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杀》洋晨

78、小孩的心思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定安门出来，车队的车一辆跟着一辆，最后全都停在了崔府大门口。在门口等候的崔四和博见等人以为是李昭晏又得了什么赏赐呢，连忙就招呼人赶紧过来拿东西，没想到这个时候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姑娘却从后面的马车里窜了出来。
　　“哇！三哥，你就住这里呀！”
　　李昭觉带着平常小孩的好奇，打看着崔府门前的一切。
　　同行下来的洛嬛娘，也跟着打量起了这一切来，但她就显得端庄多了。
　　崔府的几人还在愣神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崔元宗就着急忙慌地从府里跑了出来，连忙迎接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凑到跟前，崔元宗看着眼前有些不好意思的李昭晏和两个孩子，还是保持着那股子兴奋劲，招呼道：“六殿下万安，郡主万安，臣崔元宗，已经恭候多时了。”
　　“谢谢崔伯父，打搅了，我们住两天就走，不会叨扰太长时间的。”
　　“哎呀，郡主客气了，你们能来，那是我的荣幸啊，想住多久都可以，只要公主和驸马舍得就行啊！”
　　洛嬛娘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活泼好动些，倒是年纪更小的李昭觉，看着更加沉稳，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跟在他们后头的一群小太监也想跟着进府，却被李昭觉拦了回去：“不用你们伺候，我们在这里很好，回去吧。”
　　“可圣上有旨，奴才们不敢不···”
　　“叫你们回去就回去，现在不回去，那就打你们的屁股，打完了再送回去！”
　　李昭觉态度坚决，没有给他们再反驳的机会，一群小太监见状也只能灰溜溜地赶着马车回到皇城去了。
　　李昭晏倒是不意外他这么做，就是刚刚那股子气势，让人觉得颇为震撼，这可一点不像是一个年仅十来岁的小屁孩的样子啊！
　　李昭晏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即使他已经在崔元宗的邀请下进入了崔府，李昭晏的目光还是紧紧跟随，直到看到了一脸蒙圈地走出来的崔璟郅，才回过神来。
　　“我的天呐，这是···这是什么意思？要不是看见这是一群孩子，我还以为崔家被查抄了呢！”
　　“那是洛嬛娘，那是我六弟。”
　　李昭晏指了过去，崔璟郅也跟着看了过去：“六弟？安嫔的儿子？还有洛嬛娘？她跑我们家来干什么？”
　　“住两天。”
　　“还住两天？我···我们家是客栈吗？他们想来就来！”
　　“是父皇下旨，让他们出宫的。”
　　崔璟郅顿时哑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跟在后头，一起进去了。以往空空荡荡的崔府，今天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唤声，弄得崔璟郅止不住地捂着耳朵，脑仁都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郡主，皇后娘娘出嫁之前住的那个院子，我已经命人收拾出来了，郡主想住多久都没问题。六殿下，您就住犬子的院子吧，他不常回来，那里也是空着的，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怎么会，叨扰崔相一家，本来就是我们不好意思的。这里很好，比宫里舒服多了，崔相闲情雅致，整个前院也布置得十分相宜，真是好看。”
　　李昭觉的话也让崔元宗感到了震惊，他以前也是几乎没见过这个六皇子，没想到他的言谈举止竟然如此得宜，根本不像是个小孩子。而且生母刚刚过世，他也没有丝毫的不安和局促，更看不出一点伤心的意思，活脱脱的就像是个冷酷铁面的大人模样。
　　“殿下抬举了，只是闲来无事，随便打理打理罢了，殿下还看得上就好。”
　　“崔相为国事操劳，还能腾出手来将家里料理得如此得当，就连几位公子也教导得这么好，崔相真是有本事啊！”
　　崔元宗越听越觉得渗人，这怎么听着他的话，不像是小孩子说的，更像是圣上在训斥自己的臣子呢？
