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鬼录》巳温

42、很疼吗

　　想必书生心里定是不好受，一方面被禁锢在这暗无天日的林子，见不到灿烂的阳光，另一方面又心怀愧疚总觉在这待着就能弥补什么。

　　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他成为行尸走肉的怪物，而恶鬼不懂他的愧疚之心，依旧对他又爱又恨，最后的结果就是两方都很痛苦。

　　何必呢。

　　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射大地，鬼林依旧阴暗潮湿，三漫看向远处金黄色的田园，又看了看一身白袍的书生。

　　他将永远和黑暗融为一体，永世不能重见光明，这是恶鬼对他的惩罚。

　　三漫在他变异之前就离开了鬼林，言尽于此，后面到底会如何还是要看他们。出了林子第一件事就是找祁老大的身影，她直接回到茶楼，若是祁老大还活着，一定会在茶楼等她。

　　果不其然，刚打开门和祁老大对视。

　　他衣衫半褪，脸色苍白，胸前晕染出大片的鲜血，听到开门声他就抬起眼看向三漫，一向冷淡的眸子微微闪着细碎的光，让人怜爱。

　　“很疼吗？”

　　看着这张俊俏的脸，再看他脸色惨白神情倦怠，以及那双深沉的黑眸，总觉得有些可怜，让三漫脱口而出。

　　“小伤。”祁老大把最后的伤口绑好，暂且止住血了。这里没有绷带，他是撕下自己的衣料包扎，经过这几天包扎伤口，完好无损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东一块西一块。

　　当然，三漫身上也没好到哪去，只是比祁老大的情况稍微要好。

　　“为什么你要去吸引恶鬼？”明明三漫心里有答案，可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解释。

　　房间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祁老大默不作声把衣服拉上去，又整理好衣领才抬眸看向三漫。

　　和平日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更多的无辜。

　　对视良久后他才开口，语气尽是诚恳：“我皮糙肉厚，你若是被抓伤了........”

　　后面的话他不说三漫也明白他的意思。

　　突然想起上一次祁老大把他举起来也是说类似的话。

　　他说：你不怕留疤？

　　当时三漫就很想问他了，现在有机会三漫还是问出：“你很怕我留疤？”

　　这么在意她的脸受伤留疤，难不成他是看上她的这张脸了？

　　“嗯。”祁老大闷声嗯了一声。

　　三漫看着他，祁老大这人很靠谱，行事作风干脆利落，必要时杀伐果决，不失狠劲。可怎么面对她时，有时候又磨磨蹭蹭，变成了个冷冰块，闷葫芦。

　　她问一句他就应一句，她不问她也不说。

　　不过虽然这样，但还是很可爱，随便一逗就脸红害羞。

　　“行吧，现在说正事。”

　　三漫不再追问，又把话题转到主要的事情上，她和祁老大简单地描述了下她对诡书生说的话，最后三漫从怀中拿出小匣子放在桌上，无奈道：“硬的软的都不管用，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我也没看，但是看他表情应该是对他们有非凡意义的物品。祁老大，你说我们在这待了几天了？”

　　“不知道，也许这里的时间和外面的不一样。”他拿起匣子在手中把玩，然后抬头问三漫：“你为什么不看？”

　　“我对别人东西不感兴趣。”

　　听到这句话的祁老大不禁勾起嘴角，她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却对他珍藏了什么好奇。

　　三漫看着他荡起的弧度也不禁笑了笑，原来说几句话就能让他这么开心。

　　以前有人追求三漫的时候，那些男人喜欢花言巧语逗她开心，但是在三漫看来，他们就是展开翅膀的野鸡，却不是开屏的孔雀。

　　但现在她的一两句话就能让鲜少笑的祁老大绽放笑容，原来他那么容易满足的吗？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就是这个道理吧。

　　也许祁老大自己都意识到此时的样子笑得太不值钱，他顿时收敛笑容抿着嘴道：“要不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也许是书信。”

　　三漫没有戳破他，而是应他的话：“打开看看。”

　　若真是他们来往的书信，那就大有用处。

　　祁老大把它打开，三漫凑前看，匣子中垫着一块软垫，里面放着一串檀木手串。

　　看手串光滑发亮又有质感，应该是佩戴了许久。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谁送给谁带，又是属于谁的呢？

　　三漫拉了张凳子坐下，拿起那手串收敛细细打量，手串的样式很简单无过多的装饰，这应该是男子佩戴的：“有可能是书生戴着但是走之前给了女鬼，然后就落在她手里。”

　　祁老大点头，他也这样认为，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显然是男子所戴。

　　可单单一个手串那又能说明什么？

　　他们郎情妾意，互相喜欢，但又因为什么才导致关系破裂如同仇人，书生所说的离开又是因为什么，他是真做了对不起女鬼的事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很多都不得而知。

