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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试探 ...

  •   大清早刚一出门,从湖边睡醒过来的宇文曜便看见了一眼青黛的李昭晏,伸了伸懒腰,便开始调侃起了他来:“殿下昨晚没睡吧?看着可不怎么精神呐?”
      “是啊,昨天阿郅疼得不行了,我来回给他找东西垫着,还得给他上药,困死了。”
      “那殿下还是去歇会吧,免得待会圣上要召见你入宫,这副模样叫圣上见了,肯定不会再让你留在崔府的。”
      李昭晏自己也摸了摸还真是挺明显的,刚要回去补个觉,就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忙叫住了宇文曜:“等等,宇文大人。”
      “殿下,你就叫我宇文就行了,您一个亲王,老是叫我大人,我也承受不起啊。”
      “哦,宇文,你知道父皇找我什么事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圣上最近烦心事多,这才多召见了殿下你嘛,宽慰宽慰自己也是好的嘛。不过呢,我猜应该是跟军情有关,昨天你们见到魁听了,他没跟你们说吗?”
      “你···你怎么知道,魁听跟我们说了些什么?”
      李昭晏不免谨慎了起来,毕竟昨天崔璟郅说过的话,仍旧历历在目呢。
      “害,你以为魁听口风有多紧呐?这小子最喜欢跟人白话了,一说就兜不住了,所以嘛,他是个杀手,这样一来,就不会泄露消息了嘛。”
      李昭晏觉得甚是荒谬,赔笑了两声就赶紧溜走了,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生怕宇文曜再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再给自己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阿郅,你说父皇今天要是召见我的话,他会跟我说什么呢?”
      溜回房的李昭晏抱着崔璟郅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崔璟郅看他一脸期待,就一下子猜中了他的心思,贴过脸去,在他身上嗅了嗅,品味了起来。
      “干嘛呀你,大清早的就没正形!”
      “我是闻闻看,你身上是害怕的味道,还是期待高兴的味道呢?”
      “那你闻出来了?”
      崔璟郅还故作玄虚,假装思考了一会才回答道:“我猜,你想的应该跟东宫有关。”
      李昭晏顿时哑口,看着崔璟郅,面露惊恐。还在照镜子的崔璟郅看见了身后之人的脸色大变,一下子回过头去,接住了没站稳的李昭晏。
      “晏儿你怎么了?我开玩笑的,把你吓到了吧?”
      “还好,我就是抽了一下筋,没事了。不过···你刚刚说的,真的是你的猜想吗?”
      “怎么,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读心术啊?”
      “那你干嘛猜这个啊?”
      “我难道猜对了吗?”
      崔璟郅想要凑到他跟前去邀功,没想到李昭晏却躲开了,他就发觉到了,是自己的玩笑开得过了,这件事在李昭晏心里很是敏感,不能被随便提及。
      “又想什么呢?不会真的是东宫的事吧?”
      李昭晏也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默认了崔璟郅的猜测。
      “你怕圣上找你们去对峙?还是你怕见到太子?或者说,你怕自己受到太多的关注?”
      李昭晏看了看崔璟郅,他一改刚才的谈笑风生,变得严肃了许多,这次他也默默地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了崔璟郅的说法。
      “没事,圣上不会叫你们去对峙的,放心吧。”
      “为什么?”
      “因为太子是国之储君,这样做无异于是在当众打太子的脸,这样不管日后发生什么,太子都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的。圣上肯定不愿意看到你深陷危险当中,这样的场面,肯定不会让你去参与的。就算是他要敲打太子,让他不要再对你和老二下手,他也肯定是在私下里,单独跟太子谈的,把你叫过去,那不就成了拿你当挡箭牌了嘛。”
      李昭晏听着似乎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刚刚还悬在心上的一团乌云瞬间就消散了。
      “还是我的阿郅懂我。”
      李昭晏也凑到了镜子前,从后面环抱住了崔璟郅,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开春之后,我们就成婚吧,阿郅。”
      李昭晏说得认真,崔璟郅更是竖着耳朵细细听来。
      “那齐之衍呢?”
      崔璟郅倒不是吃醋了,但齐之衍的的确确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他们俩也总不能老是带着齐之衍,三个人像一家三口似的生活吧?
