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后爱到一半换夫君了？》段务臣

2、府外偶遇太子了？

　　往回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叶知徽奔波一整日，身心俱疲，她把油纸伞递给湘月，便径直进屋，更衣睡觉了。

　　她做了个梦。

　　梦见妆台红纱，霞帔朱袍，正是新婚当夜。她坐在床边，没有盖盖头，新奇的观察满屋的陈设。绸缎被面上绣着鸳鸯，桌面上摆着桂圆花生，一双金嵌宝石龙凤杯，在摇曳的红烛下熠熠闪光。

　　沈执宵进来了，他面含愠色，手执一把匕首朝她走过来，她吓得往后躲，不知怎么的，下一刻，那匕首却插入了沈执宵的心脏。他缓缓倒在床前，平静的如一滩死水。

　　梦境消失，她翻了个身，浅眠一会儿。
　　又回到了新婚之夜，她盖上了红盖头，眼前一片黑暗。终于有人推门，寒风涌入，纱幔轻舞。盖头被掀起，她抬眸，那人不是沈执宵。

　　一梦接着一梦，叶知徽终是不堪折磨，醒来了。

　　外边春雨绵绵，下了整夜，没有停歇的痕迹。东风携卷着雨丝，斜斜的砸到屋檐里来。

　　姑母说太子是直接向她提亲的，想来他们两方各怀目的，一拍即合。
　　太子知晓如今叶家不会冒然将叶若诗嫁给他。而叶知徽再怎么说也是叶家名正言顺的长女，先行向她提亲，也是为来日联手多加一层保障。

　　若是叶知徽心甘情愿，这的确不失为一件三全其美的天大好事。

　　可惜，叶知徽并不想嫁给太子，她只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

　　就像小的时候，连着饿了几天肚子，邻居的小孩到地主家偷了一块小饼，躲在角落里囫囵吞咽，被其他小孩发现了，抢了他手里的饼，将他撂在地上拳打脚踢。

　　叶知徽蹲在不远处的墙角下，安静的注视着，什么也不敢做，只尽力节省着最后一丝体力，幻想母亲下一刻会拿着吃食，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不用怕，我们不会饿死的。

　　她从小就是这样，没有超群的智慧，也没有宁撞南墙的魄力，不会巧舌如簧，也不懂坑蒙拐骗。

　　只如同一颗轻飘飘的蒲公英，被风吹到哪里，就算哪里。

　　现在若是逃，她不知道能逃到哪里。这世道并不太平，三年饥荒五年灾，又时常有战乱。比起在外头颠沛流离，她更宁愿做一只养在富家大院的雀儿。

　　在床上烦躁的滚来滚去许久，湘月听到了动静，开了门，伺候她起床梳洗。

　　“小姐，主母说要给你做件新衣裳，用完早膳我去请瑞衣阁的张裁缝。”湘月道。

　　“不用去请了，我们一同去街市吧。听闻苏州路新开了一家美食铺子，咱们去尝尝鲜。”叶知徽今日烦闷的很，正好想出门散散心，透透气。

　　湘月为她梳了同昨日一样的发髻，插上一只桂花白玉步摇。又着一身浅粉色纯面百褶裙，虽是寻常女子家的装扮，却如清水出芙蓉，轻盈而独立。

　　湘月没有穿下人的装束，也是一身天青色缎面襦裙，这样出门，宛如邻家姐妹相约出行，没人能认出她是叶家的小姐。

　　两人刚要提伞，天突然放晴了。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石板上泛着潋滟的波光。木凳子裂开条缝隙，积了一汪柳叶大的雨水，倒映出半空的云。

　　桐宁和湘春准备扫一扫院中的水，再把溅了泥的物件好好擦洗一下。

　　叶知徽带着湘月出门去了。

　　湘月道：“小姐，你连着两天出府，也不怕姑母知道了。”

　　叶知徽：“咱们四个人不说，谁能知道？”
　　她们三个丫鬟都是跟着叶知徽一同长大的。原来院里有六七个人，叶知徽都寻了个理由遣走了，只留下这三个合得来的。十年同吃同睡，已如姐妹一般了。

　　湘月：“好好好，反正主母宠你，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只是担心，府里的人老说闲话。”

　　叶知徽：“那便让她们说好了，反正又没有骑到我头上说。”

　　“你心可真大。”湘月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昨日府里的丫鬟都在嚼碎嘴子，说你抢了二小姐的夫君，还说太子根本不喜欢你。”湘月心直口快，一向有什么说什么，连个弯也不拐。

　　“我……，”叶知徽语塞，“晚上主母才告诉我，他们哪来的时间说闲话。”

　　湘月：“昨日里太子一离开，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一开始大家还不信呢。”

　　“……流言之快真是出乎意料。”叶知徽无奈道。

　　府里多数的下人看不上她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刚被捡回来的寒酸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吃饭剩下半个馒头还要揣进口袋。即使现在，她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更别说这事态明摆着，泱泱众口，她又怎么能解释的清。

