假前最后一次来学校。

　　考完试的学生大多已经离开了学校，所以这条路如今空荡荡的，连曾经生意最红火的超市都冷清了许多。
　　可推门走进去时，货架旁确确实实站定着几个男生。

　　“周停，成绩出来后能给我看看你的语文卷子吗？”隐藏在人群中一道很轻很薄的声音，听起来甜甜的像在撒娇。

　　被男生们拥挤着在中央的女生明霁认识，是隔壁班的班花邬风禾。
　　想到这里不免多看了几眼，女生个子不算高，可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和两个深陷的酒窝。

　　自顾自地在门口扎了两根烤肠后走向老板的收银台。

　　书包挂在肩上快要掉落，明霁只得用一个近乎扭曲的姿势向前挪动着，舌尖被烤肠烫到的同时不忘说话，“不好意思，让一下。”

　　“没听见人家说让一下？”
　　所有人的动作被一道声音截断，音调很淡，从声线处轻轻出口是有点哑调的笑意。

　　明霁僵住片刻，直起身子略微回了下头便打量清楚少年的模样。
　　是刚才被叫做周停的男生。

　　他有一双跟旁人不相像的瞳孔，经过超市小窗户折射的阳光照耀后，是透彻明亮的琥珀色，微微上挑的眼尾是圆滑的边缘。

　　线条笔直的鼻骨，轻飘飘扬起的唇瓣莹润，被粉软舌尖蹭过后是极为水嫩的浅粉。

　　白底黑袖的校服外套被挽起一截，露出白皙的小臂，手上正扯着刚才挡在收银台前面的那个男生。

　　由于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明霁身上，好像要将她灼烧成一摊水。

　　耳尖蓦地升起一点粉红色，延伸着烧上她的脸颊，拜托，被这么多人盯着也太尴尬了吧。

　　“周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是邬风禾开了口。
　　众人这才又回到刚才打闹的状态，邬风禾散落的发丝上夹着个很是漂亮的发夹，被蕾丝勾勒的棱角是明暗有度的高级感，明霁终于收回自己的视线。

　　她不适合这样的发夹。

　　绿白色纸币被老板收起来搁在玻璃桌下压住，接着又从一个彩色的小纸盒里拿出三枚硬币递过来。
　　明霁接过来便从超市的另一个出口走了。

　　周停将藏在背后的烟咬在嘴里，从口袋里摸了半天却没找到火机。

　　“用我的？”许今则抬了抬手，泛着金属光泽的银色火机突地冒出一小簇火焰，将要点上那支烟时又被周停推开了手。
　　“算了，不抽了。”

　　火机又被扣上，至此，周停仍然没有回答面前少女的请求，他在想，这个邬风禾真是麻烦。

　　“邬风禾？”干涩的唇角抿了下，接着是校服拉上的声响，“我的卷子从来不外借，下次先打听清楚。”

　　-

　　家里没人，钥匙转进锁眼拧了几下才转开，书包顺着鞋柜被扔在地上，明霁莫名觉得口渴，她将这一切归结于刚才吃的烤肠太咸了。

　　房间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过了，餐桌上几个玻璃杯中是一层细小绒毛的灰尘。
　　她将水杯在水管下冲了又冲，这才向里面倒了半杯热水，舌头下面的溃疡被热水浸过疼得异常。

　　家里一直没有人，或者可以说，没有人愿意要明霁。

　　本身父母分开对她的打击并不是很大，反而她更觉得这是对所有人的一种解脱，毕竟大家生活在一起已经不再开心。
　　父母却不会这样想，他们一边伤害着彼此，一边将她也拉下水。

　　“明霁，你该长大了。”
　　“妈，你也不要我了吗？”

　　环境静谧中，明霁不免想起了周停还有身边与他格外相配的邬风禾，鼻腔有些酸涩。
　　不知道周停有没有把卷子借出去。

　　手机嗡嗡地响，屏幕亮起弹出几条消息，从备注上能看出是她那个话头很多的发小，余知。

　　—有事？
　　—什么时候查成绩？你在哪一班啊？
　　—我还没查。

　　明霁没有说谎，刚才在超市耽误的时间够长，分班考的成绩下发很快，她原本是想下学期开学前再看的。
　　可是余知实在想知道。

　　—你在哪一班？
　　—我堂堂余知必然是在一班了。
　　—我也在一班。
　　—太好了！我们又能做同桌了。

　　明霁浅浅动了下唇角，她竟然有点羡慕余知这样没心没肺的生活，似乎不用想太多。

　　而从分班后开始的生活，明霁只能挤破脑袋往前跑。
　　她一定要上个好大学，才可以。

　　-

　　假期很短，也或许是门槛高的学校更严格，明霁在家昏昏沉沉过了不知道几天时，悄然到了开学的日子。

　　余知向来劲头很盛，她爸爸给她拖着那半人高的行李箱，在一中门口依依不舍说着什么。

　　距离相差十米左右，余知看到了自己走的明霁。

　　“明霁！我在这里！”校服外套宽松，从小臂滑落间可以看到她挥舞胳膊时用力显出的粉。

　　余知生得很漂亮，柔顺的发丝被彩色发夹扣在一侧，露出漂亮光洁的额头。
　　唇瓣上擦着淡淡的唇彩，被阳光照得透亮。

　　“明霁，你有没有想我啊？”手臂被余知抱住，这时一路上的窘迫才得到释怀。
　　“当然想你了。”明霁有些害羞。

　　他们换了新的教室，原先班级的人零零散散地向新教学楼前进，那栋建筑在校园最里面。

　　“那个楼到底在哪儿啊？”余知牵着明霁的手，蹦着去看每栋楼上标注的数字楼号。
　　“余知，跳这么高看见什么了？”从他们身后冒出一道带着笑的声音，从丝丝缝缝间浸润。……

　　明霁回头看过去，是周停和那天在超市的另一个男生，余知牵紧她的手，嘴上不饶人地说了句，
　　“许今则，你怎么在这？”

　　后来余知也向明霁解释过，许今则是她爸爸战友的儿子，别看那么混蛋，实际上是个烈士之子。

　　“这是谁？”余知指着许今则身边的周停问道。
　　“你好，我叫周停。”周停将帽檐压低，只露出下半张脸，嘴角勾着笑。

　　明霁突然抬手揉了揉耳朵，周停抿抿唇笑，唇齿间轻飘飘吐出一句。
　　“我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