　　跟着进来的崔璟郅和李昭晏也听得真切，也不由得看向了李昭觉这个身高只到自己一半的小屁孩，难不成安嫔真把自己这孩子养得如此睿智聪慧？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对这个李昭觉刮目相看了起来。李昭晏也在心里打起了算盘，莫不是这小子才是太子之位的最有力争夺者？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态和见地，当真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这一天可把崔元宗给累坏了，一直带着两个小孩到处逛，到处看，脚程一点也跟不上，嘴还不能闲下来，叫人以为自己有了一丁点不高兴的情绪。
　　终于，晚上他们也消停了，崔元宗命人安顿好了他们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要放松放松，崔璟郅就端着洗脚水进来了，后边还跟着李昭晏，这可又吓了他一大跳，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把，差点没站稳。
　　“殿下···殿下万安，还没睡吗？”
　　崔元宗明显说话的时候，嗓子都有些哑了，听得李昭晏那叫一个过意不去呀，连忙上前去扶住了他。
　　“这是在自己家，崔相就别跟我客气了，赶紧坐下吧，阿郅给你泡个脚，舒缓一下。”
　　“是啊，爹，你累坏了，赶紧坐下吧，晏儿可内疚了呢，要不是我拦住，他还要自己给你洗脚呢。”
　　崔元宗一听差点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幸好崔璟郅眼疾手快，把他按住了。
　　“这怎么还敢劳烦殿下呢，实在是受之有愧呀，臣不敢呐！”
　　“所以呀，就叫阿郅给你洗，崔相就坐着吧。今天这些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是我不好意思，害得您今天如此费心劳神。”
　　“殿下说这些就是见外了，话是皇后叫人来传的，什么劳累不劳累的，都是应该的嘛。再说了，殿下和郡主愿意赏光来此，那是崔府的荣耀啊，多少人看着还眼红呢，求都求不来呢！”
　　崔元宗洗脚的时候，李昭晏就一直站在旁边候着，所以脚呢，也没洗多长时间，草草地就被崔元宗给叫停了。
　　“爹，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陪着他们俩，你就在家休息一天吧。”
　　崔元宗不置可否，他也确实是跑不动了，崔璟郅就是不开这个口，他明天也定然不会跟着几个小孩来回来去地闹腾了。
　　李昭晏看出了他疲惫，向他保证道：“崔相，你放心，过两天我就叫宫里来人把他们接回去，他们在这里，实在是搅扰了你们的安生。”
　　对于这样的说法，崔元宗也实在是客套不出来了，只能陪着笑，看着他们离去，才缓缓关上门，一遍又一遍地唉声叹气。
　　“听见了吧，我爹还真是嘴硬呢，明明就累得要死，还非得硬撑着。”
　　“对不起啊，阿郅，是我多生出的这些事来，整得整个崔府鸡犬不宁的。”
　　“害，没事，过两天他们腻了，自然就走了，正好他们在这，我也不用天天想着我哥了，分分神也挺好的。”
　　话是这么说，但崔府一下子住进了这么多身份尊贵之人，内衙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一整晚，崔璟郅和李昭晏都能听得到，房梁上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内衙的探子在周围埋伏着呢。
　　“他们怎么不直接派人把整个崔家都给围了呢？”
　　“那样才真的叫抄家了，小嘴也不知道忌讳，净瞎说！”
　　崔璟郅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枕着李昭晏的胳膊眯了一会，早上愣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你以前也老是失眠吗？”
　　“嗯，所以我经常去梨桐书院那高楼之上，躺着看星星。有时候上边冷了，我就去廊桥里看，那里空旷。”
　　“为什么睡不着啊？”
　　李昭晏轻轻拍着他的脑门，将他搂进自己怀里，想让他更暖和些。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因为不知道吧，所以烦得很，心里慌乱，跟一团麻一样。”