      “他···等他日后在朝中站稳脚跟了,我欠他的人情也还清了的时候,我会让他体面地离开王府的。”
      “晏儿,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欠他的呢?”
      “他其实早就高中了,虽然不是一甲吧,好歹也是进士,但父皇却把他发落来了我这里,美其名曰是皇子伴读,实际上就是在翰林院给了他一个闲职而已。我也不知道父皇此举为何,但他毕竟在太白行宫跟着我耽误了大好的岁月,浪费了大把的时间,这也算是我欠他的吧。”
      “好,我听你的,晏儿想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安排。”
      “只不过就是有一点要委屈你了。”
      “什么?”
      “大婚那天,我不能来崔府接你,按规矩,你们俩还要同日入府。但是阿郅,你相信我,日后我一定会给你补上这场大婚之礼的。”
      崔璟郅看着镜子里的李昭晏,也看着自己,停顿了片刻,将人一把搂进了自己怀里,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没事,我不在乎这个,我也知道,齐之衍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晏儿,你来不来接我都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等着我就行。”
      李昭晏红了鼻头,吊着崔璟郅的脖颈,一边点头,一边听他说着这些,他有些感慨万千。
      如果那时候自己知道,崔璟郅并不想表面看上去这样浑浑噩噩、一事无成,自己还会不会设计给他下药,两人还会不会有后面的相遇?要是崔璟郅真的只是一个浪荡公子,整天也只会花天酒地,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对他充满了新的期待,他也会每天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吗?
      “阿郅,你相信缘分天注定吗?”
      “不相信。”
      崔璟郅没有丝毫的犹豫,答案便脱口而出。
      “什么?那你···那你后悔遇到我了吗?”
      “咱们俩的关系不是从你的一碗药酒开始的吗?”
      崔璟郅理直气壮,似乎那晚真的就只是因为喝了酒,他才把持不住,才会有后面的故事似的。
      “是吗,可是有人还说了,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忍不住身体僵硬了呢,不会是你吧?”
      “我每次都这样的,不信你摸。”
      崔璟郅挑逗似的将李昭晏的手牵到了自己的身下,让他感受着身下的那股洪流,一边喘息,一边在李昭晏耳边重复着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股春心萌动的感觉,李昭晏也彻底沦陷了进去。
      今天的天光似乎格外亮堂些,照得铜镜的光也更显影了,镜子里的李昭晏正跟着崔璟郅慢慢地摇动,两人的表情自己也可以一览无余。
      “晏儿的小红脸蛋真是叫人欲罢不能啊。”
      “大清早的,你就不能消停点吗?伤还没好呢。”
      崔璟郅根本不理会李昭晏的提醒,而是继续将人抱了起来,直直地坐在了自己身前,一边顶,一边教李昭晏说些不入流的荤话,听得他脸都红到耳根子去了。
      “公子,公子?”
      崔璟郅还在继续,李昭晏也还在不停地喘息,但是门外江夏的呼喊声又再一次响起了。
      崔璟郅不得不放慢了动作,将李昭晏暂时搂进怀里歇会,清了清嗓子才敢回应道:“怎么了,大清早的干什么!”
      “相爷说要跟殿下一起进宫去,圣上召见。”
      李昭晏听言顿时坐不住了,也不管崔璟郅现在是怎么样的,赶紧就翻身下来,着急忙慌地开始穿起了衣服。
      “别着急,慢点,我叫江夏等会。江夏!等着,马上就好!”
      崔璟郅也很无奈,但看样子李昭晏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致,自己也只能暂时收起高涨的热情,一边帮他捡衣服,一边叮嘱江夏。
      “好了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挺好的,不过我脱的速度可比你穿的速度快多了,是吧,晏儿?”
      崔璟郅凑近了些,轻轻地吻了李昭晏的额头,再为他正了正衣领,便示意叫他出去了。李昭晏是梳洗干净了的,可他还光着呢,现在要是出去,江夏肯定会笑话死他的!
      “殿下,您好了吗?”
      “好了,走吧,让他再睡会,崔相已经在等了吗?”
      “是,宫里的宣旨太监刚走,相爷已经在前厅等您了。”
      “好,记得待会去给他拿药回来,帮他擦擦,千万不能让他出去瞎闲逛,知道了吗?”
