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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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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安瑜川犹豫了一下,“我有个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当然该说啊。”余延觉得安瑜川说话很搞笑似的,“你怎么这么……别扭呢?”
“没……下意识就说出来了。有没有可能,这个快递员和老太太是同一个人?快递员可能在这栋楼里有房子,或者是租了一个。他先把箱子放在刘维超家门口,再回到自己家换上衣服,伪装成老太太。并且把屋内的刘维超的尸体装进塑料袋,扔到楼下——所以我认为凶手在胁迫刘维超打完视频后,将刘维超带回自己的屋子,实施犯罪。”
“那你是要排查那栋楼的住户?”余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的。”
“还有那个手印……纸箱上没有指纹,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戴着手套。但如果是线织的很难留下这么清晰的指印。”安瑜川指指现场拍下的手印照片。
“医用的胶皮手套……”白冬在旁突然小声打断道。
郭玉林很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白冬的肩膀,道:“这就对上了。医生、成年男性……我看他作案的屋子也不一定是他自己的……”
“但他一定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至少案发前一天在屋里……还是得查住户。和原来一样,都散了吧。”
半个小时后,园海市人民医院。
白冬和安瑜川历经千辛万苦停下车。
安瑜川开车门前,转头向白冬吩咐道:
“小白,你去查就医记录。我……”
“等等……安队?”白冬废了好半天才把打结的舌头捋直,“我我我是不是抢了你的话?”
“什么意思?”安瑜川突然想起几十分钟前在会议室的那一幕,“哦,你说那个啊。没关系,有想法就说嘛。又不是面试,你怕什么?”
白冬这个人可能没长大:略显单薄的身板和微微婴儿肥的面庞,怎么看都与他身上的警服格格不入。
“凉姐总说我不懂规矩,我听说在公安……”
“这种话就少说吧。”安瑜川打开车门,在车外对白冬说道:“好好干比什么都强。在我们这,你只会因为不好好办案被骂。没有谁不巴结上司就被骂的规矩,懂?懂就赶紧滚下车,查刘维超的就医记录去。”
白冬忙点头,几乎连滚带爬地跳下了车。
在白冬查就医记录的这段时间,安瑜川一个人去了住院区。
刘维超的父亲也在这所医院。
问到刘维超父亲所在的病房,安瑜川走到病房半掩着的门前,推门进屋。
这一个病房有六个人,除刘钟所在的病床,其他五个病床上的病人和家属,见到安瑜川这一身警服,就开始小声私语。有的人拉上帘子,有的人干脆假装有事出去。
只有刘钟的病床边什么人都没有。他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目光呆滞。
安瑜川走近时顺手拉上了帘子。自顾自地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警察来干什么?”
“请节哀。”
“我知道他死了……”老人嘴唇发颤,“你们抓到凶手了吗?”
“还没有。”
“超超从小就很乖,从来不惹事……很听话的孩子,从没见他跟什么人急过眼。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刘钟说到哽咽,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头捂着眼睛,半晌不说话。
这种情况,安瑜川一时也不好开口问什么。
就在这时,出去洗水果回来的曹霞,撩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安瑜川时,她看了看坐在病床上哽咽的刘钟,开口道:
“出来说吧。”
医院走廊,安瑜川看了看眼前的中年妇女——她五十岁上下,眉眼间能看到刘维超的影子。
“阿姨,我知道你们做父母的,看到自己孩子出了那种事,心里难受,不愿意提起他。但说的封建迷信一点,就是为了抚慰维超的在天之灵,您也得配合我们警方调查,早日抓到害死刘维超的真凶。”
“道理我都懂,不然为啥叫你出来?”曹霞面露难色,“这几天我吃不下睡不好,每天惦记着。有些话不是我这个做妈的故意不说,是说了……我怕你们会追究刘维超的责任。”
安瑜川心里咯噔一下——追究刘维超的责任?安瑜川挤出一个微笑。
“人都没了,上哪追究责任?阿姨,咱们现在是新社会,不兴鞭尸那套了。”
“我知道,可……”
“阿姨,您要是觉得这不方便,我们就换个地方。”
曹霞点点头。
医院外,长椅。
“维超从小就花钱大手大脚,说几遍也不听。我们家没那么多钱给他花,他就管同学要……”
“可我听叔叔说,刘维超平时很乖?”
曹霞摆摆手,道:“他每天忙着在外面接活,家都回不了几趟。孩子更是一下也不管,孩子犯了错就是打,没轻没重的。这种事我一般不告诉他,省得弄得家里鸡飞狗跳,没个安宁。”
安瑜川苦笑了一下,示意她继续说。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但我实在良心过不去。孩子会变成那样,也有我的责任……”曹霞抹了抹眼泪,“后来刘维超去了技校,在技校里认识了很多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得连家也不回。听他说他认了个大哥,钱都是他掏,还给刘维超找赚钱的门路。”
“找到了?”
