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主狼环》杞恩无垠

7、一人两命的特殊卦象

　　“穆大师，原来你在这儿啊。”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穆大师寻声望去，看到擎男和着一个人正朝自己走来。
　　“擎男，这位是……？”
　　尉迟征听闻他叫得亲切，料定是擎男的朋友，便也笑道:“在下尉迟征，是擎男的朋友。”
　　“哦，原来是朋友，幸会幸会。擎男，你怎么来了，你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对啊，专程来找你，我们穆大师风流倜傥，又诙谐幽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穆大师也不谦逊，爽朗一笑。
　　邱道长心里泛起了嘀咕，要说诙谐幽默吧，穆廖白喜欢胡说八道，也许是让人觉得有意思。
　　但要说风流倜傥，这闺女眼睛没毛病吧？瞧他那披头散发的邋遢样。
　　邱道长心里自是一万个不服气: 要说风流倜傥，怎么着也轮不到穆廖白啊，自己怎么不比他沾点儿边。更何况还有尉迟小爷在这，我们尉迟小爷才是真正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嘛。
　　此刻，尉迟征觑了一眼邱甄玄，两人心照不宣地装起了互不相识。
　　擎男也看了看一直杵在旁边的道士，问道: “穆大师，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
　　穆大师回答地很干脆: “方便，他正要走了。邱道长，你看……”
　　“规矩我懂，不过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的，在下告辞。”
　　擎男目送着道长离开后，便朝小方凳上一坐: “穆大师，这位道长看起来来者不善的样子。”
　　“你也看出来了，以后见了他绕道走，若是他敢招惹你，来找我，我便是他的克星。”穆大师把鬓旁的乱发往耳后撂了撂，露出了他俊朗的面庞，他笑起来眼角已有几丝皱纹，看得出来他并不年轻，但他还未有一丝白发，足也证明他还正值壮年。
　　“他招惹我？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吧。”
　　穆大师又说:“擎男，以后有什么事儿多跟你爷爷商量，他见多识广，说的话你要听，别自己随便拿主意。好了，说正事，你来找我什么事？”
　　“穆大师，我想请您帮铜铃儿算一算，这是她托我带来的。” 她掏出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字条和一串铜钱递了过去。
　　“铜铃儿？”穆大师眉间一紧，接过了字条。
　　“嗯，六里头街地头上徐长工的女儿铜铃儿，她一直想让我来帮她算一算，算算姻缘。”擎男觑着穆大师的表情，窃窃地一笑。
　　“哦，她自己怎么不来？”
　　擎男很想说她不好意思来，可是铜铃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千万不要多嘴胡说，她微微一笑，道:
　　“这不春种了吗，忙得很，她每天都要烧十几口人的饭。”
　　“那还真是辛苦了。”穆大师面露一丝温柔。
　　擎男说话时一直盯着穆大师的表情，看到他一直躲闪自己的目光，她更觉得有趣。
　　“不过今天呢，爷爷已经给她配了三五个人过去帮忙，我一会儿也要过去呢，她做得辣椒五花肉最好吃，我已经馋了好久了。不过我要带点儿好消息去，不能空着手去。”
　　“好，既然如此，不要她的钱，我给她免费算。”穆大师将铜钱推回到擎男的面前。
　　“穆大师，她要是知道你不收她的钱，她会不高兴的。”
　　“你不告诉她不就是了。”
　　“也成，回头我给她带点儿糕点去。”擎男将铜钱收了回去。
　　“擎男，不如你也算算？”尉迟征一直站旁边，这会便往桌面上一趴。其实他很想让擎男也算算姻缘，他很想知道擎男真的会嫁给那个什么周家的公子吗，会不会有什么变数或者转机。
　　“擎男是你叫的？”
　　“穆大师不也这么叫？”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这个跟认识多少年没有关系，这个得看投不投缘，你看我跟穆大师，我们两个刚见面，穆大师已经冲我笑了好几回了，是不是，穆大师？”
　　穆大师看他认真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被他逗笑了:“不如这样，一会儿我送二位各一个签，算好算不好的也别太当真，玩玩吧。”
　　“好好好。”尉迟征连连应声道。
　　穆大师展开铜铃儿的字条，认真地看着，他并没有像其他算命先生那样掐指一算，也没有默念什么口诀，而是非常安静地盯着看，过了一会儿说道:
　　“幼年坎坷，中年得利，晚景安泰，她命中有良人，只是出现得比较晚。”
　　“命中的良人难道不是早早就出现了吗？”擎男问。
　　“非也，早早出现的这位，既无缘也无分，让她不用挂念了。”
　　“穆大师，你承认你是那位早早出现的了？”擎男偷偷一乐。
　　“这……谁知道是谁？”穆大师强装镇定。
　　擎男觉得他说的既无缘也无分分明是信口胡诌，铜铃儿喜欢他，他分明是能感觉到的，至于说他喜不喜欢铜铃儿，擎男觉得他对铜铃儿有特殊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喜欢，她确定不了。
　　这两人，谁都不肯当面锣对面鼓地表露心迹，这样黏糊下去要到什么时候，错失了好姻缘真的可惜，擎男觉得他们是很登对的一双。
　　铜铃儿让自己假借算姻缘为由来试探他，就是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擎男断定以穆大师的资质他应该会看得出，他故意如此说，明显是在推脱。
　　擎男悻悻道:“穆大师，你算得到底准不准啊？”