      “殿下,您就进一趟宫,又不是不回来了。”
      江夏有些奇怪,怎么今天早上李昭晏这么啰嗦呢?
      李昭晏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头了,但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回想着崔璟郅那张脸,笑了起来。
      “崔相久等了吧,父皇叫我们去干什么,崔相知道吗?”
      崔元宗看他是一个人过来的,便多往后面瞧了两眼,一边看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公公没说,不过好像还叫了林大人和太子。嗯···阿郅他···”
      “哦,他还在睡呢,我们先走吧。”
      崔元宗看着李昭晏颇有些尴尬的表情,也不再追问,这是一路上开始跟李昭晏探讨起北境的局势来。李昭晏一向是不愿意跟外人袒露心声的,尤其是这种敏感又容易招人猜忌的话题,他更是会谨言慎行的,所以不管崔元宗说什么,他都只是附和两句罢了。
      终于熬到了宫门口,阙原也已经早早地候在这里了,东宫的车驾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臣参见太子殿下。”
      “外祖不必多礼,三弟这是···看来舅舅家确实是不错,三弟果然是流连忘返呐。”
      “大哥说笑了,因为王府还在修缮,幸好崔相不嫌弃,让我在崔府小住两日,这才解了我眼下之急呀。”
      “是吗,那到时候三弟晋封礼的时候,可别忘了崔相的一番心意呀。”
      “那是自然。”
      几人寒暄间,阙原也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禀报道:“太子殿下,晋王殿下,崔相,林大人已经进去了,三位也请跟我来吧。”
      “阙公公可知父皇召见所为何事啊?”
      “回禀太子殿下,这个老奴还真不知道,圣上没有吩咐。”
      “哦?那除了我们四个,还有没有别的人在?”
      “禀殿下,还有内衙的洛斌左使和宇文右使在。”
      太子一听他这话,顿时哑口,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嬉笑着,变得严肃了起来。
      站在他身侧的李昭晏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心里也跟着不安起来。父皇召见的都是几位重臣和内衙的管事,还叫上他和太子,这难不成就是自己之前担忧的,要他和太子当面对峙?那为何不叫上二哥呢?二哥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此时的李昭晏显得比李昭义更为紧张,因为如果崔璟郅的推断为真的话,那这种场合,父皇一定会牺牲自己的利益,来保全太子的颜面。至于到底会让自己作出何种牺牲,现在还不得而知。
      李昭晏开始莫名觉得,这条路跟自己那年离开皇宫,搬去城外的时候,格外相像,都是极其的不好走,内心也是极为煎熬。
      李昭晏忍不住地叹了口气,但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这种憋在心里不敢放肆宣泄的场合,让他切身体会到了崔璟郅这些年来的隐忍不安的感觉,或许这也是他不愿意张扬自己武功的缘由吧。
      虽然这段时间来得很频繁,但议政殿对于李昭晏来说,依旧是极其威严且让人胆寒的所在,只要靠近这个地方,李昭晏就会自动觉得汗毛竖起,而且一言一行都会在靠近这里的时候,变得尤为拘束起来。
      “宣太子、晋王、尚书右仆射崔元宗、中书侍郎林楼辅觐见!”
      阙原再次站了出来,看着台下的众人,大声宣召道。
      走在大哥身后,李昭晏甚至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不自然,走起路来也是极为拖沓,似乎他也预见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正在做心理准备吧。
      “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殿内宇文曜和洛斌果然都在,而且圣上这个时候正在看着一份内衙的密报,见几人进来了才匆匆抬头。
      “来了啊,阙原,给甫道和潜珅赐座。”
      “是。”
      这样的举动也让李昭晏愈发不安,崔元宗和林楼辅可以坐下,现在这里更加变得像一个对峙的公堂了,只要再把他和太子分立两边,就可以开堂会审了。
      “最近你们俩辛苦了,洛州的事,也已经了结得差不多了。赵海明从蜀中发回的报呈上说,兖王在蜀中的残部已经尽数被抓获,这还是多亏了潜珅的计谋啊,这场戏才能演得天衣无缝。”
      “圣上谬赞了,臣自当为圣上尽心竭力。”
      林楼辅向来稳重老成,这个时候的他也显得格外冷静。
      “张常守前两日进宫的时候,再次跟朕提及了告老还乡的请求,朕看他确实是年事已高,又身患重疾,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放他归乡了。不过就是中书令这个位置···”
      圣上抬着头,看着殿前的诸人,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来,见无人应答,继续说道:“潜珅呐,朕有意命你为中书令,你可有什么想法吗?”