　　崔璟郅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凑到李昭晏身上去嗅，冰凉的鼻尖碰到李昭晏的胸口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缩，但却被崔璟郅抱了回去。
　　“晏儿，他们来了，咱们俩就更不好办事了，我憋得慌，你得补偿我。”
　　“你就忍忍嘛，过两天他们就走了。”
　　崔璟郅听着这样的答案肯定是不满意的，所以直接压了过去，将李昭晏死死困在了身下，戏谑道：“晏儿明明自己也想要的，就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谁···说的！”
　　李昭晏一向嘴硬，尤其是这种事情，他怎么好意思就直接承认了呢？
　　“你昨晚在我身上一直蹭啊蹭，都快叫出来了，要不是突然有人上了梁，你肯定会把持不住的。”
　　李昭晏瞬间脸红了大片，崔璟郅也趁机就俯身下去，气氛正浓，还没干什么呢，门外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三哥，三哥！你起来了没有啊，我想出去玩，你带我去吧！”
　　崔璟郅一捂脑门，很是无奈，再一看身下的李昭晏，也是同样的表情。两人很是不耐烦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开门就见到了两张想要向里边探索的小脸蛋。
　　“六殿下，您起得还真早啊！”
　　崔璟郅咬牙切齿，心里生生憋着一股火，愣是不敢发出来。
　　李昭觉在这种时候倒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了，看见崔璟郅也从这个屋里出来，疑惑道：“舅舅？小舅舅你也住这里吗？三哥呢？”
　　崔璟郅顿觉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转头看向身后紧跟着出来的李昭晏。
　　李昭晏连忙将人拉开，到了院子中间，才跟他解释道：“我···三哥跟小舅舅要成亲了，成亲了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那你们成亲了吗？”
　　李昭觉一脸天真，这下连李昭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傻瓜呀你！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洛嬛娘嘲笑他道，看着好像她对这种事情知道多少似的。
　　“嬛娘，你还是个姑娘呢，别老是把这些挂在嘴边，要是让父皇和母后知道了，定要责骂你的。”
　　“我才不呢，三哥都跟他睡一块了，我怎么还说都说不得了？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三哥都能成亲，我为什么不能？”
　　李昭晏赶紧过去捂住她的嘴，这种话在别的地方说也就算了，在崔府说，人家不知道的听见了，还以为崔府教坏了郡主呢，到时候崔璟郅肯定又要莫名背上骂名。
　　“好了好了，你们不是要去玩吗，我带你们出城去玩吧，三哥从小就在太白行宫长大，那里我最熟悉了。”
　　“三哥，我们不想去行宫，那里和宫里一样，没什么意思。”
　　李昭觉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有意思，什么没意思了呢。
　　“那你说，你们想去哪里，三哥陪你们去。”
　　说话间，李昭觉回过头去，看向了身后一脸气愤的崔璟郅，招了招手，叫李昭晏俯身下去，他要跟李昭晏说悄悄话。
　　“什么，去那儿？”
　　李昭晏听完惊呼一声，连连看向崔璟郅，一脸的幽怨。不用说，崔璟郅也知道了，是梨桐书院，看来这帮小崽子还真是耳目通天呐，什么都知道！
　　“殿下，咱们换个地方吧，那里不好。”
　　崔璟郅还想像哄小孩一样把他们唬住，但显然，他们俩并不买账，依旧是不依不饶地催促着想去那里。
　　“那地方也不是你们俩小孩能去的呀，带你们去那种地方，回来我爹就得打死我，都用不着圣上下旨了！”
　　“阿觉，你是不是想你母妃了呀，三哥带你去安府看看怎么样，咱们不去那种地方好吗？”
　　两人齐齐上阵，都无济于事，这俩小孩就是要去瞧瞧，非得看这个热闹。崔璟郅也再无别的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带他们去。
　　“咱们先说好啊，到了地方，你们只管吃喝，不许干别的！还有啊，到了那里，不能摆架子，到时候一切听我的，不然咱们立马打道回府！”
　　“好。”
