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囿》盐笳远

1、第 1 章

　　炎夏午后，日头很大，学徒在后院房间门口的屋檐下煎药，门缝里冒着丝丝凉气，勉强驱散困意。

　　前边药铺突然闹哄哄的，一个细瘦身影“哗啦”地破开门帘，窜进院子里，看起来是个小少年。本该在前院称药的圆脸学徒声音由远及近，“拦住他！”。

　　那少年扫视周围，直奔房门。煎药的赶紧站起来，把药炉往一旁拖免得撞倒。又在房间门口叉开腿，张开手臂，打算一把子网住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小混蛋。

　　不知道算不算网住了，那小混蛋没来得及躲，弹射进他怀里，两人一起倒在门槛上，房门撞得大开。煎药学徒屁股跌在青石板上，木头膈着背，一时疼痛失力，呲牙咧嘴，“嘶嘶”抽着气。肇事者反倒没什么事，斜趴在门槛上，双手撑着门内的地板，作势就要爬起来。

　　这时圆脸也赶上了，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架起少年的胳膊就要把他拖走。少年挣扎着大喊，“放开！我要找你们那个新来的大夫！”声音尚有几分尖细，吓得俩学徒一齐去捂他的嘴，还压着声音训他。

　　“嘘！”

　　“你吵什么！”

　　“唔唔唔唔唔！”

　　房内传来轻微的瓷器碰撞声，“咯哒”，就像在俩学徒脑袋上敲了一记，登时不敢说话了，捂着少年的嘴打算快走。

　　少年也不声响，只是探头探脑地往里凑，又被拉回来，还想往里探，却看到一扇素色大屏风。视角里是屏风后拖在地上竹月色布料，再往上瞧就被布蒙住了，只依稀描了个半躺着的轮廓。接着那人说话了，声音懒洋洋的，但很轻松，与竹月色并不大相衬。

　　“放开他吧。”

　　三人该扶的扶，该拉的拉，终于是站好了。两个学徒垂手站在门外，少年壮着胆子跨过门槛，圆脸还想上前拦他，却被煎药的拦住了。

　　房内的人翻过一页书，“我就是那个新来的大夫，找我什么事？”

　　“我，我是来找你看病的！”

　　“身手矫健，说话中气十足...”那人顿了一顿，在纸上画了个圈，“我观你并不需要看病。”

　　“先生平日极少露面，送了拜帖后实在是等不及了，这才闯进来，多有得罪。”少年做了个揖，情绪是可见地低落，“不是我要看，家母久病不愈，已请遍了城内外的大夫，听闻您刚来和春堂就看好了几个疑难杂症，这才求上门来。”

　　言及此，少年又上前一步，恳切道：“家中并不缺银两，什么药都用得，只是家母病重已不能出门寻医，先生但上门把一把脉，不求药到病除，但求小子能在母亲床前多尽孝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