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鬼录》巳温

21、灌毒鸡汤

　　三漫转身看去，只见桌上的钱币正面朝上。
　　屋中安静地有些可怕，三漫倒是没什么表情，她走去开了房门，柳兰的脸色比之昨天稍好，但依旧唇色苍白。
　　“有什么事吗？”
　　“没.......”柳兰面色凝固，听到三漫这样问还以为她嫌自己烦，她声音弱下去：“我就是醒来看到你们都不在，所以就想来找你们，我一个人待着害怕。”
　　三漫侧身，给她让出进门的缝隙：“进来吧。”
　　柳兰点点头，对三漫歉意一笑：“昨夜的事，多谢你了。”
　　昨夜落水后，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看到三漫朝她游过来还托着她朝岸边游去，是三漫救了她。
　　“小事。”三漫进屋重新坐下，坐姿随意慵懒。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柳兰问。
　　袅青青对着柳兰温柔一笑：“不如先去梳妆打扮一番？”
　　“我？”柳兰来找她们之前已经洗漱了一番，虽一身素色，但也不至于见不得人，她不明所以，问道：“为何要突然装扮？”
　　鱼柚子也同意袅青青所说，她劝说道：“柳姑娘你拥有如此好看的面容，怎能浪费呢？咱们女子就应该好好打扮，女为悦己者容嘛。”
　　有了上次的阴影，柳兰已经许久不曾好好打扮自己，她觉得要不是因为自己花枝招展，也不至于被人觊觎，更不会有后面的事。
　　所以自出事后，她一身素色见人，就像花儿曾绽放一时，枯萎凋零之后再也不盛开。
　　柳兰还是拒绝道：“不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三漫坐在一旁突然出声，嗓音平淡：“最近牡丹轩新制作了一些胭脂，她想要你帮她试一下。”
　　换了一种说法，以让她帮忙这种借口，一般人是不会拒绝。
　　果然，柳兰轻轻点头：“好吧。”
　　*
　　牡丹轩鱼宝的屋中熏香弥漫，淡淡的香气又不会太过浓郁，恰到好处。
　　镜子前摆了一些瓶瓶罐罐，上面还用写了字的红纸贴上，柳兰坐在榻上身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即使华衣裹身，也掩盖不住面容浮肿憔悴，反而更加显得面黄唇白，没有一点血色。
　　“哎呀，别急嘛。”鱼宝双手放在柳兰肩上，安稳道：“只需片刻，你就能变成上京最漂亮的美人。”
　　柳兰被她这句话逗笑，脸上逐渐绽开笑容。
　　鱼宝在上妆做发髻时袅青青在一旁帮忙，而三漫早早地躺在一处补觉。
　　早晨雾气很浓，烟雾缭绕，厚厚的云层遮挡日光，没有一点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云层散去，温暖的光照倾洒，透过窗户映在镜子上，金光闪闪，镜中的女子娇艳明亮，头上戴着金光摇曳的钗子，面容艳丽。
　　“好了，大功告成！”鱼宝拍拍手，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豪，她摁着柳兰的肩低下头和她一同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说：“你看，你本就是这么美丽，独一无二的，不用因为什么事就遮挡自己的姿色和骄傲。”
　　柳兰眸中诧异，有些不敢相信望着镜中的自己，她习惯性地扬起嘴角，镜中的人儿忽然有了颜色，风姿绰约。
　　她抚摸自己的脸，怔然道：“这还是我吗？”
　　“是！当然是！”能把女子妆扮展现她们最美的一面，让她们展露笑颜，鱼宝觉得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你看，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能让自己很开心，不是吗？”
　　不知她想到什么，刚刚还有淡淡笑容的柳兰突然低下头，垂眸看着身上衣裳的花纹：“可是，我身子不干净了，我已经无颜见人，女子的清白比一切都重要。”
　　“那我问你，你把自己精心妆扮一番，是悦己还悦其男子？”不等柳兰回答，鱼柚子继续道：“你来上京散心游玩，定是要打扮一番，是悦己，并不是为了别人，那清白与否，为何要在意世人的看法呢？”
　　“花会枯萎会凋零，来年还是继续开花。”鱼宝难得神色严肃，她声音不大不小，坚韧有力在屋中响起：“你呢，打算就白白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柳兰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她知道有些生性洒脱的女子不当回事，她们会好好活着，然后用自己的力量为自己报仇，可她做不到像她们自由洒脱。
　　有些留下的阴影一生都难以磨灭。
　　须臾，她突然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在你们身上发生了这种事，你们怎么做？”
　　鱼宝率先道：“我大概也会同你一样，上吊。”