　　感觉还是要从书生嘴里撬出点什么，但是三漫去不太管用。

　　三漫看向祁老大：“要不你去试试？”

　　祁老大：“那你呢？”

　　他知道，她运气一向很好，但他还是会担心，担心她受伤，他知道世人皆爱美，所以他担心她的脸被划到，虽然他一开始看上的不是三漫的脸。

　　“那你呢，你怎么活下来的？”三漫反问。

　　祁老大回忆起昨晚，那晚他把恶鬼引来后就一直跑，他身体能扛，体力也好，再加上这几天已经完全熟悉这里的地形和构造，利用建筑物和树木不断躲避利爪，只不过还是被恶鬼抓伤了。

　　他都已经习惯了，以前的他每天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日日流血。

　　“今晚还是我去吧。”祁老大没有说出事情经过，又是把活揽到自己身上，总以为自己能抗下一切。

　　“不用。”三漫从前便是一个人，她也能应付所有事。

　　她看着他身上的伤道：“你身上还有伤，再说，找诡书生的任务也很重要，你要是完不成我们真的就要死在这了。”

　　“放心吧，我自有法子对付恶鬼，好歹我还在阴界当差。”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他们一起死在这。

　　能一起活着出去是最好的。

　　“你好好休息，快天黑了我叫你。”说完，三漫便高高挥着手离开，背影潇洒。

　　祁老大不再劝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莫名感到心安。

　　嗯，我信你。

　　他早该知道，他一开始看上的就是三漫身上收放自如随意的劲，她独当一面，身手不错，做事随意但又能把事办好。

　　他最喜欢的就是她的性子，起初以为是个冷漠又不太好惹的人，接触下来才发现她很好说话，打架又厉害。

　　祁老大收回眼，躺在床榻想着三漫说的那些话慢慢入睡，这一睡就睡的很舒服，一直睡到他被三漫叫醒。

　　刚睁开眼的祁老大一把扣住三漫的手腕，力道有些大。

　　三漫：“........”

　　“醒了？”三漫任由他抓着，又伸出手托着他的肩膀想让他起来，然后伸出拳头给他打气：“祁老大，加油哦。”

　　听到熟悉的声音，祁老大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连忙松开抓着三漫的手，刚睡醒的声音低沉沙哑：“抱歉，弄疼你了吗？”

　　三漫甩甩手：“没事。”

　　临近天黑，屋子里面有些暗，也不知道这家伙以前干什么勾当的，警惕性这么强。知道来的人是三漫后他的警惕性又消失了，懒洋洋地靠着床头，屈起一条腿，手垂在身侧，低垂着眼皮貌似又不清醒了。

　　“你该出发了。”三漫一把捞起祁老大，督促他下床穿好鞋，然后在身后推着他的背把他送出门。

　　跨出门槛的祁老大回头看了眼三漫，还不忘郑重嘱咐：“一定要活下去。”

　　“没问题。”

　　为了让他放心，三漫还给了个微笑，祁老大也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他已经走了很远，三漫依旧能感受到头上的触感。

　　真是魔怔了。

　　接下来，三漫当然也不会干坐着就等着恶鬼来找她，她选择去河流边转转，夜晚的瀑布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银河，池水也很清澈，周围的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那片毫无生机的鬼林。

　　三漫望着远处的鬼林心想祁老大此时应该到了，他暂时安全了。

　　“不好好躲起来，竟还在这欣赏风景，也罢，今夜过后你也没机会再看了！”

　　身后冷不丁想起阴冷的沙哑声，三漫已然习惯甚至头都没回，只道：“你昨日不是说若是没抓到，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诡书生还比恶鬼厉害点，起码他不说废话直接动手。

　　恶鬼冷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你们人类不也背信弃义，我是鬼干嘛要遵守你们的约定，可笑。”

　　三漫就知道，恶鬼若是讲诚信，就不会是恶鬼了。

　　恶鬼盯着三漫的背影，似乎要盯出个血窟窿，但她又发现只有三漫一个人，讥讽道：“怎么，你那情郎抛弃你了？”

　　昨夜她把那人伤成重伤，今日倍感舒畅，心情大好，此时又见那人不在只有三漫一人，自然要好好嘲笑一番。

　　“是啊。”三漫语气忧伤：“天下男人都一个样。”

　　“没错。”恶鬼肯定点头，觉得这句话说的太对了，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骂道：“你骗我！你们昨天还说关系好的很。”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三漫终于转头，直视恶鬼，眼睛一眨不眨：“昨日那是为了故意气你，只不过我们比较聪明，就知道你不会遵守约定，所以他早早就躲在别处了。”

　　谁知，这次恶鬼学聪明了，它道：“不可能，他前几次那么护着你！”

　　三漫一句话就把它堵的哑口无言。

　　“你要是那么肯定，还会和我在这争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