　　“好啊，正好我也去看看京都的美人，洛州的那些货色，我都看腻歪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应和着，尤其是嬛娘，那眼睛里都快冒金光出来了。
　　崔璟郅心里嘀咕：“哪有美人，全都是男的，连个母的都找不到！”
　　平常去的时候，都是江夏和博见驾车，或者是他们自己骑马去。但今天不行了，只能是崔璟郅在前面驾车，他们几个在车里坐着，崔璟郅这次又算是当了一回车夫了。以至于他们到了地方的时候，舒缅见到他又驾车而来，还以为齐之衍也跟着他们呢。
　　“崔公子，这天还冷呢，怎么你驾车呢？”
　　“伺候祖宗，没办法！”
　　崔璟郅说得极不情愿，掀起轿帘的时候，两个稚嫩的脑袋探了出来，也把舒缅吓了一跳。
　　他赶紧把崔璟郅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崔公子最近手头紧了吗？怎么还卖小孩了？”
　　“什么卖小孩，我敢卖他们，我活腻了！这是郡主和老六，非得叫我带他们来，烦都烦死了！”
　　“老六？”舒缅还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小孩，“不会是六殿下吧？”
　　“当然了！你的福气呀，舒老板！”
　　崔璟郅自己憋火，也没忘了挖苦舒缅一番。
　　“别别别，我求求你了崔公子，我这地方还要开呢，你给我领这么两尊大佛来，我以后还混不混了！”
　　“没办法呀舒老板，人家就喜欢，就乐意来你这儿，谁叫你这儿名气大呢！”
　　说着就撇开舒缅，领着两个小孩往门口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虽然在家还磨磨蹭蹭给他们俩装扮了一番，熬到下午的时候，昨晚上在这歇着的那些人已经基本上都走光了，可现在毕竟还是大白天，他就领着俩小孩这样堂而皇之地往里走，还是引来了不小的侧目。
　　“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跟俩小孩来这儿了！”
　　崔璟郅看着那满堂的疑惑目光盯向自己，再看向身后的李昭晏，不禁咬牙切齿道。
　　“没事，过两天他们就玩腻了，回去了。”
　　“圣上还真是纵容他们呐，说让他们出宫就让他们出宫，合着就我倒霉了呗！”
　　“想开点，郡主在这待着，驸马才会在北境奋力杀敌呀，你二哥哥不也就更安全了吗？这样一想是不是就觉得好受多了呢？”
　　崔璟郅还当真思索了起来，可就这么一个不留神，洛嬛娘的手就伸到了不知道哪位郎君的怀里去了，她竟然还肆无忌惮地摸了起来。
　　“哎哎哎，你干嘛你！”
　　崔璟郅赶紧将她拉开，赶来的舒缅也叫散了看热闹的众人，安抚了一下被调戏的郎君之后，也叫他先离开了。可嬛娘还是不依不饶地盯着人家看，看得都没够了，要不是崔璟郅把她的魂儿叫了回来，她肯定已经跟着郎君去了建安阁了。
　　“我说郡主啊，这大庭广众的，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回头叫圣上还有你爹知道了的话，我这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我不就是摸摸嘛，又没干什么，你急什么呀！”
　　“哎哟喂，您还要干什么呀，这还不够啊？您可是待字闺中的郡主，金尊玉贵的，磕了碰了的我可担待不起，要不您还是看两眼就赶紧走吧。”
　　“不，凭什么你就可以在这里吃喝玩乐，我就得天天在家里、在宫里待着，一大帮子人围着我，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碰的！我就要好好看看，这京都一等一的消遣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说着，她就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进去，崔璟郅见拉不住她，只好让舒缅跟上去，免得再出什么乱子。
　　梨桐书院几乎没有女人进来过，尤其是像嬛娘这样的年轻女人，所以引得院里的好多郎君都出来争相探看，就想知道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敢进来梨桐书院这样的地方。
　　“晏儿，我可···可怎么办呐，要是圣上知道了，我这脑袋可就真保不住了！”
　　“没事，嬛娘贪玩，以前在洛州的时候就这样，这点随我姑母。父皇那里，有我在呢，别担心。”
　　这个时候来看，年纪更小一些的李昭觉就显得懂事多了，也不动手动脚的，只是静静地在角落里待着，进去以后就跟在李昭晏身后，连话也少了。