　　“不准你还来找我，我都说了就图一乐，也当不得真的。”穆大师淡淡一笑，顺势又抚了一下鬓庞飘散的乱发。
　　擎男决定见好就收，也不打算说得太明白，有些事还得当事人自己解决，遂笑道:“嗯，我也觉得是，算命这些都是封建毒瘤，尽早铲除了便是。”
　　“谁说的，我倒觉得准得很。”一直默默无语的尉迟征突然插了一句，“大师是高人，穆大师，你还算出什么别的没有？”
　　“有时候道尽天机也是无妄之灾，如此足矣。”
　　尉迟征点头深表信服，又道:“穆大师，借您的纸笔一用。”
　　穆大师从桌洞里翻出一支毛笔，一碟墨汁和一张裁成小尺寸的宣纸，递了过去。
　　尉迟征用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又把纸往旁一推，笔递给了擎男。
　　“写上吧。”
　　擎男随手写下，可转头一想不对啊，便把纸攥住，道:“不是抽签吗？”
　　尉迟征笑道:“对，抽签，可我还想……”
　　“别想了，你先抽。”擎男一边说一边把纸张折了起来。
　　“小兄弟，请吧。”穆大师道。
　　尉迟征觉得怎么也得祷告一下以示重视，上天看诚心可见，才能给些好的启示，他紧闭双眼，双手合十，默默念叨了两句，终于从签筒里抽了一根。
　　穆大师接过签，看着签文陷入了沉思，他的眉头一阵舒一阵皱的，让人摸不着头绪。
　　尉迟征没有催促，心情忐忑地盯着他。
　　穆大师终于开口道:“没想到你一路走来也甚是不易，小兄弟，你若走正途也可年少有为，中年得势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唯独这结局……不应该啊……”
　　“什么啊？”
　　“不是说不好啊，但到底好不好呢，也不好说，总之充满玄机，两种截然相反的路数同时存在，一般人都是非此即彼的，小兄弟却能彼此兼得，怪哉。”
　　“那就是说我——有两种命运？”
　　穆大师一拍大腿道:“哎，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就是这个意思，穆大师，我看你是年老昏花了。”
　　关于这一套说辞，擎男觉得尴尬到脚指头抠地。其实穆大师是有些本事的，但本事到底有多大她就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穆大师喜欢守拙，轻易不在人前显示，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生意不好的原因吧。今日自己带了一位陌生人来，穆大师肯定不会轻易施展，随意说些什么打发了便是。
　　她转头道:“尉迟征，他逗你的，马上晌午了，我得赶紧走了，可不陪你们玩了。”
　　“擎男，你的还没算呢？”尉迟征道。
　　“抽空再说吧，穆大师，谢谢了，改天请你喝酒，告辞。”说罢，擎男起身朝东走去。
　　“擎男，稍微等我一下。”尉迟征刚要追，又返回道，“穆大师，我还想问姻缘。”
　　“你的姻缘跟你的两种命运有关啊。”
　　“什么意思？”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情，便可如天地般同寿吧。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春风十里，不如取悦自己。小兄弟，怎么选择得看你自己了。”
　　尉迟征听罢，眉头一皱，这个穆大师还真够啰嗦的，又巴望着擎男离去的方向高喊着她等等自己，最后急掏出三块银元扣在桌上: “穆大师，谢过，改天必再登门致谢。”说罢一溜烟地跑掉了。
　　“喂，你这小子……” 徒留穆大师的声音在身后回荡。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甚快，不多时就来到东郊外的一片田地边。
　　尉迟征一路上都在回味着刚才听到的话，所以难得没有聒噪，他觉得一时想不明白，那就先背过，留到日后慢慢再想。
　　田地旁有几排房屋，最前排的几座房屋前支了几个灶台，众人正聚在那里吃饭。几只牛儿在不远处悠闲地甩着尾巴，看样子早已吃饱喝足。
　　铜铃转眼看到了擎男，忙过去相迎:“大小姐，你终于来了，春早按小姐吩咐已经先来了，现在堂屋老太爷那侍候着。饿坏了吧，我给小姐留了爱吃的，在锅里暖着呢。”
　　“就知道你会想着我。铜铃，我今天去找穆大师了。”
　　“怎么说？”铜铃脱口道。
　　“看你急的。”擎男打趣道。
　　铜铃脸一红，小嘴一噘，道: “谁说我急的，我可不急，小姐先用饭吧，我一会喊春早过来。”
　　两人说着话已来到屋内一张餐桌旁，铜铃把饭菜一一端上了桌，有各色时蔬小菜、炒鸡蛋、春饼、玉米、地瓜、杂粮粥等，当然还有那道辣椒炒肉，七七八八地摆满了一桌。
　　“小姐，你不会嫌弃吧，这已经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吃食了。”
　　“你呀，知道我最喜欢你做的饭，还明知故问，就是有点儿太多了。”
　　擎男瞅瞅一直跟在旁边的尉迟征，铜铃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大活人杵在这儿，她终于仔细瞧了瞧，这一瞧不要紧，突然笑了一声，面露满意之色。
　　她听春早说了，赵老太爷对小姐定的周家不满意，周家那位怎么样她不知道，但眼前这位看着着实不错，人长得清爽俊朗，个头高高的，穿着也漂亮。
　　一身城里年轻人时兴的装扮，白衬衣、黑裤子、黑色羊皮小坎肩，留着文明头，与一般白净的书生不同，多了一些英武之气，跟小姐还是蛮登对的，她遂道: “这位是小姐的朋友吧，一起吃吧，饭管够。”
　　擎男微微一笑，道:“坐下一起吧。”
　　尉迟征如获大赦，也回以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擎男招呼着铜铃靠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铜铃脸上表情复杂，然后就默默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