      林楼辅依旧淡定,没有丝毫惊喜和意外的神色,冷静地回应道:“多谢圣上抬爱,臣愿为圣上,为朝廷效绵薄之力。”
      李昭晏看了看林楼辅,又斜眼瞄了瞄父皇,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唱一和的,好像他们几个就是过来给林楼辅作个见证似的。
      崔元宗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见见状也立马起身向林楼辅道喜:“恭喜潜珅兄啊,这些年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为圣上奔走操劳,现在终于得掌中书了。”
      “甫道兄客气了,你我都是为圣上效力罢了。”
      “好吧,那就辛苦辞安了,命吏部拟定任书,再着人安排一下张常守的归乡事宜,他毕竟是朕和太子的老师,功劳在这呢,不能叫人觉得朕不用他了就薄待了他。至于他老家那边,叫州县安排着新开个书院吧,朕看他的意思就是想回去教书,这个小小的愿望,朕还是要满足他的。”
      “是,臣一定命户部和吏部安排妥善,一定让张大人风光返乡。”
      “好了,这件事解决了,还有一件事,朕也是昨天才刚刚接到的密报。”
      说话间,圣上命阙原将一份报呈递到了崔元宗和林楼辅的面前。
      “打开看看吧,这是漠北的情报,事关崔璟辞。”
      林楼辅一听,连忙推辞道:“还是崔相先看吧,毕竟是令郎的事,想必最近崔相也是茶饭不思,为令郎担忧呢。”
      “多谢林大人。”
      崔元宗打开一看,寥寥几行字的报呈却充满了惊喜,他一边看着,一边抬眼望着上面端坐着的圣上,一脸的惊喜,但却没有急于道出缘由,而是将东西交到了林楼辅手里。
      两人看完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颇为惊喜,随后报呈又被转交到了李昭晏他们手上。李昭晏其实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无非就是昨天魁听说的,崔璟辞已经将孤注的长子阿舍誉抓获的事情,但还是在看到报呈的时候,跟大家一样,做出了惊讶的表情。
      “阿舍誉虽然被抓了,但孤注临行前,却将军权交给了他的次子阿咄芘,这个人又深得支然贵族的支持,这次阿舍誉被抓,反而成了他的一次机会。”
      “圣上明见,臣也觉得,这次阿舍誉能这么轻易就掉进了崔将军布置的陷阱里,应该和这个阿咄芘脱不开关系,不过咱们也可以借此分化支然的内部势力。这个阿咄芘是手握大权,但臣相信,阿舍誉能在支然王庭坚守这么多年,肯定也是有他自己的势力范围的。”
      “甫道说得没错,崔璟辞也正是这样想的,既然阿咄芘自己暴露出了这个问题来,咱们也可以将计就计,把他和阿舍誉的矛盾扩大,并且在支然王庭大肆宣传,这样一来,敌人便可不攻自破了。”
      “圣上圣明,那这样一来,燕州的战局就显得更加明朗了。”
      “没错,洛煜昨日给朕发回了一封密信,信上说,孤注此次所带兵力不多,而且为了安全起见,他本人和大部队一直是驻守在崦嵫山外围,没有直接进入燕州地界。小部分的兵力已经被赵海义放进了包围圈之内,只等孤注上钩了。”
      “圣上,臣只怕这次是小平原作战,驸马的骑兵无法发挥最大功效啊!”
      “洛煜的骑兵人马,已经在孤注返程的路途上安排好了,要是他突然掉头或者是突出了包围圈,这些人便可以乘胜追击,在崦嵫山以北的大平原一带将其诛杀。但他最好是没有什么察觉,在魄罗川谷地之内,才是最好的解决场地。”
      圣上和崔元宗两人分析得头头是道,李昭晏虽然听不太出来,但是之前崔璟郅跟自己讲过一些关于燕州北境的军事地图,他还是能回想起一些的。不过现在抬眼一看,就是太子的脸色不大好看,从圣上说张常守要告老还乡的时候起,他就一直阴沉着脸,直到他们分析起了北境局势,他也是低着个头,一言不发。
      “太子,晋王?”