　　崔璟郅他们一进去，就看见一群男人将嬛娘团团围住，在那儿说笑话逗她呢，舒缅也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直到崔璟郅进来了，他才过来求救道：“崔公子，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啊，看在咱俩往日的交情上，你就放过我吧，带她走吧。要是让巡查的官兵见了的话，我这脑袋就得搬家呀！”
　　崔璟郅也不敢过去，只能继续求助李昭晏，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李昭晏也就只能过去，扒拉开那群男人，再将洛嬛娘拉了出来。
　　舒缅见状叫散了众人，李昭晏也按住了她，跟她讲起了道理来。
　　“嬛娘，你还没出阁，这种地方你本就不该来，今天要是你出了事，阿郅肯定要负责任的，到时候整个崔家都跑不了。”
　　“又没有人会管我，我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还是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怯场和害羞的意思。
　　“嬛娘，你母亲和父亲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们回来以后就会带你回洛州的，到时候你希望他们看着你如此堕落的样子吗？”
　　李昭晏苦口婆心地好一通教育，没想到她却在这个时候笑了出来：“三哥，他们还会回来吗？我的母亲是逆贼，父亲手握重兵，远在边境，皇帝不会容得下他的。我知道，这次来京都，我就只是孤身一身了，再无旁的家人了，我要是再不好好感受感受世间的美好，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我还能活到哪天我都不知道呢。”
　　“胡说，是谁跟你乱嚼舌根子！”
　　“没人跟我说，但是我自己看得到，母亲执迷不悟，我劝过她的，可她不听！这天下，还容不得一个女人来掌管，可母亲就是不明白，她还是只记得当年自己上阵杀敌的时候，可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江山代有人才出，谁还记得她呢？她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李昭晏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嬛娘心里还憋着这么多的事，原来她远比自己想象的，深沉多了。
　　“所以，你就配合着章刺史，一直呆在他城外的私宅里？然后对你母亲说你去了蔡州找你父亲？”
　　洛嬛娘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她立马又质疑道：“不是，我···我早就认识章大人了，我知道，他是皇帝的人。”
　　李昭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他是臣子，本来就是啊，这跟你认不认识他有什么关系呢？”
　　嬛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一把弹开李昭晏的手，气呼呼地说道：“不是，他是细作，洛州的细作，我见过他的，在家里。可我知道，他不是真心归降母亲的，他是皇帝的人！”
　　嬛娘奋力地解释着，一旁听着的崔璟郅和李昭晏也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了起来，原来小姑娘还知道这些内幕啊。但是怕她担负更多的压力，李昭晏还是想继续开解她：“嬛娘，那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责怪你自己的。”
　　没想到李昭晏话还没说完，她就直接打断道：“我为什么要责怪自己？是我告诉皇帝舅舅母亲的事的。”
　　崔璟郅听完目瞪口呆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紧接着看向李昭晏，他也是这样一幅表情在看着自己。
　　嬛娘还以为他们是不相信，便继续解释道：“真的是我，那时候还是我跟章大人说的这件事呢，章大人现在也在京都，你们可以去问他！”
　　“我知道我知道，嬛娘你先坐下。”
　　眼见着她越来越激动，李昭晏只能先安抚着。
　　“那你说了以后，章大人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啊？”
