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鬼录》巳温

55、谢邀

　　深夜的黑市依然人来人往，而诺大的地下赌城中却只有一人独坐于高台之上，男人眼眸狭长，身子骨却瘦到堪比女子，他偏男相语气却过分阴柔，如水一样携带着刀子，又像毒蛇那样吐着猩红的信子。左戮一只手撑着纤细的下巴，百般无聊地扫视下方已经空空的席位，他悠悠叹了口气，身边虽闭眼却能视物的女童极有眼色道：“大人这是无聊了吗？”

　　“你说，这人界还真是热闹啊，不像那里冰冷冷的，整天只能和那些个东西打交道，无趣的很。”左戮看着自己刚做的淡粉色染甲，道：“还是这里好玩，有着无穷无尽源源不断的贪念，弄死他们就和捏死一只蚂蚁简单。他们很贪婪，既想要权势，金钱，又不想付出代价，为此，即使前面有万丈深渊，依然一个接一个往下跳，可是，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呢？”

　　闭眼女童垂下头安安静静听着大人说话，等他说完后也不接话。

　　左戮突然站起身，拂袖而出：“走，找点乐子。”

　　闭眼女童在后面恭恭敬敬跟上。

　　黑市也有赌坊，规模要比青云坊还要宏大，金碧辉煌，挂红菱绸缎，门口摆含珠石狮。左戮来到赌坊在门口伫立，颇为嫌弃地看了两个石狮一眼：“下次把这两个换成恶童的样子。”

　　女童点头：“是。”

　　左戮满意一笑，走了进去，老板很有眼色过来相迎，想要带他去最好的包厢，但左戮看着左边那侧围着一大堆人，有些好奇：“那些人在？”

　　这儿的老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弓着腰讪笑道：“只是随便玩玩而已，大人且去楼上休息吧。”

　　左戮哼笑一声，看着老板脸上快挂不住的假笑，转身朝那人多的地方去。身后停留的老板看着前面的阎王，大气不敢喘，只能祈求那边的人能运气好活下来。

　　自打黑市来了左戮这个怪物，就一日不得安宁，他成为了黑市的主人，无人敢惹，惹他的下场也没人能够承受得起，所以他们只能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尽可能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左戮身形修长，他站在人群后都能看清楚那边的人。

　　那边赌桌上坐着一位冷淡冶丽的女子，身穿黑袍，手里把玩着两个铜币，神色漫不经心看着对方，她一举一动皆是从容不迫，输钱了也不急躁愤怒，赢了也不喜形于色。

　　她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感受不到这姑娘身上任何负面的情绪，就如同一帆小船缓慢行驶，却不摇晃。

　　这类人，要不就是家世显赫，有着丰富的底蕴支撑，要不就是心境强大之人。而他，恰恰喜欢摧毁这类人，他喜欢看这种人绝望，崩溃地大喊，他想要把她的心里防线步步击溃。一想到这，他的全身就控制不住战栗兴奋。

　　终于，让他找到好玩的乐子了。

　　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坐姿豪迈的三漫感觉到一股充满恶意的视线灼灼盯着自己，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朝那道视线看去，对上了一双狭长深不可测的眼睛。

　　雌雄莫辨怎么会在这？

　　这也太巧了，三漫眼里诧异。他们前脚刚讨论完，三漫还是没忍住想来过两把手瘾，竟然又在这遇到了恶鬼？！

　　这鬼，貌似还看上她了，不用等三漫自己想方设法接近，恐怕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时，人群中也有人发现左戮，噗通跪下，就差没磕个头。

　　“大人来了！大人来了！”

　　此话一出，有的人还没看到恶鬼，就急忙跪下，这一跪，跪的麻溜利索，看来没少干这事，已经熟能生巧，铭记于心了。周围一大片的人都跪下，只剩下三漫一人一脚踩在凳子上显得格外突兀。她和左戮相望，眼神平静，而左戮慢慢朝三漫走去。跪下的人中有人好心拽了下三漫的衣摆，暗示她赶紧跪不然没好果子吃。

　　三漫低头看了那人一眼，不为所动，就像一尊大佛坐在原地。

　　左戮走到三漫面前站定，居高临下道：“以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三漫：“好巧，我也没见过你。”

　　左戮又问：“你也喜欢赌么？”

　　三漫：“还行。”

　　他问一句三漫答一句，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却句句又很假。

　　“有个地方能赢到更多的钱，你感兴趣么？”

　　“谢邀。”三漫秒拒：“不去。”