　　她说这话时，爽朗活泼，没有一丝悲哀。鱼宝见柳兰有些疑惑，又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定是要好好玩够一番，痛痛快快地玩，直到我想玩的想要的都得到了，那时候再死才值当呢。”
　　袅青青也参与进来，她沉思片刻，道：“在我没有完成我的目标前，我不会轻易放弃。”
　　几人看向睡觉的三漫，又默默转头。
　　不用三漫说，她们也大概猜到三漫的回答，大概和“我会先弄死他”类似。
　　“所以，先好好活着，人生还长，总会熬过去的。”鱼宝甜甜一笑，脸蛋圆圆地格外讨喜。
　　也许是被鱼宝的一通话打动，又或许是同为女子的鼓励让她重拾信心，柳兰久久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握紧拳头下定决心，再看时眸子已是坚毅。
　　“你们说得对，我要好好活着。”
　　她要活成开得最灿烂的那朵花，而不是成为阴暗水里的腐尸。
　　三漫等柳兰说完就已经睁开眼，她伸了个懒腰，正打算说话时，袅青青腰上的穹铃突然响动，一阵清脆灵动的铃声在屋子里回荡。
　　鱼宝看向三漫：“鬼来了？”
　　袅青青突然拍鱼宝，声音有些惊恐：“你看镜子。”
　　“啊！”
　　柳兰也回过头看向镜子，刚刚还映射她面容的镜子此时竟然倒映着欲鬼，难道鬼一直都跟在她身上？
　　情急之下，柳兰抬起镜子往地上重重一砸，大声喊道：“我现在不怕你了，滚出我的身体！”
　　随着啪嗒的碎裂声，镜子在地上四分五裂，无数的镜片倒映着白色的天花板。
　　一团黑雾游荡在空中，最后在地上化身成头羊人身的欲鬼。
　　“欸，他直接被弹出来了？”有三漫在，鱼柚子直接指着恶鬼问。
　　“意志力强大之人，可以凭借自己的主观意识驱散恶鬼。”袅青青回答道，这也是为什么她提议柳兰姑娘好好妆扮一番，就是想从这找突破口看看是否有效果，现在看来，效果显著。
　　恶鬼不悦，黑乎乎的眼睛环视在场的每个人，他伸出手凭空幻化出白骨笛，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放在嘴边吹奏。
　　这番速度就连三漫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笛声已经吹响，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如他长相奇异诡谲，反而出奇的美妙，听者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中，周围鸟语花香，枝桠嫩绿。
　　笛声悠扬舒缓，让人想翩翩起舞。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等到三漫她们看的时候才愕然发现自己已经手舞足蹈，不受控制，大脑和身体仿佛割裂开来。
　　美乐还在继续，四人在屋中欢欣跳舞，即使不会跳舞的三漫都跳的有模有样。
　　恶鬼的声音随着笛声穿进每人的耳朵——
　　“世人皆有色//欲，来吧，尽情地释放。”
　　美乐如魔音，三漫身体不受控制在跳舞，越听这笛声脑袋还越迷糊，浑浑噩噩中脑袋突然闪过一道身影，还有个老太婆。
　　三漫眉头轻蹙，稍微清醒了点。
　　但鱼柚子情况就没那么好，她跳着跳着就往恶鬼身上扑去，脸蛋红通通：“美人，我来了嘿嘿。”
　　三漫：“..........”
　　眼看着鱼柚子就要靠到恶鬼时，一枚飞镖从外飞进来打掉恶鬼手中的笛子，同时还有一道少年音：“傻子，你怎么如此不矜持？”
　　见情况有些不对，欲鬼当即收起笛子就跑掉了。
　　多日不见的玄光抱着手看好戏一样看着迷迷糊糊的鱼柚子，身后站着的是祁老大，他第一时间就看向三漫，见三漫神色如常除了眼神看上去有些不太清醒，他才移开视线看向另外两人，那两人只是脸蛋有些红，索性没有大碍。
　　熊四祁走到三漫旁边，刚想伸手去扶她，伸出的手又默默收回来，他放柔声音垂眸看她：“没事吧？”
　　“没事。”三漫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喝下去就好多了。
　　玄光无奈叫了三漫一句，指了指挂在自己身上死死抱着他的鱼宝，少年无奈道：“她怎么办？直接泼一杯冷水？”
　　“不用，我叫了大夫。”
　　又是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慕海风也来了，他带来的大夫走进去为袅青青她们察看。
　　期间，慕海风先是冷淡打量起三漫旁边站着的祁老大，随后便是戏谑一笑，摆摆手道：“我先走了，她们就麻烦你们照顾一下。”
　　熊四祁刚刚也在看这人，锦衣冠玉，面容俊俏，气度不凡，一看便是上京大户人家出来的。
　　祁老大默不作声看向外面风景，脸上淡漠。
　　这时大夫道：“几位姑娘已无大碍，就是火气太旺，开几副清热泻火的方子即可。”
　　玄光指着鱼柚子打趣：“大夫，特别是这位姑娘。”
　　倏然，三漫转头望向熊四祁：“祁老板，又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