　　“他···”嬛娘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道，“他说，我行的是义举，大义灭亲，以保江山社稷稳固，所以将来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以先带我离开洛州，前往京都避祸。还说，我将来还能救下我的爹爹和娘亲，我是在帮他们。”
　　嬛娘稚嫩的脸上明显愈发局促起来，她也不知道时隔多年以后，再来看看自己当年的选择，还是否会毫无愧疚。
　　“嬛娘，你相信你父亲会得胜归来的吧？”
　　嬛娘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回来的时候，我相信父皇会酌情处置你的母亲的，就算是不看你父亲的军功，也得看着咱们嬛娘的面子啊，你说是吧？”
　　“我真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当然了，不然圣上为什么会派专人去洛州带你回京呢？”
　　小姑娘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喜色，刚刚那强装出来的样子，终究不是她本来的面目。
　　“那···那我母亲她···”
　　说起这个，她就瞬间低下了头去，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害怕，她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很逃避。
　　“姑母她···姑母自有父皇处置，我想，只要你没事，他们就会很开心的。”
　　李昭晏轻轻安抚着她，无论她怎么装，她终究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意气用事一时可以，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需要有人来帮她。
　　“姑父带人去了更北的地方，到时候他会跟这位崔公子的二哥哥一起回来，到时候你可以跟你爹爹一起去向父皇求情。但是记住了，现在不能做让他们担心的事，知道吗？”
　　嬛娘靠在李昭晏怀里，扭过头去看着崔璟郅，有些得意道：“我知道，崔家二哥哥，我···我喜欢他。”
　　说着，小姑娘的头埋得更深了，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
　　但崔璟郅却像是见惯了似的，毫无波澜地将她打击了一番：“省省吧，我哥，在整个京都，那都是抢手货！你出去打听打听，有哪个名门贵女不想嫁给我哥的？你呀，排队去吧！”
　　两人就这样眼神争斗了起来，嬛娘也愈发看不惯崔璟郅了，就他那话说得好像自己有多配不上他哥哥似的，小脸憋得通红，就差两眼泪汪汪了。
　　“嬛娘，我带你去书院里头到处看看吧，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你不是不让我那什么吗？”
　　“我带着你看，看完了咱们就出去，不许摸，不许跟人说话！”
　　顿时，李昭晏像个老父亲一样，自己拉着嬛娘，还叫崔璟郅看着李昭觉，四个人像一家子一样，把梨桐书院当成了郊游的地方，四处闲逛了起来，弄得舒缅在后头也是，不知道该不该跟着。
　　闲逛了半天，舒缅把院里的客人也叫散得差不多了，就怕让人看见了，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
　　“嬛娘，看也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我想在这里吃个饭，三哥，我能不能叫两个陪侍的呀？”
　　李昭晏看着她小眼迷离的样子，也拿她实在没办法，只能叫舒缅去备着，另外还嘱咐道，只能叫两个规规矩矩的过来伺候着，那种风流浪荡的就不要让他们靠了。
　　舒缅当然知道厉害轻重，他还想赶紧完事，送走这尊大佛呢，心领神会之后就去叫人来了。
　　嬛娘也丝毫不客气，等人一进来就两眼直勾勾地等着人家看，一点没有忌讳。
　　李昭晏也忍不住地轻咳两声提醒她：“嗯哼，嬛娘！别看了，不是要吃饭吗？来，尝尝看，这里的厨子虽然比不上宫里的，但也很有味道。”
　　“原来来这里的人，还要吃饭呐，我还以为他们就是来···”
　　嬛娘刚要说完，李昭晏就赶紧堵住了她的嘴，叫她赶紧吃，别说话了！
　　“三哥，这是人之常情嘛，再说了，这位崔公子不是说了吗，他二哥哥看不上我的，我还不能放纵放纵了？”