　　出了府门一段路，叶知徽远远的看见前面走过来一人，着一身赭色缂丝对襟长袍，头戴缠枝金冠，腰上束着流苏玉牌腰带，长身玉立，宽肩窄腰，眉眼俊朗，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认出来。

　　这不正是太子殿下吗？

　　他许是正要往叶府去，身后还跟着位小侍。

　　叶知徽挎着湘月的胳膊，悄摸摸的往路的另一侧挪了挪，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就当啥也没看见。

　　然而，那人却跟着折了方向，几步后，站在了她面前。

　　“这位是叶家大小姐吧。”

　　叶知徽愣了愣，湘月的胳膊也明显绷直起来，她俩都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太子怎么能认得她呢？何况她如今这般装束。
　　不论怎样，要是真让太子当街认出她，对她有了成见，那就惹出祸端了。

　　湘月正欲上前开口，叶知徽赶忙按住了她。

　　叶知徽打赌，他应是对自己有个大概印象，又加了几分猜测。所以，一定不能沉不住气，自己先给暴露了。

　　“不，不是。公子是何人？”她硬着头皮撒了个谎。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本人沈执宵，请问姑娘去往何处？”

　　他竟然真信了，叶知徽心里一下有了底气，“你我素不相识，为何问我去向？”

　　沈执宵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位小侍先上前半步，面色不善:“少爷问你话，你还敢顶嘴！还不……”

　　沈执宵一记眼刀，那小侍把剩下半句吞了回去。

　　沈执宵:“我欲前往叶府，见两位姑娘挂的都是叶府玉饰，不知可否为我带路。”

　　叶知徽猛的低头一看，又故作轻松的抬起头来，尽力掩饰着慌乱。叶府之人出门办事都会带着本府玉佩作为信物，今日她们二人要去订衣，自然也把玉佩挂在了身上。

　　还好，她只说自己不是大小姐，又没说不是叶府之人。反正大婚前两方又不能见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叶知徽：“公子好眼力，可惜我今日出门替主子请裁缝，主子等的急，怕是不能效劳。”

　　沈执宵眼眸微眯，发出几声轻笑:“大小姐还真是擅长胡言乱语呢。”

　　叶知徽一怔。
　　合着在这耍我呢，她暗道。自知谎言败露，她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别过头不再言语。

　　沈执宵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玩味:“叶大小姐，既然碰上了，不如一同回府。”
　　说完便向前走了两步。

　　察觉叶知徽没有跟上来，沈执宵又扭回了头。

　　叶知徽:“主母若知晓你我遇见，定会不高兴的。”

　　沈执宵回身:“怎么，让我包庇你偷跑出府？”

　　叶知徽赶忙摆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我街头偶遇，再一同回府，怕有损太子名声。”

　　太子？湘月满脸惊讶的看了沈执宵一眼，又转头盯着叶知徽。

　　沈执宵把玩着手里的珠串:“现下知道我是太子了？”

　　叶知徽:“……”

　　他又继续道:“好吧，忙我可以帮。不过，若是我帮了你，你就欠了我一个人情，将来是要还的。”

　　叶知徽:“好，一言为定。”

　　太子似是颇为满意，略点了下头。

　　沈执宵愿意帮他隐瞒，当然不是因为怕坏了名声。这种没有用的东西，他一向不甚在意。

　　他身为太子，一个不谨慎，便如临深渊。长年以来，看过一眼的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常常出入叶府，他怎会不认得叶知徽。
　　沈执宵早知晓她不守规矩，经常往外跑，还见她进过书房，只是与他无关，他也无需放在心上。

　　但如今不同，毕竟叶知徽是快要入太子府的人，闯出祸来，不免会牵扯到他。

　　他今日故意发难，就是为了提醒她：别以为换了身衣裳就没人认得你的身份，这京城中处处是眼睛。

　　叶知徽虽着平常女子家衣裙，气质却不一般，潋目樱唇，肌肤似雪，再加上那只桂花白玉步摇，颇有些清冷美人的韵味。

　　他见她故作冷静，妄图蒙混过关的样子，玩心忽起，忍不住逗了她两句。

　　叶知徽见他答应了，终于松了口气。目送沈执宵带着那小侍离开，往叶家去了。

　　湘月焦急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叶知徽:“还能怎么办，赶快回府。”若是沈执宵说起提亲一事，万一姑母又去唤她。

　　湘月赌气一般从腰间摘下玉佩:“你们两人何时认识的？”

　　叶知徽:“……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自己也不知道！”

　　两人正要往回走，湘月突然想起来订衣的事:“小姐，我们今日不去瑞衣阁了吗？”

　　叶知徽想了想道:“不如我先回府，你去瑞衣阁请张裁缝。”

　　湘月:“好。”

　　叶知徽:“你顺道去看看那家新开的铺子，有没有能带回来的吃食。”

　　湘月:“……”

　　说完，叶知徽绕开沈执宵，走另一条路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