      “是,儿臣在。”
      李昭晏很快反应了过来,还推了推一旁正在愣神的李昭义。
      “父皇恕罪,儿臣刚刚在想别的事情,所以走神了。”
      “你们俩说说,燕州之局,何解呀?”
      李昭晏和李昭义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是低着头,一个劲的说自己无能,无法为父皇分忧。
      “行了,朕叫你们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那日你们回城的路上,在太白行宫外,遇到的刺客,内衙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俩是苦主,这件事还是要对你们俩有一个交代的。”
      说着,圣上大手一挥,宇文曜便站到了他们面前来。
      李昭晏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生怕自己昨晚的预料会如期上演,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跟太子对峙呢?不对,应该说啊,自己到时候该如何自处呢?他不由自主地紧握着自己的手心,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但事实就是,站在两人对面的宇文曜,将他们俩的表情尽收眼底,作为受害者的李昭晏看起来可比太子爷更要紧张些,身子都快要僵直了。
      “回禀两位殿下,这些人都是···”
      说话间,宇文曜还故意停顿了片刻,扫视了一眼两人的神情变化,才接着说道:“是长公主派来的人。”
      李昭晏终于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太子看着倒是并无什么不妥,就是长舒的那口气,让人不免觉得他有些逃过一劫的意思。
      “长公主?公主为何要谋害两位殿下?”
      崔元宗也假意应和道,演得那叫一个真切呀。
      “崔相所言极是,确实是长公主派来的人,不过所做为何···这个还得问问公主自己了。”
      圣上一言不发,安坐于殿上,看着下面的人,他可比宇文曜更看得清楚些,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表情。
      李昭晏也在心里犯起了嘀咕,看来是长公主为这件事背了黑锅了。这样一来,不仅消除了太子的嫌疑,还了朝堂一片清静,还给日后抓捕长公主创造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谋害储君,同样是意图谋反,祸及九族的大罪!
      “臣请旨,请圣上严惩长公主,以还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一个公道!”
      刚刚还一言不发的林楼辅,现在突然发难,似乎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似的,这口黑锅,要由长公主来背了。
      “臣也觉得林大人所言极是,但这个时候处置长公主,恐怕驸马会趁机反水,到时候燕州情况不明,咱们会陷入被动啊。”
      “你们俩都说得没错,但碍于眼下的时局,朕还真不能随随便便就处置了她。你们俩觉得呢?”
      李昭晏和李昭义相互看了一眼对方,便又再次沉默良久,最后还是李昭晏憋不住,先开口了:“回禀父皇,儿臣一切以朝政为上,再者说那天宇文大人和崔大人带人及时赶到,我和大哥也并未受到伤害,这件事还可以缓缓而行。”
      李昭义也在这个时候适时地应和道:“儿臣也是这样以为的,还请父皇以朝政为重,不必顾惜我们。”
      “好,难得你们俩都这么懂事,那这件事就先搁置着吧。宇文曜,明日就将擒获的贼首,拉到城门口,斩首示众,以示警告,朕看谁以后还敢谋害皇嗣!”
      这个时候太子的神色却显得慌张了许多,眼神止不住地到处乱瞟,虽然他已经极力在掩饰了,但那种不自然的神情,圣上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殿上安坐的圣上此时轻叹了一口气,殿下崔元宗和林楼辅连忙关心了起来,而圣上却只是借口说自己是疲乏了,叫散了他们。
      临离开之前,圣上还深深地望着两个儿子的方向,看着两人都不同程度地有些紧张,他其实也猜到了,李昭晏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要杀他的,正是自己的大哥。
      他不由得坐在殿上连声叹气,忍不住地扶着额头,闭着眼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送他们出去之后,阙原已经返回,看见圣上如此难受,他连忙上去关心道:“圣上身子不适吗?老奴立马去传太医来。”
      “不必了,太医也医不好心病啊。”
      阙原似乎听懂了,毕竟在圣上身边小半辈子了,这种时候,他最是明白圣上的切身感受了。
      “圣上宽心,晋王殿下心胸宽广,不会在这件事上过多计较的。”
      “朕知道,他是个隐忍的孩子,朕欠他许多,现在,恐怕要欠得更多了。太子的私兵还有多少,内衙查清了吗?”
