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夜》木刘

2、池

　　女人弯下的腰没能直起，抬起的只有头。
　　她嘴唇颤动，暗淡的眼中透出失望。
　　“阿池，你是男生！男生！为什么？为什么要穿裙子？你真恶心！”
　　语气激动，她对着周平怜唾沫横飞，后者只是静静立着。
　　他想辩驳，告诉眼前这个人，自己不是阿池，但话说出口，那么就又是对“阿池”的再次否定。
　　“裙子，不是只属于女性的。”
　　“但这是我的裙子啊，我的裙子！”
　　女人的脊背又弯下去了一点，枯瘦的手捂住眼，癫狂的嘶吼，尾音又是颤的。
　　和她争辩好像不是件有意义的事。
　　周平怜张开的嘴又闭上
　　“同化度50%”
　　这次的电子音高昂了一点，周平怜确迟疑了。
　　“同化，真的是一条好路吗？”
　　脑中响起质问，周平怜喃喃出声。
　　“不会的”
　　这是女人的最后一句话，她又消失了。
　　身上的布料禁锢住周平怜的行动，他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一步错 步步错，他现在连错处都找不到。
　　这个男孩到底在哪里……
　　他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一个个迷编织成一个大网，周平怜找不到下一条线
　　或者说，他走错了线。
　　“检测到被动方心绪迷茫，可退出副本，前提是经历男孩一生。或者先跳过此剧情，完成后面剧情，而后再完成此剧情。”
　　周平怜选择了后者
　　眼前的房间开始坍塌，走马观花似的闪过一个个片段，红裙由女人身上变到男孩身上，最后被放入衣柜，再没有拿出。
　　“到达下一剧情：“罪池”
　　入眼是一个出租屋，东西不算多，但摆在这个狭小的地方也仍显得拥挤。
　　一眼看完的布局，周平怜的右侧还有一个房间，关着门，客厅里没有人。
　　这个剧情点叫池…….
　　是阿池的池吗？
　　电子音再未响起，这段剧情线拥有的只有一个名字，一切发展依靠这个名字：“罪池”
　　“你是谁？”身后响起男声
　　视线后移，是一个看起来年岁并不大的男孩。
　　不超过二十岁。
　　容颜姣好，面无表情，但又好像和其他npc不一样。
　　他的身上没有朝气，但也没有死气。
　　不像是一个被系统强制剥夺一切自我意识的机械，更像是一个被反复搓磨耗尽精力的人。
　　周平怜不确定上个剧情线的规则和线索在这个剧情线中是否有用，但名字里面好像就有蕴含着很多了。
　　阿池是罪恶的阿池。
　　“阿池？”
　　对面的人抬了抬眼。
　　“你拥有属于自己的红裙子了吗。”周平怜的手抚上了阿池的眼睛。
　　周平怜这个凉薄的人对阿池好像有种无端的怜爱，不参杂情爱，像是他们之间有过牵扯，不愿看他深陷其中的怜惜。
　　说不清道不明。
　　“我叫周池”
　　周池避开他的碰触，周平怜知道他的姓氏。
　　周
　　周池不再开口，只是呆呆站着，现在倒像个npc了。
　　估计是剧情现在不需要了。
　　周平怜有点不爽，在出租屋里转悠。
　　都是些日用品，极简主义，黑白灰占大多数。
　　但其中有一个粉色的密码盒，上面全是闪粉，一碰粘满手，很有年代感的东西。
　　这里面可不就是推进剧情关键吗……
　　周平怜拿了把剪刀想给撬开，有点松动的迹象，但总是差那么一点。
　　竿……
　　这小破东西还挺结实。
　　“0924”
　　身后周池忽然出声。
　　周平怜下意识觉得是密码，一声脆响，是盒子开了。
　　……
　　后面周池又不说话了，但他好像也没有死机。
　　里面被用隔板分成两块，一半劣质化妆品，一半是照片。
　　很有年代感的东西，和盒子一样。
　　周平怜拿出厚厚一沓的照片，一张张看着。
　　都是些合照，人总有变动，但其中两个却一直都在。
　　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和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
　　每张照片之间的间隔时间不算长，但这么一大沓，累积起来，第一章与最后一张相比，那也算是一段夯长的岁月了。
　　男孩渐渐清晰了眉目，女人身上的白裙换了又换。
　　“这是你吗？”
　　周平怜指着其中一个人问周池。
　　“不是我”
　　……周平怜有点沉默。
　　npc……原来会说谎吗。
　　“哪个是你？”
　　周平怜再度追问。
　　……
　　周池盯着周平怜，歪了下头，嘴角咧出一个奇怪的弧度：“总有一个是我”
　　不寒而栗。
　　“装你妈呢”
　　周平怜翻了个白眼。
　　照片的正面研究完了还有反面。
　　每张照片的前面右下角都有相机拍摄时自带的拍摄时间，背面也同样有日期，和前面不同。
　　估计是打印出来的时间。
　　只有三张上面是有除日期以外的字。
　　按日期前后排……
　　“阿池九岁生日”
　　这是第一章，图片内容就是很温馨的生日派对大合照，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男孩，旁边是穿白裙的女人，估计是有点血缘关系。
　　“阿池考上一中！”
　　字体和上一张一样，是一个男生站在校门前，后面的牌匾上烫金大字熠熠生辉“桐城一中”
　　第三张的字体与前面两张不同了，由娟秀变成了张扬，狂草那样的，内容也不是什么健康的。
　　“阿池死了”
　　照片内容呢？漆黑一片，没有内容。
　　……
　　黑色的相纸反射出照片外的景象，周平怜的身后，是一双眼睛。
　　一眨又不眨，盯着的不是周平怜，而是自己。
　　“这就是我啦”对方嘴角的弧度这次咧的很夸张，黑色反射不出色彩，但周平怜也能想象到身后人鲜红的牙龈和洁白的牙。
　　“阿池死了，哪来的你。”
　　“这是有字的最后一张，又不是有日期的最后一张”从前沉闷的声音变的明朗，带了点不易察觉的上扬，似是孩童自以为是的聪明。
　　“所以自这个日期以后的“阿池”，都是你。
　　……
　　周池只是笑着，并不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