　　恶鬼落后了，竟然拿这种话诓骗，四五岁的小孩都不这也说了。

　　被问的三漫一脸平静，倒是蹲在地上的百姓开始瑟瑟发抖，左戮玩味地看了眼三漫，找了个跪在地上最抖的人，他蹲下身对着那人悠悠道：“你想去吗？”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那人双手伏地开始磕头，地上染上一点血迹，他一直磕一直求饶，但是左戮只是那么笑吟吟望着那人。恶鬼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单单带笑看着，就足以让那些人胆战心惊。

　　“你只需要说去，还是，不去。”左戮嘴角笑意更深，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左看右看实在没辙，又只能继续磕头求饶，以为这也就能打消这位阎王的念头，但，阎王怎么想的又哪会这么好猜。

　　左戮慢慢站起身，状似发愁：“哎，这可真是伤脑筋呢，没办法了。”

　　后面的闭眼女童心领神会，单手拎着还在磕头的那人扔了出去，别看女童还年纪小，力气堪比几个健壮的男子。被扔出的那人发出惨叫，嘴里呼喊着，“我去！我去！大人我去！我错了大人！大人我去啊！”

　　“晚了。”左戮声音轻如羽毛，寒意渗入骨髓，两个字敲打在在场的每个人心上。他半边侧脸隐匿在黑暗中，眸含冷冷的笑意。

　　等待外面那人的结局是什么，三漫不得而知，也许是死亡，也许是被抓回去。

　　“你很好奇吗？”左戮弯腰，手撑在桌上：“你想不想去看？”

　　“不想。”三漫往后仰，和他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她开始赶人：“你什么时候离开？”

　　“我不离开。”左戮的声音奇怪极了，雌雄莫辨，既没有女子的柔情，又没有男子的硬朗，他就是处于两者中间，“我呢，也喜欢赌，不过我喜欢刺激一点的，不如玩玩？”

　　“比如？”

　　见她终于有点兴趣了，左戮继续诱哄道：“我那里啊，以人为赌，规则很简单，谁打赢了对方，就可以让对方去死，是不是很有趣？”

　　“你让我一个柔弱的姑娘去和别人打架？”

　　“.........”左戮说了这么久，已经耐心耗尽，干脆装也不装了，直接冷脸道：“带走。”

　　眼看着力大如牛的女童要来拽自己，三漫出口拦截：“等等，我不要对方死，但是我要钱。”

　　这也算三漫的妥协。

　　没想到，这个要求左戮轻易就答应，最后的结果就是，三漫跟在他们后面回到了斗兽场。

　　一到那，三漫就被扔进阴暗潮湿的囚笼，这里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屎尿味和酸臭味还有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四周很黑，静悄悄地没人说话，即使知道有新的人到来好像也已经麻木到没有反应。三漫先在笼子内摸索，很空，什么也没有。最后她试探性地摸着铁笼，想起来那时候在东郊树林看到几人搬运的大笼子，那时从远处看像是狗狗在里面，可现在细细想想，狗狗好像没有那么大的体型，可如果说是人的话又不太像。

　　折腾了会，三漫选择坐在地上，尽量去忽视那股冲鼻的味道。难闻，但是还能接受，至少不像之前那般直接呕了出来。眼睛中没有光亮，三漫却不愿闭眼，睁眼看着黑暗，她看着看着困意涌了上来，打算闭上眼睡一会，突然，旁边传来轻微的声音，很近，就在她坐着的地方不远处，就在这个笼子里面！

　　难不成这个囚笼除了她还有别人？！

　　三漫看着那处好一会，声音又没了，可她却再也没有睡意。

　　她在思考，应该怎么样去试探下那边有没有人，直接走过去？找个东西扔过去？还是直接开口说话？

　　在这几种方式中，三漫选择最低调又不打扰别人的方式。

　　直接走过去。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贴心地走过去，伸手想去拍拍那人的肩，在黑暗中摸索许久都没碰到，她心想难不成这人躺在地上？那个雌雄莫辨也是真抠搜，连个蜡烛都不点。

　　勇敢无畏的三漫轻声轻步走过去，四周很静，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一步一步探索，直到她脚边碰到一个东西，难道真有个人躺在地上？难不成她刚刚闻到的血腥味其实就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三漫从地上慢慢往上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却看到了一个人，是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女子衣衫褴褛，头发杂乱，四肢被砍去，脸上布满脏污，一双眼紧紧闭着。

　　突然，女子睁开眼睛，白色的眼珠看向三漫。

　　“.......”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漫：我是一个柔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