      “回禀圣上,内衙回报,说,太子殿下见事情败露之后,回宫便遣散了众人,随后又吩咐人在西门外解决了为首的那个,眼下东宫除了云天,已经再无任何杀手了。”
      “唉!”
      圣上依旧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一旁的阙原也不敢擅自插嘴,只能在旁边候着,不敢接话。
      “朕,真的怕百年以后,朕的这些儿子走上朕的老路。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晏儿了,要是太子一直容不下他···日后,即便是他跟崔家那小子成婚了,也仍旧是无济于事啊。”
      “圣上,太子殿下无非就是担心,怕晋王势大,将来威胁到他储君的地位。况且您不是已经极力促成晋王和崔家三郎的事了嘛,只要等到晋王殿下成婚之后,他便会明白,圣上无意让晋王接过大位,那时候太子殿下自然也就放心了。”
      “晏儿不是成为君主的那块材料,朕心里清楚,他太心慈手软,又优柔寡断,顾虑太多,终究难成大事。但朕,不愿意见他寥落一生,所以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尽力为他更多地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哪怕日后他们兄弟阋墙,晏儿也不至于受此劫难呐。可没想到,太子竟然动手这么快,朕还没下旨晋封晏儿,他就敢在城外动手了!”
      “圣上正值壮年,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就算是两位皇子相争,且还得等到日后呢,圣上何必着急。”
      “你真的觉得就两位?”
      圣上看着阙原,话里有话,但阙原是个老狐狸了,这种当他是不会上的,也没有顺着圣上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低着头沉默了起来。
      “哼,你呀你,老滑头了,这种事情你是一点不沾染呐!”
      “圣上明鉴,老奴只一心侍奉圣上,并无他想。”
      “显儿最近在干什么?”
      “回圣上,京都盛传关于义安王殿下的种种传言,殿下不愿意沾染世事,所以一直在建德院里待着,未曾出门。就连工部和礼部去给殿下裁量新的府邸,准备翻修的时候,殿下也只是说,不必麻烦,就把人赶了出来。”
      “既然他不愿意麻烦,那就算了吧,建德院他也住了好些年了。但还是要告诉礼部,该有的其他一应礼数,都不能少了,不能叫人觉得朕薄待了显儿。”
      “圣上慈父情怀,相信殿下会感知到的。老奴也会嘱咐礼部,不叫他们出什么差错。”
      “那你觉得,他可有成为明君的气质啊?”
      圣上转脸看着阙原,阙原却淡定地表示:“储君之事,圣上自有圣裁,老奴不敢多言妄论。”
      阙原无论是回答圣上说的话,还是接圣上抛出来的话茬,一向是应对得宜,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的。
      “你呀,跟着朕这么多年了,其实很多事,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是打死不开口,打死不站队。”
      “圣上喜欢身边的人嘴巴干净点,老奴自然是能体察圣意的。至于三位殿下还有两位小皇子,圣上为君多年,自然是有自己的法子考量未来储君的。”
      阙原的话让圣上一扫阴霾,顿感开怀,一阵阵地笑了出来:“还得是你啊,朕身边这些人里,除了襄云,只有你能知道朕是什么意思,还不会走漏风声了。”
      “老奴不敢与如妃娘娘比肩,唯愿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尽力为圣上分忧罢了。”
      屋里的两人相谈甚欢,但走出门去的那几个,可就是脸色阴霾了。
      李昭义一出议政殿,便在崔元宗和林楼辅要跟自己说话的间隙,借口身子不适,一溜烟地就跑开了,留下三人在原地看着他,议论纷纷。
      “崔相怎么看今日太子的反常举动呢?”
      “哦?林大人觉得太子有什么不正常的吗?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啊,太子殿下不一直是这样吗?”