“我也不清楚……但确实有一段时间,他不怎么跟家里人要钱了。那时候确实变得懂事儿了,过年的时候还给我们买的衣服。”
安瑜川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问道:
“您知道维超最近……和一个女孩起过冲突吗?”
“女孩?”曹霞很震惊,“没听过什么女孩……倒是有个律师昨天下午来找我们,看刘维超不在就走了。”
安瑜川点点头,转头一看,白冬正拿着资料向他跑来。他忙告别了曹霞,小跑着迎了上去。
“怎么不打电话?”
“我……我……”白冬大喘气,肺都要呼出来了,“我手机没电了。”
安瑜川:“……”
“安队,我查到,刘维超在一年前因为打架受伤,进了这家医院。主治医生是……我看看,林生。他现在在一所私人医院。”
“唤他来市局。我刚刚听刘维超母亲说,刘维超有个大哥,貌似很有门路。”
“那安队你说,这个大哥不会就是……”
“先别着急下结论——我接个电话……”安瑜川掏出手机一看,正是跟踪于陌的同事打来的。
“喂?安队,你让我看着的那个律师,他今天早上出门了。我和老李在跟,他现在上了高速……
“上高速?”安瑜川想起昨天晚上,于陌说他今天早上要出庭——果然是撒谎。
“继续跟,看看他要去哪。”安瑜川挂了电话,朝白冬一扬下巴:“走吧。回市局,传唤那个大夫,正好也看看这大哥是何许人也。”
白冬点点头,由衷地说道:
“要是带我的是安队您就好了。”
“怎么?不喜欢你凉姐?”安瑜川打趣道。
“不……不是。”
“不喜欢也得喜欢,我可不给你换人——快走吧,时间金贵着呢。”
…………
市局,审讯室。
郭玉林顶着双黑眼圈和余延坐在桌后,自觉再加班下去这条老命都要没。
“小余?”
“叫我余副。”
“啧——”郭玉林吸了口烟,“年纪轻轻就摆官架子,你这以后怎么混啊?对得起父老乡亲,对得起人民群众吗?”
“啥?”余延瞪大了眼睛,“那郭叔你年纪重重就摆老架子,你这以后怎么混啊?对得起父老乡亲,对得起人民群众吗?”
郭玉林对这番低劣的仿句不予理会,很大气地一笑了之。
“行啦。”余延看看手机,“周岚潇来了,开工吧郭叔。”
“一直开着呢……什么时候能关啊。”
周岚潇有些拘谨地走进来——她比两人预想的身材要更壮实一些。
她走下来,左眼还缠着纱布。她用一只眼睛警觉地打量着四周。
“周岚潇同学是吧?”余延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我们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周岚潇点点头。
“刘维超,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当然……”周岚潇恶狠狠地盯着地面,“就是他把我左眼弄瞎的。”
安瑜川在监控里看见了这一切,皱紧了眉头。
“因为什么你们两个起争执了?”
“钱……”周岚潇抬起头,“我管他借过钱……”
“借钱?”郭玉林实在没想到学生之间借钱能引发这么大的冲突,“借了多少?”
“两千。”
“那他打你是因为你没有还钱吗?”
“不……”周岚潇低下头,“我还了……一共两千,但没算利息。”
“利息多少?”
“一天一百……我借了两个月……”周岚潇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根本不知道还会有利息。我本来以为就是同学间借钱,到时候还就行了。可他……”
“你不同意还利息,是吗?”
周岚潇点点头,答道:“但他威胁我,说要是我不还就向我爸妈要钱——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而且他手上……他还有……”
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
“这个畜生!”郭玉林一拳砸在桌子上,“他还怎么胁迫你了?”
“没了……”周岚潇紧咬着嘴唇,“他当时说我还钱不及时,要加利息……”
“简直就是霸王条款……”白冬在监控室低声说道。
“一天加到一千,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根本还不起。后来,一个私立医院的大夫找上我,说有他们医院有个人需要眼角膜,问我卖不卖……”
余延倒吸了一口凉气。
“卖多少钱?”
周岚潇嗫嚅了一下,道:
“十万。”
余延和郭玉林相对无言。
监控那边的安瑜川正欲出去,一个电话打断了他。
“喂?”
这个声音很熟悉,安瑜川记得自己好像不久前刚刚听到过。
“安队,你是怕我今天晚上放你鸽子吗?”
“……”安瑜川心说你不撩闲会死吗?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绝对不爽约。”
“你想多了,单纯因为你是嫌疑人之一。”
“我知道……”于陌很随意地说道,“但你的同事好像跟丢了,需要我翻回去找他们吗?”
安瑜川冷哼一声,一看手机,那两个跟踪于陌的警察确实给他发了信息:
“安队,打不通你电话;于陌跟丢了,他把车停在服务区,人不见了。”
“你在哪呢?至于吗?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当然有……”于陌轻笑一声,“我不想让安队知道的事多了,不差这一个。”
没等安瑜川说话,于陌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