　　说话间，一个过来给她添茶的郎君又被她摸了一把，那人似乎还很不好意思，一下子就躲开了。
　　“嬛娘！你还没···”
　　“我知道，还没出阁嘛，那有什么的，我娘还没出阁的时候，也在家养了好些面首呢。”
　　崔璟郅刚递进嘴里的东西，瞬间喷涌而出，他一边咳嗽，一边拉着李昭晏往自己这边来，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我···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长公主敢造···敢干这种事了，合着是从小就异于常人呐！还有你，这种事也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吗？你不怕你爹打死你呀？”
　　“那有什么的，不愿意就不要娶公主啊！嘿嘿嘿，这是我娘告诉我的，身为公主就该做公主该做的事，为什么皇兄们就不用守三常五德，我们就得一辈子在家相夫教子呢？”
　　这下崔璟郅就更加说不出话来了，再看看李昭晏那脸，都快绿到天边去了。
　　“嬛娘！不许胡说！”
　　“我才没有呢！我娘可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我又是我娘唯一的女儿，我为什么不能说？要是能嫁给崔将军的话，那我就不说这些了，但是既然他不要我，那我还是过好我自己喜欢的日子吧。”
　　李昭晏眼见事情愈发不可收拾了，还没等饭吃完，就急急忙忙拉着嬛娘往回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舒缅，今天的所见所闻，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舒缅也知道轻重，扭头就警告起了自己手底下的人来。临走前，他还拉着崔璟郅议论了两句：“我说崔公子，要是你哥真娶了他，我估计你爹没过两天就得被气死。”
　　“得了吧，我哥那是要配公主的，我听说了，圣上要把四公主嫁给我哥呢。要是再娶个郡主，我们家那可就真是鸡犬不宁了！”
　　“他们鸡犬不宁，但崔公子的日子还是照过不误嘛，我看你最近精气神越来越好了，怎么，活动得少了？”
　　“苦啊，天天都是群小孩子在家闹，我还没干什么就被打断了，你说说，我还能好吗？”
　　两人像往常一样，相互吐着苦水，诉说着自己最近的难事，倒像是老友一般。
　　李昭晏老是问他，他为什么没有朋友，但其实，舒缅就是他的朋友。要不是怕李昭晏生气的话，他还会说，其实如风也算是他的朋友，只是这个朋友跟另外的朋友相处方式不一样罢了。
　　两人相聊甚欢，李昭晏都把嬛娘塞进马车等了他好一会了，他才姗姗来迟，脸上还露出了许久不见的春光，这让李昭晏不由得警惕了一下。
　　崔璟郅还想自己驾车，但李昭晏却叫来了书院的一个小厮坐在前头，把他叫进了马车里。
　　一进去，李昭晏也丝毫不避讳，直接问起了崔璟郅：“这么开心，是不是遇到旧情人了？”
　　崔璟郅立马收起得意的神情，赶紧解释道：“跟舒缅聊了一会，哪有什么旧情人呐，净瞎说！”
　　“跟舒老板都能聊成这样？”
　　马车里坐了四个人，本来就狭小，再加上崔璟郅这个时候硬要往他身上挤，李昭晏就更加难受了。
　　“干嘛！”
　　“晏儿，你要相信我的，我跟舒缅是老朋友了，就算是不来这干些什么，我也喜欢来跟他聊天的。”
　　“你们俩差那么多，怎么做朋友啊？”
　　“他善解人意，梨桐书院之所以生意这么好，可不仅仅是因为郎君多，还有他的缘故。我们虽然年纪差得多，但也算是忘年交了吧，再说了，我这个人又不只是好色。”
　　说到这里，李昭晏还假装咳嗽了两声，生怕一些不堪入耳的东西叫两个小孩子听了去。但嬛娘似乎并不以为意，还轻蔑道：“三哥，别装了，我又不是傻子，还真当我是小孩子啊？”
　　“嬛娘，今天在书院说过的话，可不许再在别的地方说了，叫人知道了，可不仅仅是笑话你了，后果很严重的！”
　　她表面答应得快，但实际上还是不屑，自己与母亲，都是贵女，既然是贵女，那就自当是该像世家公子们一样放浪形骸的，凭什么我要受的规矩就那么多，你不也是跟这位崔公子当着外人的面就开始卿卿我我的吗？
　　三人之间是你来我往，一直眼神交流着，谁也看不惯谁，只有坐在角落里的李昭觉，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地跟着他们。
　　回到家的时候，天也快黑了，几人走的还是后门，灯火就更少了。
　　李昭晏客气地给了车夫很多的打赏，毕竟要叫人家走回去，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