      “行事慌张,没有规矩,言行不一,这可不是太子殿下的样子啊。”
      “林大人这话说的,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咱们在背后这样议论,总归是不大好的。说不定就是在城外受到了惊吓,殿下还没缓过神来呢,所以在又听到城外匪徒消息的时候,就神经紧张了些罢了,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崔相所言极是,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听说前两日太子殿下还带着人急匆匆地赶去了西门外。就是不知道,殿下是害怕匪徒呢,还是害怕从东门出去呢?”
      说完,林楼辅便笑谈似地拍着崔元宗的肩头,两人说说笑笑了起来。
      身后的李昭晏虽然不太明白他们俩究竟在话里说些什么,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崔元宗的脸色是不大好的。相反,林楼辅看上去倒是面色红润,尤其是在他回身看了自己一眼的时候,李昭晏便愈发觉得,他们俩的矛头,应该是跟自己与太子的关系有关。
      “殿下,老臣已经在家中备好了酒菜,咱们回去吧?”
      崔元宗见林楼辅愈发得意,便邀请起了李昭晏来。李昭晏虽然不愿意涉及两人之间的事,但毕竟还有崔璟郅的关系在,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林楼辅见状便含酸拈醋了起来,一个劲的暗讽崔元宗:“崔相热情啊,殿下都在你府上住了好长时间了吧。”
      “是啊,殿下与小儿相好,再则殿下的府邸还未修缮好,所以暂居我家,这段时间只能是委屈殿下了。”
      “崔相客气了,应该是我叨扰你们了才对,再说了,崔府挺好的,住着也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在城外林楼辅跟自己说了那些话的缘故,今天李昭晏的话里,总是对他夹枪带棒的,时不时地就偏向崔元宗那一边,搞得他最后也不好意思再搭腔了,崔元宗也大获全胜似的带着他回了崔府。
      “殿下,我一直在为殿下努力呢,殿下现在想不通没有关系,日后变局将至之时,殿下会感激我的。”
      林楼辅看着越来越远的李昭晏的背影,开始自己嘀咕了起来,虽然面前没有人,但他还是小心地查看了周围,皇宫禁内,当然还是小心为上。
      崔元宗今天格外开心,回去路上一直哼哼唧唧的,吟唱着小曲儿,搞得李昭晏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对林楼辅太过分了,他毕竟是自己的外祖啊。现在看着崔元宗得意的神情,李昭晏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林楼辅落寞的神色了。
      “殿下今日可担心坏了吧?”
      “什么?我吗?我还好,没什么要担心的。”
      李昭晏矢口否认,但崔元宗看得出来,圣上问到城外匪徒一事时,他看起来比太子还要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幕后主使呢。
      “殿下宽心,朝政之事错综复杂,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人就能说得清道得明的。更何况您是皇子,现在又是亲王了,即便以后不理朝政,那也是众多人马要争相拉拢的对象啊,殿下以后且还有的烦心呢。”
      “崔相为阿郅担心过吗?”
      “他呀,只要他不惹事,我就算是烧高香了。我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就希望他好好的在京都待着,以后等我死了,要是他两个哥哥回家来,他能在家跟他们闲聊两句,家里还有个人在,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什么建功立业,算了算了。”
      “那你还让他学武功?却不给他机会让他出去闯荡?”
      “这是他娘的遗言,不想叫他出去闯荡,平平安安一辈子就行。阿郅跟他两个哥哥相比,也不算是那种积极上进的,有恒心做完一件大事的人。与其叫他出去碰一鼻子灰,不如在家接手崔家的家业,这偌大的崔府,要是没个人看着,我将来也不能放心离去。不过我也管不了他多长时间了,以后就得劳烦殿下看顾着他了。”
      “崔相放心,我会照顾好阿郅啊,崔家和他,以后都不会有事的。”
      “殿下愿意为阿郅隐忍至此,那是他的福气了,我替他谢过殿下了。”
      回去的路上,崔元宗一直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的跟李昭晏说着崔璟郅的过往,弄得他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进宫,崔元宗受了多大的委屈,要回家准备后事了呢。
      “崔相宽心,我跟阿···”
      刚到门口,李昭晏马还没牵好,就瞅见了里屋的内厅里,崔璟郅趴在案桌上,崔璟成似乎正要对他动手。他被吓了一激灵,也顾不得手里的马和身后的崔元宗了,径直就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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